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五十一章(1 / 2)
五月時, 公子靈府邸的梧桐樹開花了,淡黃綠色的花開滿枝頭,鳥兒在花叢中嘰嘰喳喳叫喚。
書房東麵的窗戶正朝著庭院, 一打開,映入眼眸的便是這棵高大的梧桐樹,還有滿樹的花。
主院是主人的住所, 主院的住戶除去公子靈外,僅有侍從越潛, 數名侍女。
門署房設在鄰院,護衛的宿處因此被安排在別院, 不像城郊的別第那樣,護衛都住在主院。
昭靈這樣安排,當然有他的小心思, 主院就是禁地。
夜晚, 主人居室裡的聲音,從不曾逸出院門。
高大的院牆, 開闊的庭院, 樹木蔥翠,深宅之中, 即便有再荒誕的事,外人也無從知曉。
越潛的住所仍安排在昭靈居所的旁邊,一棟側屋。
側屋高大, 器物華美,根本就不像是侍從住的地方,事實上越潛也很少在那裡過夜。
外頭的天即將亮起,寢室裡的燈火昏黃,高大的床幃罩住一張漆木床, 隔著床幃往外望去,床幃中的人,如同被朦朧的燈火所籠罩。
昭靈從漆木床上緩緩蘇醒,他頭靠在珍珠枕上,被子蓋至脖頸,睜開眼睛,覺得手臂空盪,身側少一人,抬眼就看到背對著他,坐在床沿的越潛。
床帷裡的光昏黃而顯得曖昧,映出越潛赤裸的上半身,刀刻斧鑿的側臉,寬實有力的肩臂,毫無贅肉的月要身。
昭靈頭枕在手臂上,靜靜打量身邊人。
身體還殘存著感覺,被窩裡有他的溫度和氣息。
昭靈看著越潛穿上衣袍,拉攏衣領,係綁衣帶,一係列動作行雲流水,乾淨利索。
他那副模樣,像似對身後躺臥的人毫無依戀之情。
昭靈悄悄起身,伸出手臂一把攬住越潛的月要身,身子緊接著貼靠上來,溫暖的身體貼向對方的背部,與之耳鬢廝磨。
越潛知道昭靈醒著,對方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逡巡,很難不去察覺。越潛看似無知無覺,自若穿衣,其實是在等待公子靈的「騷擾」。
越潛沒回過頭,也不語,隻是用手扌莫向昭靈擱在他肩上的腦袋。
動作很溫柔,又似有些無奈。
往肩上蹭了蹭腦袋,昭靈在越潛耳邊低語:「天快亮了嗎?」
越潛回道:「已是申時,快亮了。」
即便有些不舍,奈何春夜苦短,昭靈懶洋洋道:「越潛,把我的衣物取來。」
「此時尚早,公子多睡一會,昨夜……」正說著話,越潛的聲音戛然而止。
昭靈拿眼睨他,故意問:「昨夜怎麼?」
昨夜兩人胡天胡地,到淩晨才睡下。
越潛拉開昭靈環抱他的手臂,默默下床,將對方的衣物取來,而後,親自伺候昭靈穿衣。
穿衣的事,本該由侍女去做,但是昭靈一向喜歡差遣越潛。
親手幫昭靈套上衣服,拉攏衣擺,係綁衣帶,親手為他扣上玉帶鈎,在月要間掛上鏘鏘作響的組佩玉,做這些事時,越潛的動作已經很熟練。
昭靈身上佩戴的組佩玉由圓形的玉環、半圓形的玉璜、和月牙形的玉觽等禮玉構成。
他身上的這些小物件,越潛每一樣都十分熟悉。
盛裝之下的昭靈,就像融國王徽上那隻漂亮、高傲的鳳鳥。
這是昭靈留給越潛一再的印象。
如此矜傲的鳳鳥,黑夜裡與他的侍從共赴巫山。
庭院深深的府邸裡,最大的秘密莫過於此。
每日清早,睡在主人寢室隔間的侍女便會醒來,她們仔細傾聽隔壁的聲響,用心揣摩,該她們出現時,她們才會出來。
兩名侍女,一個跪在身側,捧銅鏡照昭靈的臉,一個跪在身前,手執絲巾為他洗臉。
昭靈今日要參加朝會,侍女不僅要為他梳發結髻,在這之前,還要給他淨臉,修眉。
融國貴族生活奢靡,對妝容十分講究,男貴族也會化妝,普遍都有一套化妝用具。研墨用的妝硯,描眉用的小筆,梳鬢角專用的小篦等等,應有盡有。
各國風氣略有不同,但這樣的奢靡之風,在融國也好,岱國也罷,都很流行。
昭靈眉眼如畫,省去許多步驟。
一番籌備後,昭靈坐上越潛駕馭的馬車,前往王宮。
四駕車的禦夫需要經過長期訓練,越潛卻在較短的時間裡,輕輕鬆鬆掌握駕馭技能。
將昭靈送至宮門外,目送他進宮,越潛便就候在外頭,耐心等待。
等朝會散去,越潛接上昭靈,兩人又會一起返回府邸。
自從入住城中府邸,昭靈便極少去城郊別第,他有時還是會去泮宮讀書,但再沒回過別第。
原別第的奴仆,如今大部分被安置在府邸,隻留下一小部分在別第,負責打掃,看宅。
在別第的生活,不知不覺,已經成為過去式。
就像昭靈的學生生活,也基本結束了。
宮門外頭,有供禦夫休息的屋子,夏日提供湯飲,冬日則有爐火。禦夫會在裡頭聚集,閒話,聊著各自的主人。
越潛很少進去,隻有天氣十分炎熱,或者下大雨時,他才到裡頭歇息。
一般情況下,他更喜歡坐在門口,看著宮門外車來車往。
越潛能辨認每輛車的主人,分辨他們是太宰,是謁者,是上將軍,還是廷理,他對融國的情況相當熟悉。
屋中有兩名禦夫正在交談,聲音響亮,他們談融國與維國的戰爭,也在不經意間透露出雙方主人的情況。
兩名禦夫的主人顯然都是武將,與維國的戰爭越打越激烈,兩人的主人即將被派往戰場。
一名禦夫道:「雲越那地兒邪乎,聽說有瘴氣,專殺外地人。我兄弟戍邊一年,回來後瘦得沒人形,說那裡又熱又悶,好些人病死被毒蟲叮死!」
另一名禦夫回:「可不是!當年咱們融國令尹被派去攻打雲水城,城剛攻下,好好的人就沒了!」
「要我說呀,維國人想占餘城就讓給他們,等他們吃夠苦頭,把人命都填在那兒,就知道後悔了。」
「就是!等維國人也吃夠苦頭,這仗就不用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