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加入書籤

木舟停泊在澮水北岸,常父與數名奴人,在士兵的催趕下,一道前往融國國君的營地送魚。他們每人背負一隻裝滿鮮魚的沉重大竹筐,打著赤腳,手執木杖,勾著月要,步履蹣跚前行。

為保持魚肉鮮美,路途上不能耽誤,腳步稍慢,就會挨訓斥。

越潛留在澮水南岸,目送常父的身影離去,他低頭撿拾漁網裡為數不多的雜魚蝦貝,這是奴人的食物。

他們的主食就是魚肉,平日裡也會摘些野果,采集野生的稗子、野麻食用。

住在苑囿裡,山也好,水也好,林也罷,一切飛禽走獸,山木水源,都歸融國國君所有。

奴人不被允許打獵,砍伐樹木,也不許私下捕魚,甚至不得在這裡開墾田地。

越潛的生活艱難,同為苑囿奴,同住在水畔草屋的其他人也是。人們蓬頭垢麵,穿得破破爛爛,此時無不是拿著一隻草簍,圍著漁網撿拾食物。

捕撈上來魚蝦,最好的那一部分要上繳融國國君,運往融國都城寅都的碼頭,稍次些的那部分,歸看守苑囿的官吏和士兵所有,剩餘的才留給奴人。

剩餘的部分,要麼是些個頭小,沒啥肉的雜魚,要麼是士兵都瞧不上眼的雜蝦貝螺。

越潛提著草簍,正打算返回住所,路上經過一棟草屋,草屋的主人向他行跪禮,尊敬地稱呼他:「波那。」

那是一個頭發花白,擀氈打綹,瘦得皮包骨的越人。

「波那」是雲越語,一種尊貴身份的稱呼。

近來已經很少有族人會這麼稱呼越潛,在苑囿兩年,越潛和他們一樣給融國國君當了兩年的奴人,乾著捕魚的艱苦生活。

那人保持跪地的姿勢,雙手高舉,將一條個頭稍大的魚獻給越潛,越潛沒接,謝絕:「我食物足夠,你留著自己吃。」

見那人仍舊不肯起來,越潛說:「以後別再這樣稱呼,以前的事我年幼記不得,如今我不過是個捕魚的奴隸。」

越潛說話時,其他的越人都朝他看去,每個人臉上的神情各異,有麻木,有失落,有難過。

為避開族人聚集的目光,越潛加快腳步離開,他心裡談不上有多大的波動,隻是有那麼一絲絲焦躁。

兩年前,他失去親人,遠離故土,成為一名奴隸。

無論曾經有過什麼樣的身份,都是過往雲煙。

把半簍雜魚蝦貝提回家,越潛用竹刀給雜魚開膛破肚,將它們三五隻穿在一起,放火上燒烤。

越潛正在長身體,需要營養,帶回的食物不夠他和常父食用。

不過不要緊,越潛懂得設置各種捕抓小動物的陷阱,他什麼都吃,青蛙、鬆鼠、竹鼠,還有蛇類。

飢餓的時候,不會在意食材。

人們總是在適應,無論是遭遇再大的變故,總會為生存而改變。

曾經,越潛用的是青銅食具,而今隻有粗陋的自製陶器;曾經,吃著美味佳餚,而今隻是幾條多刺又味腥,缺少調味料的烤魚。

仔細吃完烤魚,越潛拿來竹夾,從火塘裡扒出幾顆燒得通紅的石子,將它們丟進一隻裝上水和蝦貝的粗陶罐裡。

數枚石子投入陶罐,陶罐裡的水頓時沸騰,沸水煮熟蝦貝。

待陶罐裡的水不再沸騰,越潛撈出蝦貝食用。

每每渴了,也會喝用這種方法煮熟的水。

生水裡頭有東西(寄生蟲),會使人生病,使人頭疼,手腫腳腫,嚴重的會喪失勞動能力。

越潛熄滅火塘裡的火,埋上沙土,保留火種,他準備離開。

從枕下翻出一把自製的石刀,把石刀握在手上,越潛離開草屋,往屋後的山林走去。

他打算去瞧瞧那些設置在林中,捕獵小動物的竹製陷阱,陷阱裡也許會有收獲。如果有收獲,等常父送魚返回,將有一頓飽食。

也許是幾隻青蛙,一條蛇,或者一隻竹鼠。

越潛布置陷阱的範圍較廣,他一個個翻看,在其中一個陷阱裡,發現一隻大竹鼠。

竹鼠被困後,顯然試圖逃跑,把竹籠咬得遍體鱗傷,越潛沒給它逃跑的機會,一刀結束它性命。

拎住竹鼠的一條腿,掂了掂重量,越潛心喜,正好用來改善夥食。

也許正是這一時的欣喜,還有不遠處淙淙作響的水聲,使得越潛沒能留意到有一夥人正在接近他。

越潛毫無防備地站起身,突然,一條鞭子抽向他的背部,火辣辣地疼,越潛疼叫一聲,立即轉過身,出於本能,他一手抓住再次抽打來的鞭子,一手攥緊石刀。

十二歲的小少年,長得十分清瘦,衣衫襤褸,他猛地仰起頭,雙目睜圓,因疼痛而憤怒,然而很快地,他眼中的怒火就被按熄了。

手中的石刀當即遭士兵奪走,同時臉上還狠狠挨著一拳,越潛被打倒在地。

從地上爬起,看清來人,越潛感到驚愕。

不是因為那個鞭打他的虞官怒不可遏,手執鞭子正在訓斥他,隨時可能再打他;也不是因為虞官身邊那些粗暴無比,經常欺負他們的士兵,而是除去虞官和士兵外,還有一位融國王族。

越潛認得融國王族的裝束,他想也許自己就將死去。

虞官明令禁止苑囿裡的奴人捕獵動物,即便是設置陷阱捕抓小動物也是觸法。山林中的一切東西,都歸融國國君所有,奴人隻能動用他們被允許動用的,極其有限的物資。

越潛心中感到恐慌,但他並沒有因害怕而發抖,身子站得筆直,直視那名融國王族,也看到對方月要間的佩劍。

隻需拔出佩劍,一劍就能將人刺死。

兩年前的記憶閃回,雲越國的國都雲水城被融兵攻破,刀光劍影,殺戮聲與哭喊聲不絕於耳,情景歷歷在目。

越潛揮舞著匕首,如同困獸般,他剛捅傷一名融國士兵,抬起頭發現在前頭為他開路的侍衛已遭人殺害,一眨眼的功夫,侍衛就被柄長劍刺穿月匈膛。

那位執長劍,刺死侍衛的融國將領,便是位融國王族,同時還是融國的令尹(相當於丞相),攻打雲越國的融軍主帥。

鋒利的劍刃光明可鑒,淌著血,被它刺穿的人發出最後一聲嘆息,虛弱地似隻小羊。

越潛走神了。

越潛並未陷入回憶多久,疼痛感再次襲來,虞官責罵完又開始惡狠狠地抽打他。鞭子密集如雨點落下,越潛被打得蹲下身,本能地用手臂護頭。

虞官責罵懲罰,士兵旁觀嘲笑,這時,那位融國王族似乎說了什麼,虞官突然停止鞭撻。

融國人的話,越潛能聽懂,也會說。苑囿裡邊的奴人,不隻有雲越人,也有融人。

越潛抬起頭,正見這名融國王族朝他走來,並命令他:「站起身來。」

即便聽懂這句話,越潛並沒有聽從,他握緊拳頭,一道血液從手臂流至拳頭,血液聚集,從指縫滲出,點點斑斑滴落在地。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其他相关阅读: 假千金她不服輸 當我發現室友喜歡我 替身使者在酒廠 開局最強係統 錯嫁王妃 問劍 奧特曼:人在迪迦,開局極限融合! 改命gl[刑偵] 穿書後惡婆婆隻想養老 巨人族的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