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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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寶樂就背著雙肩包,拖著行李箱開車去了沈家老宅。為了避免又像上次一樣一去就吃晚飯的尷尬,這次她找了個午飯剛過,晚飯還有很久的時間。下車的時候,她把行李箱從車後座拖下來,卻發現車後座的首飾盒裡還有一支木簪。

她之前是在車上放了兩支備用麼?

寶樂沒有多想,停了車就去按了門鈴。幸好,她還記得按門鈴。

給她開門的是沈家普通傭人,領著她一路往軟香居走,一路上並無多話。

「『軟香蕙雨裙衩濕,紫雲三尺生紅靴』,軟香居出自劉克莊的《東阿王紀夢行》。此處出門右手邊直走約五十米就是言少爺的故淵樓,中間還有娉婷居和尋香坊。這四間院子合為宅邸南院,老夫人住在東院。如果有什麼事,小姐隨便吩咐就好。」

寶樂問道:「府上有幾座軟香居?」

「就這一座,」傭人補充道,「不過宅邸有上百年歷史,先後多次擴建,院落名字也有改動,但目前隻有一座軟香居。」

寶樂哼了哼,不再糾結。

……

放好東西,寶樂去了一趟故淵樓。

沈忘言昨日得了件寶貝,那會兒正在仔細把玩端詳。他這件寶貝,是一座觀音瓶,不算大,左手剛好可以托起。寶樂粗淺看了一眼,如果是真品,應該是康熙年間的物件兒。

「你來的倒是早。」沈忘言隻瞥了一眼寶樂,就收回目光。

「薑凝和君之都不在嗎?」

「薑凝在樓上。」

沈忘言放下觀音瓶,深深嘆了口氣,從書桌的抽屜裡取出一把小錘子,「哐」的一聲就給瓶子砸了。原本好好的觀音瓶,突然四分五裂,嚇了寶樂一大跳。

他又說:「君之在對麵。」

之前說沈忘言沒事的時候喜歡坐在書房裡,順便用書房來會客,但其實他這間屋子的一樓是有自己獨立的會客室的。他的會客室,便是正對著書房的那間房。書房做了開放式設計,但會客室沒有,門口用繡著《清明上河圖》的簾幔做了隔斷。推測房間窗戶朝北,沒有陽光照射所以比較陰冷,這也難怪身體不好的沈少爺不喜歡待在裡麵。

寶樂走過去,撩起簾幔。

會客室陳設很簡單,三張沙發和一張桌子,桌子上擺了個投影儀。這會屋子裡沒有開燈,君之躺在投影儀正對的那張沙發上,全神貫注的看著屏幕。

他在看《終極筆記》。

沒錯,你怎麼也不會想到,他那天穿著帽衫背著長刀並不是一個巧合,他這麼穿,是因為他本身就是一位徹頭徹尾的《盜墓筆記》十年老書粉……後來君之也說過,比起長刀,他更喜歡短小輕便的武器,可以是匕首短刀,甚至是袖裡劍。但他仍然可以為了看起來好看,順便背把不用的長刀。

放下簾幔,輕咳了一聲,寶樂覺得不應該打擾年輕人看電視。

回到書房,沈忘言還在整理剩下的瓷器碎片。

「我有一些疑問。」

沈忘言頭都沒抬:「你的工作是修復壁畫,其他不需要知道那麼多。」

「就是因為我知道自己的工作是修復壁畫,才有這麼多疑問,」寶樂坐到他跟前,「以敦煌莫高窟的壁畫為例,洞窟壁畫結構有:支撐體、粗泥層、細泥層、白|粉層和顏料層。但這是巴蜀,氣候本來就比較潮濕,常年多雨。別的都不說,光是顏料層就不可能不用到朱砂、鉛丹這樣的顏料,可這種顏料遇水褪色,不易保存。川地墓葬也從未聽說有出土壁畫的說法,如果說是雕刻石牆類的創作,反而……」

「你總愛以上的知識,去解釋那些說不通的現實麼?」沈忘言打斷她,「上的知識,也是寫書的人走過大江南北,親身考察實踐過的結論。既然如此,也當然有他們沒有發現的東西。」

他指了指身後的書架。

「書架上有個機關,你去找找。」

寶樂不明所以的按他說的,果然在書架上發現一座不能移動的琉璃鼎,她學著電視劇裡左右旋轉了一下琉璃鼎。

「格拉——」

書架向兩邊自然移動了起來,露出原本書架後麵約能通過一個人的鐵門。鐵門沒有鎖,寶樂顫顫悠悠的推開門,還沒進去呢,一股潮濕的鐵鏽味兒迎麵而來,嗆得她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不過這味兒也就是一瞬間的,等那陣最強的味兒褪去了,也不是那麼不能容忍。

寶樂看向沈忘言,後者朝她點了點頭。

既然主人家都同意了,她也沒什麼理由不進去看看,他們是合作夥伴,沈忘言總不至於這時候害她。

書架後麵的房間是下沉式的,但也就隻有四五級台階的高度,室內極其潮濕,除了鐵鏽味以外就是濃濃的黴味。

「燈在牆上。」沈忘言的聲音從身後的書房傳來。

寶樂左右扌莫索了一下,才在右邊的牆壁上扌莫到開關。

開燈的一瞬間,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寶樂也難免被深深震撼到了。她正對的那麵牆上,掛著一張十乘八的長畫,整張畫,隻有兩種色係,深淺不一的紅色和應當是背景的深灰色留白。

畫作流派是中國古代頗具代表的工筆畫,畫作內容是十裡花廊。花,是見花不見葉,見葉不見花的彼岸花。因前後層次不同,花的盛敗不同,用了不同的紅色去勾勒,連花枝也是接近於黑的赭石紅色。

寶樂湊近瞧了瞧,才發現這畫不是掛在牆上的,而是一幅貨真價實的壁畫。打底的白|粉層用的滑石,而上麵的紅色顏料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如此潮濕的地方,這紅色還能保持這麼鮮亮,她一開始以為這是剛畫上去的,但隔著衣袖在上麵抹了抹,也不見有顏料沾到衣服上。

「怎麼樣,我還是有點藝術天分的吧,」沈忘言也走了進來,「這可花了我不少心思,本來是想嘗試用青石藍搭配白灰色鋪底,從色調上起到冷暖碰撞的效果,就是一直沒有找到理想的顏色。你猜這幅畫保存有多久了?」

「一個月?」

南京最潮濕的是夏天,尤其梅雨季那會兒,寶樂不認為有什麼畫作能在那麼潮濕的情況下保存下來,所以她估算了一個從梅雨季之後到現在的時間。

「你錯了,」沈忘言指著當中一朵鮮紅的花說道,「這是我五年前畫的。」

五年?!足有五年,可這朵彼岸花的狀態,你說昨天畫的我都信。即使是乾燥如莫高窟,想要保存這麼鮮亮的紅色,也是不可能的。這不是潮濕和乾燥的的問題了,這是一種多年不腐的技術,現代美術作品尚且難以做到,何況是壁畫。

地下室潮濕,氣味不好,沈忘言呆的久了點,不免咳嗽了起來。他掩著麵,靠在身後擺滿顏料的材料桌上,低聲笑著。

「特殊的不是顏料,」他說,「而是顏料中加了我的血。」

寶樂震驚。

人血並不是不腐的顏料,相反很容易變色,因為血液中的鐵與氧氣接觸就會氧化發黑。但是沈忘言這麼說,寶樂卻沒有懷疑他所說的真實性,仿佛他的血,就是不一樣的血。

她不敢繼續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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