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 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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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進入十二月了,天氣依舊溫暖如春。

清晨還有些寒意,到了中午,天晴日朗,柔和的光線灑滿了街衢。趁午休時,甚至有人遠遠走到千鳥淵或皇宮附近去享受日光浴。

所謂小陽春天氣指的就是這種天氣。久木記起了《徒然草》[1]中的一節來。

「十月乃小陽春之候。」

兼好法師這句記載,說明在中世紀,人們就已經體會到初冬時的風和日麗了。

當然這裡記載的十月是陰歷,按陽歷計算,應該是十一月初。

不過,小陽春是個可愛的名稱,和真正的春天相比,它顯得短暫而無常,故得此名。比起現代人來,親近自然的古代人對季節懷有更多的愛憐之情。

現代人雖然繼承了這個說法,但從古時來看,現在的季節稍稍有些偏差。按說進入十二月份,就是「朔風」季節了,可現在還是小陽春天氣,難道說日本的氣候正在變暖嗎?

久木任思緒馳騁著,穿過了天氣晴朗的街道,走進一家咖啡店,水口吾郎已先到一步,在等他了。

「用過飯了嗎?」

「還沒有,吃飯不著急。」

久木和水口對麵而坐,要了杯咖啡。

「讓你特意來一趟,抱歉。」

水口比久木年長一歲,同年進的公司,當過月刊雜誌的主編,現在居於領導職位,所謂同期裡的成功者,不過今天他好像有些憂鬱。

「找我有事?」久木問道。

水口點著了煙,深深吸了一口,說:「是這麼回事,從明年起我就要到馬隆社去了。」

馬隆社是現代書房出版社的分社,設在神田。

新社長上任後,人事變動很大。可是水口任現職時間不長,與新社長關係也不錯,他的調職使久木大感意外。

「是社長親口跟你說的?」

「昨天社長把我找去,跟我說,天野君身體不好,人手又不足,要我務必到那兒去。」

天野是馬隆社的社長,比水口大兩三歲,得了糖尿病,三天兩頭上不了班。

「看樣子,你是去當社長囉?」

「是副社長,天野君暫時不動。」

「那不是早晚的事嗎?」

「難說。其實,當了社長也不過如此。」

馬隆社主要出版總社不經營的實用書籍,有二十人左右,聽說經營狀況不太理想。水口一直期望由常務理事升為董事,當然不會滿足於這麼個分社社長了。

「你同意了?」

「我又沒有什麼失誤,哪能輕易答應啊,你說呢?」水口煩躁地吸了口煙說,「我隻說讓我考慮一下。不過,社長心裡早就定了。」

「這叫『並非夏去秋才至』啊。」

「怎麼講?」

「這是《徒然草》裡『十月乃小陽春之候』中的一句。意思是說,並不是夏天過去秋天才來到,而是夏季之中已經孕育了秋天的征兆。」

「有道理……」

「自然也好,人事也罷,看起來是某一天突然變化的,其實,暗中早已蠢蠢欲動了,隻不過沒有意識到而已,對吧?」

說到這兒,久木忽然聯想起凜子和自己的事來。

他們目前的關係如果相當於盛夏的話,其中已潛藏了秋天的氣息了,以後就會走下坡了嗎?

水口不知道久木在想什麼,憤憤不平地咂著嘴說道:「說來說去工薪族就是可悲吶,一旦認為你沒用了,就像廢紙一樣被扔掉。」

「你別太悲觀了,如果管理有方,馬隆分社會有起色的。」

「再努力也是白費。我現在才體會到了你當時的心情。」

「你可別跟我比喲。」

「早知現在,還不如以前和你一起玩兒個夠呢。」

水口自入社時起,就一路順風,躊躇滿誌。他既有編輯雜誌的才能,又具有管理人員的素質,是個辦事乾練、能說會道、手腳勤快的人。也許正因為他太精明能乾了,倒使社長對他敬而遠之。

和他比起來,久木一直耕耘在文藝這塊地盤兒上,接觸作品和作者的機會較多。說不想升遷,那是假話,但他並不厭倦這充滿魅力的文藝世界。可以說,久木的手藝人稟性決定了他甘於一輩子做個普通的編輯。

「我得學學你的生活方式了。」

水口的話酸溜溜的,他這類人是不會甘於寂寞的。

「一般人到了分社後就老老實實在那兒待下去了,我可不行。」

盡管水口還未喪失豪情,但男人的情緒往往會受到職位升降的影響。

「你可不能泄氣啊,我們這撥人就指望你了。」

「看來我得找個女人鼓鼓勁兒了。」

水口雖然是開玩笑,久木卻是聽者有意。

說到底,戀愛在水口眼裡,僅僅是刺激工作欲望、增添生活情趣的添加劑。可對於久木來說,戀愛要沉重深刻得多。

一想到和凜子的愛情,久木內心湧起的不全是喜悅,更多的是苦惱和痛楚。

「你真行,去了調查室也沒變,還是那麼悠哉悠哉的,比過去顯得更精神了。」

不用說,水口根本不了解久木現在的苦衷。

「我第一次攤上這種事,隻能和你說說。」

「別想得太多了。」

久木剛被解職時也苦惱過一陣,可總不能老想不開呀。能不能調整好心態,關係到以後的生活。

「以後還能找你聊聊嗎?」

「當然,隻要你願意的話。」

訴說了心事後,水口顯得平靜些了。兩人又聊了聊社內的幾件人事變動,就分手了。

久木去附近的蕎麵館吃了午飯後,回到辦公室,這時衣川打來了電話。

「怎麼樣,最近你還好嗎?」

從上次招待會後,久木就一直沒和衣川見過麵,差不多有一個月了。

「老樣子,你呢?」

「還是窮忙活。」

衣川說的「窮忙活」是指文化中心的經營。

「最近增加了講座次數,可是學員人數卻沒有增多,真不景氣。」他對久木訴了一通苦後,突然話題一轉,「你想不想去別的公司乾乾?」

久木一時扌莫不著頭腦,不知該怎麼回答。衣川解釋道:「我以前工作的地方,正籌備要加強出版部門,還要拓寬文藝種類呢。」

衣川工作過的地方是個有名的報社,以發行報紙為主體,其他部門隻是輔助性的。出版部門也是其中之一,以一般出版社的標準衡量,力量是比較薄弱的。

「今後報社要發展,單靠報紙是不行的。所以,在出版方麵也準備投入力量,將來還計劃出文庫本呢。」

「可是,起步太晚了點吧。」

「所以找你幫忙來啦。」

久木大致聽明白了,衣川是問他願不願意到他以前待過的報社的出版局去工作。

同期的一個同事剛剛被降職到分社,自己卻可能被其他公司聘任,真是世事難料啊。久木問道:「為什麼找我呢?」

「電話裡說方便嗎?」

衣川擔心往公司打電話談這事不合適,久木看看屋裡隻有鈴木一人,被他聽到也無關緊要,就說:「沒事……」

衣川放了心,詳細向他作了解釋:「是這麼回事。現在的出版局長宮田,是比我早兩年入社的前輩。前幾天,見到他時,我跟他提到了你。他對我說,可以的話,務必問問你有沒有來的意思。」

「這可真難得。隻是太突然了,我沒有思想準備。」

「不用馬上答復,等一切就緒也得來年開春了,不著急。不過局長對你相當感興趣,還說有機會想和你見見麵呢。」

「他一直搞出版工作嗎?」

「不是,原來在社會部,是個很有魄力的人,總是閒不住。」

久木現在正閒得無聊,所以十分感謝衣川這份好意,可又不便馬上答復。

「多謝你的好意,讓我先考慮一下。」

「當然,沒問題。」衣川忽而壓低嗓音說,「近來她好嗎?」

他指的肯定是凜子。

「還好……」

最近他們幾乎天天通電話,卻很少見麵。

自從在箱根住了兩晚之後,凜子就難得出門了。即使見麵,一到九點她就急著回家。

凜子隻是說「再忍耐一段時間」,其他什麼也沒解釋,但久木猜測她和丈夫之間多半是發生了沖突。

久木正擔憂著凜子,所以衣川神秘兮兮的口口勿引起了他的警覺。

「難道發生了什麼……」

在久木的催促下,衣川頓了頓說:「她不至於離家出走吧。」

「為什麼這麼說……」

「也沒什麼根據,隻是三天前,她特意到中心來找過我。」

久木昨天還和凜子通過電話,她一點也沒提到這件事。

「起初她吞吞吐吐的,問了半天,才說出希望能在中心繼續擔任講師。」

「這可不是她一個人能決定的呀。」

原來凜子是代替老師,是作為臨時講師來中心教楷書的。原先的講師是凜子的老師,沒有老師的認可,凜子很難繼續擔任講師。

「是先生提出,要她替代的嗎?」

「沒聽說,我估計是她自己的意思。」說完,衣川又用揶揄的口口勿問:「她沒跟你透露過?」

「好像提過,可是……」

「據她自己說,是想正式鑽研鑽研書法,不過,也說不定是為了掙錢。」

「掙錢?」

「想長期當講師,不就是為了錢嗎?」

表麵看是這麼回事,可是凜子不像那麼缺錢的人,而且如果真有困難的話,也會跟自己說的。

「隻是為了錢嗎?」

「不清楚,她是特意為這事來的,所以我猜她多半想離開家獨立生活。」

這消息真是晴天霹靂。久木萬沒想到凜子會有離家出走的打算,就連她想繼續任職的事也一無所知。

「那麼,中心會聘請她嗎?」

「問題不大,講師由中心聘請,隻要中心聘請她一個人,就可以了。」

「可是,不經過老師同意,不太合適吧?」

「這個我說不好,反正她是個敢作敢為的人。」

「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這麼說你可別見怪,我總覺著她是個認定了一條道就不會回頭的人。」

盡管久木不願意聽衣川說三道四,但凜子的確有點愛走極端。

不管怎樣,這麼重大的事,她為什麼不和自己商量一下呢?久木不了解她的真實想法,沉默不語。衣川試探地問:「看樣子你是蒙在鼓裡囉?」

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隱瞞了,久木「嗯」了一聲。

「最近感情不大融洽?」

「沒有啊。」

雖說不像前些日子那樣出門旅行,但每周總要見一兩次麵。由於凜子的時間有限,每次約會都是惜時如金地纏綿一番,連享受餘韻的工夫都沒有,便匆匆而別。

「你們兩人的事,我不想插嘴……」衣川頓了一下,「如果她一定要工作,我可以滿足她的願望,不過,至少應該先和你打個招呼呀。」

「我倒無所謂,多謝你告訴我這件事。」

「你最好再和她好好合計合計。」衣川說完,忽然又補了一句,「她瞧上去很焦慮的樣子。」

一瞬間,不知為什麼,久木腦海裡又浮現出凜子興奮到極點時那緊鎖眉頭、窒息般的表情。他攥著電話閉上了眼睛。

和衣川通完話後,久木想馬上跟凜子聯係,可是在辦公室裡打這樣的電話畢竟不方便。

久木點燃了一支煙,思考著該怎麼和凜子談這件事。

先問問她為什麼要去中心當專職講師。衣川認為她是為了掙錢,難道就這麼簡單嗎?衣川還說凜子一副苦惱的神色,也許有離家出走的打算。

無論如何,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事先不跟自己說一聲呢?

必須先問問清楚這件事。為此,先要約她出來見個麵。

久木翻了翻筆記本,進入十二月份以後,忘年會和招待會接踵而來,今明兩晚都有安排了。

不過,隻要凜子能安排出時間,自己不參加這邊的招待會也得去見凜子,直接聽聽她本人的想法。

待心情平靜下來後,久木熄掉香煙,拿起手機,走出了房間。

和以往一樣,他還是到樓梯過道那兒去打電話。看了看四周無人,便按了凜子家的電話號碼。

現在是下午兩點半,隻要沒有特別的事情,這個時間凜子應該在家。

嘟……嘟……鈴聲響了好幾遍,到第五遍時才有人來接電話,他還以為是凜子,沒想到話筒裡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

「餵,餵。」

久木不由自主地拿遠了電話,屏住了呼吸。

毫無疑問,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餵,餵……」

又聽到幾次這樣的聲音後,久木趕緊掛斷了電話。

凜子沒有孩子,家裡隻有他們夫婦兩個人,那麼這個人會不會是她丈夫呢?

聽說他有四十五歲了,可是,聽聲音挺年輕的。

問題是,這個時候他怎麼會在家呢?

他是醫學部的教授,今天又不是節假日,怎麼會在家呢?也許臨時有急事回來,或者患感冒在家休息吧?可是,說話聲又不像感冒,也許是凜子家裡發生什麼事了吧?

總之,電話鈴響了半天,一個男人來接電話,說明凜子要麼不在家,要麼就是在家也不能來接電話吧?

久木越想越不安,極力想象著種種可能發生的情況。

難道兩個人正在家裡爭吵嗎?

說不定是丈夫一再追問妻子最近為什麼總是外出時,爭執起來。結果,妻子痛哭流涕,不能接電話,丈夫才來接的。

偏偏打來電話的人沒說話就掛斷了,於是丈夫更加懷疑了,又訓問起妻子來。

就像自己親臨其境一樣,久木一個勁兒地往壞處想象著。

無論如何也要跟凜子取得聯係,可是,一想到凜子的丈夫會接聽,又不敢打電話。

「再等等看吧……」久木安慰自己說。

久木現在心煩意亂,暫時不想回辦公室去,就到地下的公司食堂喝了杯咖啡。

午飯時間已過,飯廳裡空空盪盪的,有個過去的同事朝他點了下頭就離開了。

大白天獨自一人百無聊賴地喝咖啡,別人一定會在背後議論他,說那個人閒得沒事乾了,等等。

久木的腦子剛一開小差兒,馬上又被凜子的事給占據了。

又過去三十分鍾了,這回可能是凜子來接電話吧?萬一又是她丈夫接的話,一聽見聲音趕緊掛掉就是了。這麼一想,他便走出食堂,又躲進樓梯間,往凜子家打電話。

這回久木做好了隨時掛電話的準備,和上次一樣,響了半天沒人接。

剛才是第五遍時那個男人來接的,可是這回第六遍也沒人接,響了七八遍,直到第十遍還是沒人來接。久木掛上電話,等了一分鍾,又撥了一次,這回同樣響了十聲也沒人接。

這麼說,凜子的丈夫後來出去了,而且凜子也不在家。

久木半是放心半是失望,倚著牆沉思起來。

到底凜子到哪兒去了呢……

久木一向以為,隻要想和凜子說話,隨時都能聯係上的。

可是,凜子和自己之間的聯係隻靠著一根電話線,一旦這條線斷了,就扌莫不著對方的行蹤了。假如凜子得了病或去向不明的話,她本人若不和他聯係,就無從尋覓了。

原以為兩人之間的紐帶是十分牢靠的,沒想到竟如此脆弱,可見婚外戀就是這麼不堪一擊啊。

想到這兒,久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思念凜子,渴望能見到她。

可是到哪兒去找呢?自己再著急也白費呀。還是再等一等,熬到傍晚以後再打電話,或者等她給自己的手機打來。

久木沮喪地回到屋裡,接著看起攤在桌上的資料來。

最近為編纂昭和史,他主要收集從昭和初年至十年代的社會風俗方麵的資料。在收集資料的過程中,久木漸漸對這方麵的史實發生了興趣。

尤其是昭和十年代,言論和思想受到壓製,「二·二六事件」[2]那樣的血腥事件增多,男女之間的癡纏案件也增加了。

「阿部定事件」即是其中之一。當時在東京中野區開料理店的石田吉藏,被借住在該店的女招待阿部定用月要帶勒死,並被割去了陰莖。這宗前所未聞的奇案轟動了當時的社會。

久木感興趣的不僅僅是事件的內容,還包括對這一罕見殺人案的判決。檢察官方麵的量刑是監禁十年,最後法院判決則是六年。而且阿部定服刑後又因成為模範囚犯得到減刑,實際上隻服了五年刑,她便出獄了。

透過這一溫情判決,看得出法官並沒有把這個事件看作一般的殺人案,而是因愛到極點導致的情殺,或者說是愛得過頭引起的瘋狂。

當時正值「二·二六事件」之後,軍部勢力抬頭,整個日本一步步走向戰爭的黑暗時代。可是這個與軍國主義毫無關聯的情殺案件被如此輕判,究竟是什麼原因呢?

久木感興趣的正是這一點。他打算通過收集律師的辯詞,以及一般民眾對事件的反應,等等,站在一個新的角度上來觀察昭和這個時代。

久木的思路越來越拓展開來,要完成這個工作更是遙遙無期了。

他就這樣邊看資料邊想凜子,一晃就到了五點,冬季日短,天已擦黑了。

編輯工作時間常常不固定,有時候上班時去采訪或取稿子,等到了公司已過了中午。下班也一樣,趕上校對樣稿幾乎是通宵達旦的。一句話,上班時間有等於無,工作主要是由內容決定的。

好在久木所在的部門不需要太多的采訪,所以,一般上午十點來上班,下午六點左右就回家。

今天晚上有調查室的忘年會,下午五點一過,大家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準備出發。

久木把看了一半的資料整理好,放回書架,和同事橫山一起出了公司。

地點是新橋的中國料理店。兩人上了輛出租車,快到銀座時,道路擁堵起來。

一到十二月,街上就熱鬧非常,每個餐館和料理店都是顧客盈門。不過,這種繁榮的景象隻是表麵上的,很多人都是煩惱於長期的不景氣,借此機會開懷暢飲,來忘卻黯淡的一年。

兩人比約定的六點早到了一些,上了二樓,進小包間一看別人還沒到。久木又折回樓下,用門口的公用電話給凜子打電話。

快六點了,凜子到附近買東西的話也該回來了。

久木還是顧慮她丈夫接電話,離話筒較遠。還是響了半天沒人接,隻好等到第十聲時掛斷再打,還是沒人接。

看來不光是凜子,連她丈夫也沒回家。

到底去哪兒了呢?不會是兩人一塊兒出去旅行了吧。

久木站在電話旁正發呆時,另外幾個同事也進了店,他隻好放棄了打電話,隨他們上樓去開忘年會了。

調查室形式上下屬於總務部,所以,往年一直參加總務部的忘年會,從前年開始室裡自己單獨召開了。

他們這個忘年會,加上女秘書總共才五個人,平均每人出八千元聚餐費。

室長鈴木首先站起來致祝酒詞,先說了通老一套的開場白,「今年即將過去,大家辛苦了」之類,然後,以「明年要以新的氣象進一步推動各自的工作」結束了致詞。

久木頭一回參加室裡的忘年會,覺得鈴木說得在理,同在調查室每個人的工作內容卻各不相同。

接下來,往各自的杯子斟滿了啤酒,大家碰了杯,忘年會正式開始。

起初,話題集中在社內的人事變動及各部門的最新消息上,說著說著就轉了向,有的人喋喋不休地發著牢騷。

酒過三巡,眾人逐漸放開了一些,嘻嘻哈哈地說笑起來。今晚最有人氣的是調查室唯一的女性——秘書小姐。她雖然算不上美人,卻很有氣質,大家都跟她開起玩笑來。

她今年三十五歲,結過婚,現在單身一人。有人詢問她找到新的意中人沒有,由此談論起了各自所喜歡的女性類型,等等。一進入這類話題,連一向不苟言笑的鈴木也加入了進來。問她:「你看我們幾個人裡誰最招女人喜歡吶?」

「還真說不好呢。」秘書小姐看了一遍在座的幾個男人之後說,「說不準誰招女人喜歡,不過,我覺得久木好像有情人。」

滿座頓時發出了「噢……」的起哄聲。

「這是打哪兒說起呀。」久木忙不迭地否認,可還是擋不住滿懷妒意的男人們接二連三地向他發難。

鈴木首先發難:「我一直納悶兒你為什麼用手機,原來如此啊。」橫山說:「怪不得你每次離開屋子時都帶著手機呢。」比久木小的村鬆也說了句:「我覺得你最近老是喜滋滋的。」

久木拚命地否認,可是越描越黑。

從好像久木有情人,說著說著就成了久木已經有了情人,於是,問題轉到了幽會方式等細節問題上。

「我可得跟你好好學學喲。」

與戀愛無緣的鈴木嘟噥著。據說最近交了個女友的橫山問他約會時選擇什麼場所。

「你也是去情人旅館嗎?」

「如今這年頭,情人旅館早就過時了。既然跟喜歡的女人幽會,要去就去大飯店,不然,多沒麵子啊。」

鈴木充內行似的說道。村鬆立刻反駁道:「可是每次都去飯店的話,太費錢了。」

「隻要女人高興就值得呀。」

鈴木又扭頭瞧著久木說:「他有房子,獨生女也嫁出去了,妻子在陶器製造廠擔任技術指導,錢的方麵毫無問題。」

不愧是調查室主任,什麼也瞞不了他。

「他不像我們背著分期付款的包袱,生活悠哉悠哉的。」

「再換個店喝酒,錢包就空了,光擔心這些哪能盡興地玩呀。」

「要想找好女人,先得有金錢和時間。」

「在座的各位,時間是不成問題的。」

橫山這麼一煽動,大家的興致越來越高漲。

就在這時,久木發現自己放在手包裡的手機響了。

和同事吃飯時他向來是關機的,今晚為了凜子的事就沒關。聽見聲音後,他也不便在同事們麵前接電話。於是,久木慌忙站起身來,拿著響個不停的手包離開房間,一直走到樓梯口,才接了電話。

「餵,餵……」

剛一聽到對方的聲音,久木眼淚都快出來了。手機聲音不清晰,噝啦噝啦的雜音裡傳來凜子的說話聲,聲音聽起來很遠。

「太好了……」

久木不禁脫口而出,差點和上菜的女服務生撞上。久木慌忙一邊退避,一邊問:「你現在在哪兒?」

「在橫浜。」

「稍等一下。」

這兒離房間太近,通道又窄,人聲嘈雜,久木把話筒貼在耳朵上下了樓梯,在入口處寬敞一點的地方站定後,趕緊又「餵,餵」了幾聲。

「我在呢。」

聽見凜子的聲音,久木安了心,接著便訴起苦來:「我往你家打了好多次電話,都沒人接。」

「對不起,我父親去世了。」

「你父親?」

「今天早上,家裡打電話來,所以心急火燎地回娘家來了。」

久木知道凜子的娘家在橫浜,父親經營一個家具進出口公司。

「什麼病?」

「心髒病發作,昨天晚上還好好的,早晨就突然……」

沒想到發生了這麼大的事,自己淨往別處想了。

「真沒想到……」久木不知該怎麼安慰凜子才好,隻好咕噥了一句,「別太難過了。」

「多謝。」

「能聽到你的聲音真讓人高興。」

這是久木的真實感覺。久木明知這種時候約見凜子不妥當,還是憋不住說道:「我想見見你。」

今天一整天,先是聽水口和衣川說東道西了半天,後來尋找凜子時又聽到了她丈夫的聲音。也許是這個關係吧,和凜子通了話,久木心裡還是忐忑不安的。

「今天、明天都行。」

「我沒時間吶。」

「什麼時候有空?」

「下個星期吧……」

今天是星期三,到下周還有四五天呢。

「我有話得和你當麵說。」

「什麼話呀?」

「電話裡不方便說。你要在娘家待多長時間?」

「明天守靈,後天是葬禮。所以這兩天離不開,我再跟你聯係吧。」

「等一下。」久木固執地緊握著話筒,說,「把你那邊的電話號碼告訴我行嗎?」

「有什麼用嗎?」

「說不定有急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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