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故事的老約翰妮(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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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斯木斯思緒萬千。

一天晚上,愛爾茜的手指上多了一個金戒指,她問問拉斯木斯是否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訂婚了!」他回答。

「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她問。

「是那個有錢的莊園主?」他說。

「沒錯兒!」她說,點了一下頭就溜走了。

但是他沒一起走。他回到媽媽那裡,像個瘋子一樣,裝好背包,向人海茫茫的世界走去。母親瑪倫哭了,但是她沒有辦法阻止他。

他從那棵老柳樹上劈下一根樹枝做手杖,吹起口哨,貌似很高興的樣子。他決定要出去見見世麵了。

「這件事,對我來說很難過!」母親說,「但是對你來說,這是最好的辦法了,所以我不阻止你,靠你自己和上帝吧。我希望再見到你的時候,你還能像以前一樣高興快樂」

他就沿著新公路走。在那兒,他看見約翰妮在推運一大車糞。她沒有注意到他,他也不想被她看到,所以他躲到一個籬笆後麵,藏了起來。約翰妮則一直趕著車子,過去了。

他走向茫茫世界,沒有人知道他最終將至何方。他的母親一直覺得,年終之前他就會回來的:「他有很多新的東西要看,新的事情要思量,不過,他會回到老路上來的,所有的一切都一筆勾銷。在氣質上,他很像自己的父親。可憐的孩子,我多麼希望他的性格像我一樣啊。我相信他會回來的,他是不會拋棄我和這所老房子的。」

母親這樣一直等了很多年,愛爾茜卻隻等了一個月。她暗中去拜訪了麥得的女兒,也就是那個「半仙」斯娣妮。這個女人能「治病」,還會用紙牌和咖啡來算命,還能念《主禱文》以及其他很多東西。她從咖啡的沉澱中看出拉斯木斯所在的地方。那是國外的一個城市,但是她沒研究出名字。這個城市裡有很多士兵和漂亮的女孩,他正打算去當兵或是迎娶一個女孩。

聽到這樣的話,愛爾茜非常難過到極點。她願意傾其所有將他解救出來,但是她不希望其他人知道是她做的。

老斯娣妮告訴她,他一定會回來的。她能夠做一次法事——一次對相關人員很危險的法事,當然,這也是不得已才采取的辦法。她需要為他熬一鍋東西,令他必須離開他所在的地方。鍋在哪裡煮,他就得回到哪裡去——回到最愛他的人等待他的地方。或許要過幾個月他才能回來,但是隻要他還活著,他就一定會回來。

他肯定是在日夜兼程、跋山涉水地旅行,無論烈日嚴寒,無論疲勞與否。他一定會回來的,但是必須回來。

掛在天空的正是上弦月。老斯娣妮說,此刻正是做法事的好時機。這棵老榆樹在暴風雨的天氣裡被劈開了,斯娣妮順手扯下一根枝條,打成了一個結——它能把拉斯木斯引回到他母親的家裡來。她又把屋頂上的青苔與石蓮花采了下來,放進正在火上熬著的鍋中去。這時輪到愛爾茜了,她需要從《聖詩集》上撕下一頁來。她巧合地撕下了印著勘誤表的最後一頁。「作用是一樣的!」斯娣妮邊說邊將它扔進鍋裡。

每一樣東西鍋裡都得有,還要無休止的熬製,一直熬到拉斯木斯回到家中來才可以。還要割下來斯娣妮屋子裡的那隻黑公雞的冠子,也扔到湯裡麵。愛爾茜手指上的那個大金戒指。同時斯娣妮告訴她,這些東西放進去就收不回來了。她——斯娣妮——真是聰明呢。很多我們叫不上名字的東西都被扔進了鍋裡。那隻大鍋一直放置在發光發熱滾燙的炭火上。當然,隻有她與愛爾茜知道這件事情。

月亮圓了,又彎了。愛爾茜時常跑來問:「他回來了嗎?」

「我知道很多事情!」斯娣妮說,「我可以看到很多的。但是他要走的那條路到底有多長,我卻看不到。他一會兒在翻越高山,一會兒在惡劣天氣下的海上。穿過大森林的那條路非常長,他的雙腳磨起了泡,身體也在發熱,但是他必須繼續前行!」

「不可以!不可以!」愛爾茜說,「這讓我很難過!」

「現在他已經沒有辦法停下來了,要是他停下來的話,他就會倒在大路邊死掉!」

又是許多年過去了。月亮又圓又大,老柳樹下依然纏繞著風兒的呼嘯,一條長虹出現在天上的月光中。

「這是一個成功的預示!」斯娣妮說。「拉斯木斯就要回來了。」

但是他並沒有回來。

「還有很長的時間需要我們等待!」斯娣妮說。

「可是我厭倦了等待!」愛爾茜說。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常來看斯娣妮了,也不再給她帶禮物了。

在一個清爽的早晨,她的心情略微舒緩了一些,莊園上的人都知道,愛爾茜同意了那個有錢莊園主的請求。

她去看了一眼農莊、田地、家畜,還有工具。一切都準備好了,沒有什麼可以延遲他們的婚禮了。

隆重的慶祝典禮一共持續了三天。人們跟著笛聲和提琴的節拍跳舞。附近的人都被邀請來了,媽媽瑪倫也來了。這場盛宴結束的時候,賓客和樂師都道謝離開了,瑪倫帶了一些宴會剩下的東西也離開了。

她本來之用了一根插銷將門扣緊,但是現在插銷被拉開了,門也敞開著。拉斯木斯回來了,他就坐在屋子裡麵。他恰好在這個時候趕回家了。天啊!看他的樣子啊,就剩下一層皮包骨,又黃又瘦!

「我的拉斯木斯!」媽媽喊道,「是你嗎?你怎麼變成這樣了?我真高興,你又回來了!」

她把從宴會帶回來的好食物——一塊牛排、一塊果餡餅——拿給他吃。

他說最近一段時間裡,他時常想起媽媽、家鄉,還有那棵老柳樹。說起來很奇怪,他時常在夢中看到那棵老柳樹和光著腳的約翰妮。

至於愛爾茜,他甚至連名字都沒提。他生病了,臥床不起,我們難以相信,這是那鍋湯的效用,或是說那鍋湯產生了什麼魔力。恐怕隻有老斯娣妮和愛爾茜才會相信那些,可是他們不會和任何人提起這件事。

拉斯木斯的身體躺在床上,不停地發熱,而且他的病況還有傳染性的,所以除了木鞋匠的女兒約翰妮以外,大家都不願到裁縫的家裡來。她一見到躺在床上的拉斯木斯這副可憐的樣子,就哭了起來。

醫生給他開了個藥方,但是他不喜歡吃藥,他說:「這又有什麼用呢?」

「會有用的,吃了藥你就會好起來的!」母親說道,「靠你自己和我們的上帝吧!要是我能再次看到你身上長出肉來,再次聽到你的口哨聲,就算讓我舍棄我的生命,我也願意!」

漸漸地,拉斯木斯戰勝了病魔康復起來,可是他的母親卻病倒了。我們的上帝沒有把兒子召喚去,卻把媽媽喚走了。

這是一個充滿寂寞的家,而且境況越來越糟,「他已經垮掉了!」附近的人說,「可憐的拉斯木斯!」

他在旅途中遭遇的那種艱辛生活——不是那口熬湯的鍋——拖垮了他的身體,耗乾了他的精力。他沒有心情去做任何事情,頭發也變得灰白稀疏了

「這又有什麼用呢?」他還是這樣說。他寧肯去酒店也不願去教堂。

一個秋天的夜晚,他從酒店出來,在一條泥濘的大路上,搖搖擺擺地朝家的方向走去,任由風吹雨打。他的母親早就過世了,孤零零地躺在墳墓裡。那些忠實的動物——燕子和歐椋鳥——也飛走了。隻剩下木鞋匠的女兒約翰妮還在。她在大路上趕上了他,陪在他身邊走了一程。

「要振作啊,拉斯木斯!」

「那又有什麼用呢?」他回復到。

「這樣的話多沒出息啊!」她說。「請你牢記媽媽的話吧,『靠自己和我們的上帝!』拉斯木斯,你並沒有做到這一點,一個人應該這麼做,必須這樣做啊,千萬不要說『這又有什麼用呢?』這樣,你連做事的心思都沒有了。」

她陪著他一直走到他住處的門口才離開。他並沒有進屋,而是走到那棵老柳樹下,在那塊倒掉的裡程碑上坐了下來。

樹枝間的風兒在呼嘯,既像在歌唱,又像在低語。拉斯木斯大聲地講,應和著它,但是除了老樹和呼嘯著的風兒,沒有人聽到他的聲音。

「我感到寒冷極了!是該睡覺了吧,睡吧!睡吧!」

於是他睡著了。他沒有進屋子,而是靠近水池,他身體晃動了一下,倒下了。傾盆大雨還在下,風像冰雪一樣寒冷,他是他沒有理會那些。

當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烏鴉從水池上的蘆葦飛過。他醒來時,幾乎已是半死了,要是他的頭載到他腳邊的位置,他將不會再起來了,那些漂著的浮萍會成為他的屍衣。

約翰妮在這天來到了裁縫的家。可以說,她是他的救星——她將他送到了醫院。

「在我們還小的時候,我們就是朋友了,」她說,「無論是吃的還是喝的,你媽媽都給過我,我是報答不完這樣的恩情的,你會健康地活下去的!」

上帝讓他活下去,但是他的身心必須受到很多磨礪才可以。

燕子和歐椋鳥飛回來,又飛走,又飛回來了。可憐的拉斯木斯已經未老先衰了。他孤獨寂寞地坐在房間裡。屋子越來越破舊了,他非常窮困,甚至比約翰妮還要窮。

「你缺乏信心!要是我們沒有上帝依靠,我們還能擁有什麼呢?你應該去領取聖餐!」她說。「自從你接受了堅信禮後,你就一直沒有去過。」

「唔,那又有什麼用呢?」他說道。

「要是你非這樣說、非相信那句話不可,那麼就這樣下去吧!

上帝是不喜歡看到那些不情願的客人坐在他桌旁的。不過請你還是想想,想想你母親和年幼的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吧,那個時候的呢,是那麼虔誠、那麼可愛。聽我給你讀一首聖詩好嗎?」

「這又有什麼用呢?」他說道。

「它可以給我們安慰。」她說。

「你簡直變成了一個聖人,約翰妮!」他用疲憊、困倦的眼睛望了望她。

約翰妮開始讀聖詩。她不是參照來讀,因為她根本就沒有書,她是在背誦。

「這都是一些華而不實的話!」他說,「不過我還是能聽懂一部分,我的頭有些沉重!」

拉斯木斯儼然已經變成了一個老年人,愛爾茜也不再年輕了,要是我們提及她的話——拉斯木斯是從來不提的。她現在已經是一位祖母了。她有一個頑皮的孫女,這個孩子常常和村中其他孩子一起玩耍。拄著手杖走過來的拉斯木斯,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看著這些孩子在一邊玩耍,他對他們微笑——於是那些逝去的光景又重現在他的腦海。愛爾茜的孫女用手指向他,大聲地喊道:「可憐的拉斯木斯!」其他孩子也都學著她的姿態,大聲喊道:「可憐的拉斯木斯!」他們還一直跟在這個老頭的後麵不停地叫喊。

這是晦暗、陰沉的一天;接連好幾天都是這樣。但是晦暗的日子總是不會太長,接下的日子都充滿了陽光。

在一個漂亮的聖靈降臨節的清晨。綠色的赤楊枝將教堂裝飾得翠綠,令人們進到裡麵便可嗅到一種山林間的氣息。陽光照射在教堂的座位上。祭台上的蠟燭被點燃了,人們開始領聖餐。約翰妮跪在人群中,而拉斯木斯卻不在其間。就是這天清晨,他被我們的上帝召喚走了。

他在上帝的身邊,能夠得到慈悲與憐憫。

從今往後,很多年過去了,裁縫的老房子仍舊矗立在那兒,可是沒有人再居住,因為隻要夜裡有暴風雨襲來,那裡便會坍塌。

水池上麵蓋滿了蘆葦與蒲草。風兒還在那棵老柳樹的枝葉間呼嘯,就像是在吟誦一支歌。風兒唱出了它的調子,樹兒講出了它的故事。要是你不理解的話,那麼你可以去問住在濟貧院裡的約翰妮。

她住在那裡,吟唱著聖詩。曾經,她為拉斯木斯吟唱過那首聖詩。她在思念著他,作為一個虔誠的人,她正在我們的上帝麵前,為他祈禱呢!她可以敘述出那棵老柳樹所吟唱的逝去的日子、過往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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