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046（1 / 2）
前些天, 簾城一直陰天下雨，惹的人心情不大好。
今天天晴了。
許多天不見的太陽突然露頭, 給雲層鑲上一層金邊，給大地鍍上一片暖色。在地上生活的人們，終於重新擁有了闊別多日的愉悅。
青山，玻璃溫室大棚的員工們站在陽光裡，看向新來的貨車。
「是老板定做的招牌嗎？」
「樣子還挺好看的，淺灰褐高透明度，跟玻璃大棚的外觀挺契合。」
「所以咱們的溫室大棚到底是叫什麼名字？」
「啊，拿起來了，我看到了，叫……2614？」
「啊？」
員工們麵麵相覷, 對這個沒頭沒腦的名字有點兒困惑。
對著陽光, 奚曦看向招牌的眼睛微微眯起：「怎麼了, 這個名字不好？」
員工們立刻變臉。
「好好好，特別好！」
「就是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後麵這句是一個員工咕噥著說的, 說完，就被其他員工在背後掐了一把。
奚曦恰好聽到，好心情地朝他笑笑：「其實, 如果我是你, 我也會有同樣的疑問。」
這員工得到鼓勵，追問：「所以是什麼意思？」
奚曦：「之前我一直在糾結這邊的名字, 想起得有特色、讓人難忘一點, 但一直想不好。恰好, 我有一個關係很好的朋友，他人特別有意思，名字也特別有意思, 就用了這個。」
員工繃住：「啊？這是他的名字？」
奚曦：糟糕，進入回憶狀態後腦子宕機了。
緊接著，她胡謅道：「對，藝名。」
「哦……」
奚曦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對了，馬上就要春節了，年假期間，我打算推出一個活動。」
——眾所周知，餐飲娛樂業沒有年假。不過作為有良老板，奚曦已經跟員工們說好了，年假那幾天，節日當天三薪，其餘時間雙薪，員工們都很開心。
「什麼活動？」
奚曦：「采摘大『胃』王。」
既然任務給奚曦的要求是令人難忘，那奚曦肯定不會從普通活動入手。思來想去，她最終決定反其道而行之。
一般來說，餐館的大胃王活動更多些——諸如一小時內吃完超大份食物免單，否則賬單照付之類，奚曦就將它挪到了采摘項目上——一小時內采摘夠多少斤農作物免單，否則賬單照付。
大致跟員工說清想法後，奚曦讓這邊的店長幫忙寫出一份計劃，接著去往甜品店。
因為網紅推廣以及打卡偶像粉絲們的效果加成，一直到現在，甜品店還都是每日爆滿狀態。
甚至，奚曦聽說，由此催生出了一種特殊的兼職，代為排隊——
有好多時間上不方便，或是想吃又不想排隊的，又或者人根本不在簾城，但是又想甜品的顧客，會拜托這些人幫忙排隊，他們再來找代為排隊的人拿，或者代為排隊的人直接給他們送、郵寄等等。
因此，外賣平台上，不少顧客都在高呼，為什麼外賣隻送飲料，甜品也要加入外賣平台！
還有甜蜜蜜官博下麵，高呼開網店，造福其他不在簾城的顧客們的數量也相當多。
奚曦思來想去，覺得，以目前甜蜜蜜的火爆程度來看，似乎完全不需要活動。
本來就火爆到天天排隊，再有活動推廣，反而會讓大家對這家店的印象，從甜點美味，變成天天排隊，隊上加隊。
加上，奚曦原本也橫豎都想不出，甜品店能推出什麼出奇製勝的活動，索性就想了個平平無奇的活動——20分鍾內吃完十個核桃酥，中途不能喝水。
但好多甜品店都推出過相似活動，跟令人難忘四個字毫不沾邊，為完成任務，奚曦又在這個活動的基礎上，添加了一條新規定——誰能第一個做到，就將獲得「甜蜜蜜」終生免單的特別福利。
對於現在的「甜蜜蜜」，這樣的福利一出，肯定能引起無數人關注，並且令人難忘。
過來跟員工們說完，並且要求他們私下裡測試一下可行性後，奚曦去到魚羹餐館三店。
「咦，老板今天竟然有空來。」
這麼多店鋪裡，魚羹餐館三店是奚曦最少去的地方，烹飪事宜，全權交給了陸襲，奚曦的分身之一。
見到奚曦，員工們都特別激動。
——畢竟剛開業時的盛況，幾乎都是老板一手打造的，他們對奚曦，都敬佩又欣賞。
奚曦笑笑：「嗯，今天過來，主要是想跟你們說一下除夕年夜飯的預訂，還有後來年假即將對外開放的活動。」
員工們洗耳恭聽。
奚曦：「除夕年夜飯的事，我等會兒去跟陸襲交待，現在先說後麵的事。我打算推出一項特別的活動——表演。」
員工們眼睛眨得快如流星，眼神茫然得如同濃霧，完全沒明白奚曦的意思。
奚曦：「一般來說。餐館推出活動，無非是限時吃數量繁多的食物，又或者是辣度驚人的食物等等。但無論哪一種，都被人用了太多次，失去了新意。所以我打算這樣做——舉個例子，顧客點了非常酸的食物，那他就要表演出吃到非常甜的食物時的表情；顧客點了非常辣的食物，讓他就要表演出吃到非常鮮美的食物時的表情。」
員工們：……
有膽子大的問：「這樣做，會不會有點太尷尬？」
「尷尬也沒關係。我們這個活動又不是強製參加，對於願意參加的人，說不定根本不尷尬呢？」
——當然，就奚曦自己來說，她覺得不太可能。除非參加的人有社交牛逼症，不然，即使是想參加的人，也會尷尬。
話又說回來，反正任務規定的是令人難忘。又沒有說是好到令人難忘，還是壞到令人難忘，又或者是尷尬到令人難忘。
規定了令人難忘而已，又沒規定不能「騷操作」。
奚曦仔細回想了一下，從小到大，除了那些極令人開心或悲傷的事，最不容易讓人忘記的，就是那些令人尷尬的事了。
就比如，不久之前在魚羹餐館總店進行「社交牛逼症」視頻拍攝的姐弟，即使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奚曦依舊歷歷在目，甚至還能回憶起，當時她站在那裡，跟對方「以其人之道，還之其人之身」時那種全身都在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做到讓人極度開心或者悲傷不是件容易的事，相較來說，令人尷尬，反而簡單多了。
員工們不知道奚曦有「任務」加身，自然沒有理解她這種操作的目的。但好在他們是群忠實的員工，隻要奚曦布置任務下去，他們就會按照任務去做。
交代完，奚曦最後回到魚羹餐館總店。
這些店鋪裡，魚羹餐館總店和二店的員工們動作最快，奚曦剛才布置完走的，才剛回來，就已經拿到了他們的詳細計劃。
不過，奚曦在看計劃書時，看到那名給她計劃的員工，一直在往她身後瞥。
奚曦翻折起計劃，抬眼：「怎麼了？」
員工立刻收回眼神，聲音斬釘截鐵：「沒、沒什麼……」
奚曦回頭看了看，什麼都沒看到。
又看了看員工腦門兒上的心，沒問題，是瀕臨大紅的90+橙紅心。
算了，可能是員工有什麼隱私不方便說吧。
奚曦沒有追問下去，繼續讀計劃。
「這裡，海報這個地方，最好這幾天就要做出來，還有公眾號宣傳，也最好在這幾天就開始做……」
「啊，好的！一定照做！」
門外，夏悟之拍拍月匈口，一臉得意。
「還好我跑得快，她沒看到我。」
看到師父洋洋得意的表情，劉九烈有點兒哭笑不得。
師父這人，真是個傳奇。
大概，任誰也想不到，一代廚藝大師曾經抑鬱到「人格分裂」，又因為一個小姑娘，莫名奇妙好了，現在，師父還因為跟她「躲貓貓」成功，開心得像個快樂的洋蔥頭。
夏悟之：「小劉，我厲害不厲害？」
「厲害厲害厲害……」
夏悟之：「哼哼，對吧？這次我倒要看看，老黃頭那老家夥要怎麼跟我比。」
「對！師父您這麼厲害，黃老跟您比，差著好幾條街呢！」
夏悟之更得意了：「那天跟老黃頭一起在這兒吃飯時，我特意說我要天天來，結果沒來——老黃頭果然偷偷來了好幾次，發現我不在後，就再也沒出現過。現在他放鬆了警惕，我再來，果然輕易就在他前麵拿到了小奚的宣傳計劃。看吧，這回我肯定能比老黃頭做得強。」
「師父奇思妙想，世間少有，堪比隨和！」
夏悟之被誇得飄飄欲仙，心情愉悅非凡：「小劉，上回我答應你但是沒教你的那道菜，你還記得嗎？」
劉九烈激動起來。
「走，回去我教你。」
「得嘞！」
最近，奚曦一直在琢磨工作上的各種事，直到除夕當天，奚曦才想到，春聯等一係列年貨、以及活動裝飾用品，她還沒置辦。
買完節日用品，奚曦路過菜場，突發奇想，想買些牛舌、牛肉回來鹵，就調轉車頭，進了菜市場。
挑牛肉有講究，奚曦最喜歡的，是肥瘦相間、還帶著筋的部位。這樣的牛肉鹵出來口感好，筋這部分尤其美味。
鹵得恰到好處時，舌頭輕輕一抿，就能完全融化在嘴巴裡，仿佛吃的不是筋肉，而是糯米。
挑完牛肉，奚曦轉頭又去挑牛舌。
牛舌價貴，買的人比較少，所以賣的人也不多。這邊菜場，賣牛舌的，一共隻有兩家。
有「你頭上有心心」這個buff，奚曦都不用跟老板討價還價，就輕而易舉在其中選擇到了那間東西更新鮮，價格也相對便宜的店。
因為看心心是要看到人的，所以兩家店，奚曦都進去了一次。
巧的是，奚曦剛好見識到了那位奸商老板忽悠一位顧客。
那顧客看起來精神矍鑠，但頭發已經花白，見他的模樣以及穿衣打扮，不像是經常買牛舌的。果不其然，被那奸商三忽悠兩忽悠，他就要花更高的價格去買品質更差的牛舌了。
奚曦眼看這位橙心顧客要被白心奸商忽悠，一時於心不忍，走上前去——
「三大爺，這麼巧，怎麼在這兒遇見你了？」
那顧客一愣。
防止露餡，不等他說話，奚曦繼續道：「這麼巧，你也來買牛舌，俏俏姐要吃是不是？你平時這麼忙，不如這事就交給我吧，正好我也要買牛舌，而且我手藝好大家都知道，不如，你直接等我鹵好了上我那兒拿吧？」
三言兩語，顧客就被奚曦忽悠出來了。
「你是……」
奚曦正氣淩然：「一個心眼兒有點好的路人。」
顧客被逗笑：「不光心眼好，運氣也挺好，我在家，還真排行老三。」
奚曦也反過來被逗笑：「那我確實運氣好。這家店的牛舌不新鮮，光澤度不行、不回彈、聞起來的味道也不新鮮，而且要價還貴。你再去旁邊那家看看吧，那家的牛舌還不錯。」
劉大爺點頭，仍在沖她笑：「當代雷鋒？」
奚曦連連擺手：「算不得算不得。」
「那你介意告訴我名字嗎？」
「不介意，奚曦，奚落晨曦。」
回去後，奚曦在各個鋪子門前貼了春聯。過程中，得到了好多顧客的圍觀和祝福。
祝福聲很多，祝福語也五花八門。但，春節畢竟是個年年都過的節日，說來說去，其實都是年年會聽到的那幾句。
奚曦情不自禁想到了當年跟爸媽一起貼春聯的時候。
那時候的鄰裡關係沒有現在這麼冷漠，幾乎是一家貼春聯，另外幾家也都會跟著出來貼，大家一邊聊天一邊貼，祝福聲此起彼伏，跟現在的情形有些相似。
奚曦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垂眸，看到手指頭上因為貼春聯而染上的艷紅顏色。
爸媽還在時，她都不知道，原來這種春聯會掉色。
銀白流光的地板上，嵌著五光十色寶石的繁復紋飾花瓶裡，彼岸花盈盈擺動。
室內，亂哄哄的管理員們分別坐在屬於自己的格子間裡，管理員2614依舊如一棵降雪蒼鬆獨立，與其他姿勢或不雅或懶散的管理員們截然不同。
同事表情頗為鄙夷：「我還以為，上次跟你說過之後，你會變得跟我們一樣。沒想到，你還是這副德行，早知道我就不費口舌了。」
管理員2614：「其實我跟以前不一樣了。」
「沒看出來……哪兒不一樣了？」
「跟被幫助者的關係。」
同事震驚：「你確定這點兒改動真的算改動嗎？！」
「不算嗎？」
「……算了，你覺得算就算吧。」
「等等——」
同事扭頭：「還有事？」
「你們最近似乎在忙些事情。」
同事笑起來：「喲，不錯啊，你小子最近終於想合群了？不過這事兒，你還真沒必要問。」
管理員2614不解。
「我們這邊這個辦公室都是負責同一個位麵的嘛，那個位麵，馬上就要過一個比較重要的節日了，我們都在琢磨，給被幫助者準備什麼小禮物呢。」
「那為什麼我沒必要問？」
同事揚眉，語氣嫉妒又調侃：「因為我們都是年年給自己的被幫助者準備小禮物，這麼多年，你什麼時候給被幫助者準備過禮物？」
「那你們為什麼要準備？」
同事聲音變得含糊又吊兒郎當，不知道究竟是在嫌棄2614，還是在嫌棄自己。
「當然是為了討好被幫助者啊……他們的最終評價跟之後的工資獎金掛鈎。我們又不像你，從來沒準備過這些東西，也一樣全都是五星好評……」
「那你準備了什麼？」
同事驚訝：「你真要準備？」
「嗯。」
「可你準備的目的是什麼……嘶，等等，難道，你對你那位被幫助者——你真聽了我的話，調戲她了？啊，那好像是了。這樣的話，你確實應該給她點小禮物安撫一下，免得最後她給你打差評，影響你收入。」
2614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剛才，他正在思考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沒想到，同事自問自答，幫他把答案解決了。
他露出很淡的笑：「嗯，你說的對。所以，你有什麼建議嗎？」
「建議……我的建議是，從你對她的了解入手。比方說，投其所好，又比方說，錦上添花、雪中送炭。我的禮物給你參考，肯定沒價值，因為人和人喜歡的東西都不同。所以，我建議你旁敲側擊地打聽一下，再挑一個出其不意的時機，把禮物送給她。」
[你有一條新消息。]
隨著彈窗跳出，奚曦的手機同時振動，害的她險些將手機扔出去。
因為，奚曦正在看恐怖片，正巧在鬼魂出現在主角背後，伴隨著強烈的尖叫聲時，她的手機振動了。
奚曦心髒差點兒沒被嚇驟停。
奚曦暫停電影，點開消息。
群組管理員：在嗎？
做宋嫂魚羹超好吃的店：……四哥，你可真會挑時候，我正在看恐怖片[貓貓流淚jg]
群組管理員：四哥？
做宋嫂魚羹超好吃的店：你id不是2614嘛，想了想，感覺四哥這個稱呼特別適合你，特別貼你的氣質！
群組管理員：真的嗎？
做宋嫂魚羹超好吃的店：當然是真的了，我還能騙你嗎？
——能。
按照之前的理論，奚曦應該叫他老四。
但奚曦自己也不知道她怎麼回事，一下子就抽風了，手比腦子快地敲了個「四哥」上去。
所以，後麵的理由根本就是她胡謅的。
做宋嫂魚羹超好吃的店：找我有事？
群組管理員：嗯，聽我同事說，你們那邊快到一個很重要的節日了。
做宋嫂魚羹超好吃的店：對。
群組管理員：我們這邊有一個活動。在被幫助者的位麵過重大節日時，管理員需要送禮物給被幫助者。
做宋嫂魚羹超好吃的店：哇，你們這麼良心的嗎？
群組管理員：嗯。
群組管理員：所以你喜歡什麼？
做宋嫂魚羹超好吃的店：最喜歡……錢？說起來，在我們這邊，過年送紅包確實是傳統來著，所以給錢還挺合理的。
群組管理員：你等等，我去問問。
以往出現這種情況的這種時候，除非是非常重要的消息，否則奚曦都會切換頁麵，回到原來的電影界麵繼續看電影。
但這回，奚曦破天荒地沒有切換回去，一直等在屏幕前，等管理員的消息。
群組管理員：我問好了，你要多少？
群組管理員：不過，時間上可能不太夠了。你們那個位麵的貨幣跟我們這個位麵的貨幣兌換，需要去跑黑市。黑市那邊的效率不高，而且遇到騙子的幾率不小，最終貨幣到手的時間，可能起碼要過五天。這樣的話，你那邊的節日就過了。
奚曦情不自禁笑起來。
做宋嫂魚羹超好吃的店：你好認真啊，我開玩笑的啦。雖然過年發紅包確實是我們這邊的傳統，但我們是朋友嘛，朋友之間沒有過年給紅包的，隻有長輩才會給晚輩紅包。
群組管理員：嗯，我也可以當你的長輩。
奚曦驚訝地瞪大了眼。
他說什麼？？
他竟然會這樣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