49 第 4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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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仙蹤/原著

如白晝一般的燈光將那張紙照得刺目,陸執一動不動地盯著那些字眼看。

像是隻要多看幾眼,上麵的字句就會發生改變。

可池矜獻就是走了。

「當、當。」

臥室的門突然響起了兩聲動靜,陸執眼珠動了一下,似是在向周圍空無一人的地方證明自己沒有出神。

而後,方守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了進來:「小執,陸先生過來找你。」

陸執便又把那一點看過去的眼珠轉回來,沒動。

從上次陸灣翻院子進了他的別墅後,陸執就讓方守在所有院牆之外加了密密麻麻的電網,還是兩層。

除此之外,那扇擋著人進來的柵欄大門,除了陸執,再沒有一個人可以不經過允許就主動進來。

包括陸自聲。別說院子,他連柵欄大門都沒能進去,此時就在門外邊兒等著。

夜深露重,陸自聲已經等了很久了,他指間一根接一根地夾著煙,煙頭的紅點隨著他吞吐的呼吸明明滅滅。

不一會兒,柵欄外的地麵上就多了幾個煙蒂。

大約過了半小時左右,還不見人過來開門,陸自聲等得不耐煩了,給陸執打了個電話。

第一個,沒接。第二個,沒接。

直到第三個,「嘟」聲響到了最後一秒,那邊才出現了一個極其冷淡的音色。

陸執問他:「什麼事?」

陸自聲想要沖口而出的憤怒與不滿一下子湮滅在陸執過於漠然的態度裡。

雙方靜默了片刻,似是覺得他一直不說話,陸執便直接把他電話給掛了。

剛想好措辭張嘴要說些什麼的陸自聲聽著一陣忙音,沒忍住猛閉了下眼睛,氣得額角青筋都跳起了一根。

他又給陸執打了過去,對方接了,卻一個字也不願意再主動多說。

陸自聲不再想措辭,當機立斷地道:「你高考也考完了,我們兩個談談。」

陸執:「沒什麼好談的。」

「你差點把全家一起殺了!要不是我你以為消息能蓋住?你以為你還能參加高考?」陸自聲冰冷著聲調一字一句道,「你跟我沒什麼好談的?我是你老子!出來,開門。」

說完,他「啪」地一下掛了電話,等著陸執過來給他開門。

可陸執沒來,方守來了。

「好,很好,」陸自聲進了院子,大步朝裡麵走,邊走邊咬牙道,「他翅膀硬了,已經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方守連忙跟上去,喊:「陸先生。」

他似是害怕陸自聲會動手,此時一點也不敢懈怠地喊,最後發現喊不住,隻能率先跑過陸自聲進了客廳。

一進去就道:「陸少爺,你態度……」

「方叔,沒事。」陸執已經下了樓,此時就在客廳裡垂著眸子倒了兩杯茶。

方守便隻好退到一邊,當起了隱形人。

陸自聲推門進來,臉上帶著遮蓋不住的戾氣:「陸執,我是管不了你了,是嗎?」

陸執坐在沙發上,將其中一杯茶推到對麵,道:「沒有。」

陸自聲抿唇,站在那兒居高臨下地給對方施了會兒壓,可對方卻抬起了眸子,安靜地和他對視。

父親的威嚴在這時受到不可忽視的威脅,且岌岌可危。陸自聲忽而冷著聲調笑了,他移開視線,筆直地坐在對麵的沙發上,說道:「為了池綏他兒子,你真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啊。」

……

被討論的池綏他兒子,此時還在湖邊看夜景。

蹲了好長時間腿麻了,他就把書包卸下來放在地上,自己坐了上去。

四周的霓虹燈早已亮起,或紅或綠的光投在湖麵上,好像湖裡的魚都在趁著這些色彩開狂歡派對。

但那些燈映在池矜獻臉上,將他的淚痕映得清清楚楚。

他已經不再特別傷心地哭,偶爾還會停下來歇歇,可眼睛大多時候卻還是不太聽話,腦子一活躍就會落眼淚。

那些淚珠滑到下巴,凝聚成小瀑布一般的水滴,將他此時曲起的膝蓋的褲子布料都染濕了。

晚風輕柔地吹過來,心裡的思緒突然就像被吹散了不少,看著波光粼粼的五顏六色的湖麵,池矜獻還突然笑了。

跟個小傻子似的。

「嘿,小孩兒。」突然,有人這樣喊了一聲。

池矜獻一怔,連忙把臉上猶如真傻子一樣的神情收起來,有些愣愣地轉頭,眨巴了兩下極其濕潤還有些紅腫的眼睛。

道:「叔叔,怎麼啦?」

「哎呦乖乖,這聲音。」陌生的年輕男人朝他走過來,不拘小節地在離池矜獻兩米遠的地方坐了下來,評價,「這都是哭了幾個小時的結果。」

池矜獻:「……」

池矜獻小聲說:「你怎麼知道……」

「你哭了多久,我就在路邊盯了你多久。」陌生男人打斷他話音,還指了一下自己剛才所在的位置。

池矜獻:「……」

池矜獻連忙用雙手擦乾淨臉上的眼淚,扭身朝身後的路牙子上看,看完了又把頭轉回來看那個男人。

如此反復好幾次,他似是想不明白,有些結巴:「叔叔您、您盯著我乾什麼?」

這樣說著他因為哭而無比沙啞的嗓音還帶了抹緊張,明顯警惕了起來。

「我沒錢。」池矜獻說。

「嗤,」年輕男人笑出來,在夜晚裡露出一口大白牙,沒好氣道,「我怕你想不開啊。」

「花一般的年紀,對著湖哭得停不下來,這是遇到了什麼事兒才能這麼傷心啊?你要是縱身一躍變成魚紮進水裡怎麼辦?」

一聽原來是這個原因,池矜獻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開口說道:「『想不開』這個東西,我這一輩子都體會不到的。」

「呦,感覺你還挺能看得開啊。」男人語氣裡帶了抹好奇,嘮家常一般地說,「來說說。」

「對啊,我哭這一下,就立馬能想開了。」池矜獻道,臉上還揚起了笑臉,「問題不大。」

年輕男人沒忍住悶笑,笑得月匈膛都震顫了好幾下。

他說:「既然如此,我問一下你為什麼這麼傷心不過分吧?說不定我還能開導開導你呢。」

提起這個,池矜獻有一瞬間的愣神。

他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人,眨了兩下眼睛,而後,剛剛還在說自己非常能想得開的人突然嘴巴微撇,重新哭了起來。

那眼淚掉的真是澎湃,比海水漲潮退潮厲害得多。

男人:「……」

年輕男人已經原地懵圈,嘴巴張張合合,他一個字也不敢再說了。

「我……」池矜獻用雙手擦眼睛,斷斷續續地說,「我今天剛高考完……題、題太簡單了,我都會做,750分的卷子……我能考、740……以上,我真是太高興了。」

男人:「…………」

安心地等人又哭了片刻,年輕男人一言難盡著麵容,半晌才呲牙咧嘴地問:「就這個?」

池矜獻點頭:「昂。」

「那不挺好嘛!」年輕男人道,「考那麼好你還哭。」

「這不是,」池矜獻用手捂住雙眼,眼淚卻從他的指縫裡滑出來,「高興嘛。」

「……你們這些小孩兒,真是讓人哭笑不得,虧我還在這兒盯了你幾個小時,」年輕男人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塵土,笑著對池矜獻說,「行了,高興完了就趕緊回家吧,到家了跟你爸媽一起高興再哭一場。」

池矜獻便笑出聲音,但他的臉依舊埋在手掌裡沒有抬起來。

年輕男人道:「我走啦。明天我還得上班呢,今天好不容易請了天病假,還在這兒盯了你一下午。」

「嗯,」池矜獻應,「叔叔拜拜。謝謝叔叔。」

「叔叔你一定會暴富的。」

「哈,你還挺能說。拜拜哈小朋友。」

周圍重歸安靜,沒有人刻意安慰,心底的那股委屈也就可以被藏起來塞回去,池矜獻慢慢平復了呼吸。

不過經過這段插曲,池矜獻才意識到確實是比較晚了,天都黑了。

小爸他們在家肯定一直等他回去呢,讓人擔心就不好了。

池矜獻站起來,坐的太久了腿有點僵,全身也都不太舒服,他站在原地恢復了幾秒,這才撿起地上的書包拍掉灰塵,邁腿打算原路返回。

可他剛走出去兩步遠,前方就傳來了一聲急切的喊聲。

「池矜獻——」

池矜獻腳步一頓,隨即立馬又重新邁出去,加快了步子朝前麵走,道:「小爸?」

原斯白和池綏兩個人往這裡趕,麵色都不太好看。

等到了人麵前,原斯白抬手就打了池矜獻胳膊一巴掌。他隱忍地聲色說道:「不回家為什麼不提前跟我說?手機又為什麼關機?」

「你是長大了,但不知道我在家裡等不到你回來會急嗎?」

池綏也沉著聲音道:「有點兒過分了啊池小安。」

「我正要回家呢,」池矜獻連忙抱了一下原斯白,下意識地降低自己的罪行,說道,「我沒意識到天黑了,小爸對不起。」

本還要繼續教訓人的原斯白聞聲突然一頓,在夜色裡不適地皺了皺眉。

他伸手拉開池矜獻,湊近去看他,借著月光與燈光,池矜獻長睫還是濕潤的,明顯剛剛還在哭。

眼睛有些發紅。

「不回來就不回來,」原斯白放輕了語氣,道,「可你應該給我打個電話告訴我一聲。」

說完他抬手輕輕碰了一下池矜獻的臉,淚痕快乾了,臉頰被晚風吹得發涼。「怎麼啦,為什麼哭?」

這一下,比陌生人的關心來得要洶湧無數倍,最愛的家長就在身邊,他們可以聽自己的任何委屈與不滿。

池矜獻本來早就打算憋回去的眼淚、都已經做到憋回去了,此時卻因為原斯白的一句輕柔詢問潰敗成軍。

「我不是不打電話,」這一下午,池矜獻哭了好幾次了,他可能覺得有點兒丟人,再次將臉埋起來,垂著腦袋哭腔濃重地控訴,「是我手機、手機掉湖裡被魚吞了,它不還給我,我又撈不上來,我就蹲在湖邊和魚吵架,吵不過……我就被氣哭了。」

「噗。」突然,耳邊響起了一聲極其短促地低笑,不過被及時忍住了。

池綏連忙清嗓子咳嗽,深呼吸了好幾口氣。

池矜獻的哭聲一頓,瞬間抬頭指著池綏,淚流得更凶了,對原斯白極其委屈地說:「你看,小爸你看,我爸他比那群魚還氣人,我能不哭嘛?」

「池綏。」原斯白轉頭暗含警告地看他。

「……」池綏又清咳了聲,點頭扌莫嘴巴,眯眼笑,「好,我閉嘴我閉嘴。」

「它們把我手機拖走,我電話都打不了,」池矜獻被原斯白握著手腕往路邊走,邊走邊叨叨叨,「我難受,還氣不過,就蹲在那兒跟它們吵架……它們還朝我吐泡泡,我就更氣了。」

「誰知道吵著吵著,天都黑了——小爸,我難受。」

池綏在身後跟著前麵倆人走都快憋死了,他一直暗地裡輕撫自己月匈口給自己順氣,讓自己不要笑出聲。

又過了一會兒,覺得實在不行,憋笑能出人命啊,他幾大步加快步伐越過兩人,先到了路牙子,然後到不遠處去開車——他們的車停在那兒。

也就原斯白可以在麵對這無比荒唐的言論的時候可以麵不改色——明顯是經歷多了。池綏肯定沒少說。

等池矜獻說完,原斯白還認真地附和:「手機而已,小魚們也是喜歡嘛,送給它們好啦。我和你爸現在帶你去買。」

馬上就要有新手機了,可池矜獻還是不滿意。

他哭著說:「我不要那個手機號了,我要換個新的,號碼我也要換新的。」

原斯白一一應下:「好。」

半個小時後,池綏把自己在車裡的墨鏡給池矜獻戴上——眼睛太紅了,好醜。

二位爸爸帶他去店裡買新手機,買完又去辦了兩張新卡。

他們就像是給孩子單純買東西的家長,任人挑選,他們負責掏錢,除此之外,便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說。

在回家的路上,池矜獻認真細致地用新手機號注冊了平常要用的軟件賬號。

一一注冊完後,他終於沒事兒乾了,開始停下來百無聊賴地熟悉新手機。

到了家後,池矜獻可能是哭累了,一進到客廳裡就沒精打采的。

他說了句「小爸我餓」便隨性地往沙發上一趴,閉上眼睛一幅想睡覺的樣子。

進廚房之前,原斯白先彎下月要探了下池矜獻的額頭,發現體溫正常後才問:「那你要不要先回房間睡一會兒?我做完飯了叫你。」

「不要。」池矜獻搖頭,頭發蹭到旁邊的抱枕淩亂了些。他說:「我在這裡陪著你們。」

原斯白笑了笑,扌莫了扌莫他的頭,說:「好。」

「池綏,你去拿條薄毯子過來。」原斯白直起月要,向池綏那邊走了幾步,輕聲道。

池綏一手抱著電腦一手拿著毯子,都不用吩咐,說道:「來了。」

一個客廳裡,裝了三個人,一個在廚房忙活,一個在客廳辦公,另一個在沙發睡大覺。

誰也不打擾誰。

大概一個小時後,骨頭湯還需要一段時間繼續燉,原斯白輕手輕腳地從廚房出來來到客廳,在沙發背後用浸過水的指節碰了碰池綏的臉頰,被後者抬手抓住了。

「這麼涼?」池綏問,並把對方的手往唇邊放了一下。

「睡著了嗎?」原斯白幾乎是用氣音問道。

池綏又口勿了下那隻手:「睡著了。」

原斯白似乎不信,想輕輕地湊上去看看,被池綏一把拉回來讓其坐在他身邊,道:「不會裝睡,他呼吸都是平穩綿長的。」

「再說,哭那麼久他肯定累啊。」

原斯白嘆了口氣,安心在池綏身邊坐著了,隻有些擔心地看著對麵沙發上的池矜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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