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佩弦來滬(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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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佩弦的《「海闊天空」與「古今中外」》一文的人,見佩弦什麼都要去賞鑒賞鑒,什麼都要去嘗嘗味兒,或許以為他是一個工於玩世的人。這就錯了。玩世是以物待物,高興玩這件就玩這件,不高興就丟在一邊,態度是冷酷的。佩弦的情形豈是這樣呢?佩弦並非玩世,是認真處世。認真處世是以有情待物,彼此接觸,就以全生命交付,態度是熱烈的。要談到「生活的藝術」,我想隻有認真處世的人才配,「玩世不恭」,光棍而已,藝術家雲乎哉!——這幾句就作佩弦那篇文字的「書後」,不知道他以為用得著否。

這回佩弦動身,我看他無改慌忙的故態。旅館的小房間裡,送行的客人隨便談說,佩弦一邊聽著,一邊檢這件看那件,似乎沒甚頭緒的模樣。館役喚來了,叫把新買的一部書包在鋪蓋裡,因為箱子網籃都滿滿的了。佩弦幫著拉毯子的邊幅,放了這一邊又拉那一邊,還有伯祥幫著,結果隻打成個「跌塞鋪蓋」。於是佩弦把新裁的米通長衫穿起來,剪裁寬大,使我想起法師的道袍;他臉上帶著小孩初穿新衣那樣的驕意和羞態。一行人走出旅館,招呼人力車,佩弦則時時回頭向旅館裡麵看。記認耶?告別耶?總之,這又見得他的「認真」了。

在車站,佩弦悵然地等待買票,又來回找尋送行李的館役,在黃昏的燈光和朦朧的煙霧裡,「旅人的顏色」可謂十足了。這使我想起前年的這個季節在這裡送頡剛。頡剛也是什麼都認真的,而在行旅中常現慌忙之態,也與佩弦一樣。自從那回送別之後,還不曾見過頡剛,我深切地想念他了。

幾個人著意搜尋,都以為行李太重,館役沿路歇息,故而還沒送到。哪知他們早已到了。就在我們團團轉的那個地方的近旁。這可見佩弦慌忙得可以,而送行的人也無不異感塞住月匈頭。

為了行李過磅,我們共同看那個站員的鄙夷不屑的嘴臉。他沒有禮貌,沒有同情,呼叱似的喊出重量和運費的數目。我們何暇惱怒,隻希望他對於無論什麼人都是這個樣子,即使是他的上司或者洋人。

幸而都弄清楚了,佩弦兩手裡隻餘一隻小提箱和一個布包。「早點去占個座位吧」,大家對他這樣說。他答應了,顛頭,將欲回轉身,重又顛頭,臉相很窘,躊躇一會兒之後,他似乎下了大決心,轉身徑去,頭也不回。沒有一歇工夫,佩弦的米通長衫的背影就消失在站台的昏茫裡了。

原載《文學周報》192期,1925年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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