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酒話 真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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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我會忍不住!」

「你會忍不住?我可聽說了,你畫那些畫的時候,可是堪稱聖人的。」

「你又是那些庸脂俗粉所能比的?」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是不是因為他,你才這般對我?」

闞畫子沉默了片刻,輕輕搖了搖頭,抬頭看向柳薇薇,目光清澈,「因為真的喜歡,所以才不願你受委屈!」

柳薇薇的眼圈又紅了,這次卻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

「我想不明白,為什麼你明明知道我鍾情於他,你還會對我這麼好?」

「我說過了,是因為真的喜歡啊!」

闞畫子的目光之中盡是溫柔。

「可你這樣,我會覺得對不起你的!」

闞畫子笑了,「我是你大哥嘛,大哥對你好是天經地義的事,有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

再給自己倒了碗酒,將酒壇子放在自己這邊,「你還是喝那壺吧,酒喝完了,我再給你弄來就是了,之所以要你嘗一嘗涼州的酒,不過是為了讓你忘掉割鹿樓的柳薇薇而已。」

「至於靜致,他將來會有他的生活,我雖收了他為學生,可他卻未必要跟在我身邊一輩子,人總是要走自己的路。」

「所謂忘掉,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柳薇薇長嘆一口氣,抓起酒壺,卻又放下,「算了,還是少喝些,省得醉了還要被你給占了便宜!」

闞畫子嘿嘿笑了兩聲。

「至於靜兒,我明白你話裡的意思,以後我隻看著他讀書就是了,其他事我就不瞎操心了!」

說完,她盯著闞畫子突然問道:「那個常鎮慶究竟是怎麼回事?」

「常鎮慶,哈哈,哈哈哈哈~」

闞畫子突然大笑起來,一時間竟笑得直不起月要來。

看著狂拍桌子,樂不可支的闞畫子,柳薇薇一頭霧水,「你這又是在發什麼瘋?」

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闞畫子強忍住笑意說道:「真他娘的是個好名字,一個字,絕!」

「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在說什麼呢?究竟是什麼事,能把你笑成這樣?」

「沒,沒什麼~」

闞畫子擺擺手,終於忍住了笑意,瞪眼看向柳薇薇,「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麼?」

「那你可得好好向姓寧的請教請教了……」

說到這,闞畫子突然閉了口,心中有些懊惱,怎麼又提起他來了。

好在柳薇薇似乎並不在意,隻是問道:「一個名字而已,我有什麼需要問他的?」

「對,對,就是一個名字而已~」

闞畫子打了個哈哈,繼續說道:「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已經被那位公孫小將軍給盯上了。」

「盯上我們?為什麼?」

「能被盯上並不意外,畢竟公孫日月負責整個西涼城的安危,我們的出現,雖然算得上合情合理,卻並非合時宜。」

「你是說……吐蕃?」

闞畫子點點頭,「不錯,說起來,咱們這位西涼王才是我們中原人的驕傲啊!還有鎮北王,若是無他們戍守疆域、抵禦外族,咱們中原那幾位王爺,又怎麼會有機會在那爭來爭去的?」

柳薇薇有些意外地看了闞畫子一眼。

闞畫子知道柳薇薇這眼神是什麼意思,他捏起一粒花生,細細嚼著,接著說道:「是不是覺得這話從我的口中說出來,有些可笑?」

柳薇薇搖了搖頭,「隻是沒想到而已。」

「是因為我之前做過的事?」

柳薇薇抬手捋了捋額前幾根有些散亂的頭發,端起酒杯,沖著闞畫子示意道:「敬你!」

這次輪到闞畫子有些意外了,端起酒碗,他說道:「有些受寵了!」

乾了碗中酒,他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滿是豪邁地說道:「大丈夫,當有所為!」

柳薇薇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白了他一眼道:「這就醉了?」

闞畫子抓起了酒壇,仰頭猛灌一氣,將酒壇子重重墩在飯桌上,他一抹嘴問道:「爺們兒不?」

柳薇薇撇了撇嘴,「真不知道你們男人是怎麼想的,喝幾口酒就爺們兒了?」

闞畫子擺了擺手,「你不懂,這不是酒,是痛快!」

「痛快?」

「不錯!真他娘的痛快!」

「怎麼就痛快了?」

闞畫子笑了,卻沒有解釋。

方才柳薇薇敬他那杯酒的時候,他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種以前從未見到過的眼神。

他讀懂了這個眼神。

那是一種肯定。

能讓女人,尤其是自己心愛的女人肯定,那是一件很讓男人驕傲的事情。

畢竟,她是不可能在清晨睡醒之後對他說出那句話來的。

因為他沒有機會,這輩子都沒有機會了。

日久生情畢竟是要建立在兩情相悅的基礎之上,闞畫子知道,就是姓寧的不會再出現在柳微微的身邊,他也不會成為柳薇薇的枕邊人的。

酒終究是會醉人的,而現在求醉的人,是他闞畫子。

認命,不過就是一個念頭而已。

一屁股坐在條凳上,他自說自話道:「幫他們做了那麼多事,現在老子不欠他們姓袁的了,至於那高官厚祿,本就非我所求,現在,我闞畫子要為我自己而活。」

柳薇薇神色有些動容。

她一心想要脫離那個人的掌控,卻忽略了那個將自己扶養成人的師父。

雖然她知道師父將她帶大是有自己的計劃,可這份養育之恩,卻是不爭的事實。

桌子對麵,闞畫子似乎真的有些醉了,一個人在那絮絮叨叨地說著:「西涼是個好地方啊~你看看這裡的人,我們的酒為何賣得那麼好?」

說到這,他抬起眼皮看了柳薇薇一眼,「當然,你的曲兒唱得也好!」

「這是我們家,可別家呢?沒有唱曲兒的,不一樣門庭若市,熱熱鬧鬧的?」

「說到底,還是這涼州的漢子,心裡痛快,痛快得很吶~」

「比起涼州的漢子來,我們中原人吶,不如啊~」

搖了搖頭,他嘆了口氣,「這是為什麼呢?」

「是因為他們的骨子裡少了些血性,少了些恨!」

「涼州人為何看不起咱們中原人?是因為咱們中原的商人,在看待事情上,習慣性地去權衡利益得失,而這權衡到最後,或許解決問題的方式,就變成了錢。」

「錢吶,可真是個好東西啊~」

「可有些東西,他是錢能衡量的麼?」

「連他娘的那件事都能用錢來買,這都他娘的是什麼世道?」

「飽暖思淫 欲,聖人說得有道理啊~」

「這天下,也該亂一亂了,亂了好啊~」

「人人都想著保命,就顧不上其他了~」

「聽說吐蕃那邊的姑娘竟然會讓人隨意販賣,你說說看,這他娘的是人乾的事麼?」

「老子要去解救吐蕃的姑娘去,老子最是見不得女子受委屈了~」

「乾他娘的~」

酒壇子落在地上,喝了一肚子酒,又吐了一肚子酒話的闞畫子一頭栽在飯桌上,動也不動。

「哎~哎~畫畫的~」

柳薇薇抓起幾顆花生,向闞畫子的頭上扔了過去。

闞畫子依舊動也不動。

「這就醉了?」

柳薇薇將信將疑,站起身來,走到闞畫子身旁,用手推了推他。

「靜兒~快過來~」

叮囑姚靜致將其先生扶到房間休息,柳薇薇輕嘆了口氣,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

「恨?為什麼要恨?」

元夕滿是疑惑,反問道:「大師伯,您為何要這麼問呢?」

秦斫看著元夕那雙清澈的眼睛,笑了笑,「那我再問你,這麼些年,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父母是誰?」

「這個自然有啊,我又不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元夕隨口說道。

似乎覺得自己的話有些不妥,他吐了吐舌頭,咧著嘴笑了笑,繼續說道:「大師伯,我問過我師父啊,可他卻不告訴我,您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世啊?能不能告訴我?」

見元夕的眼神之中帶著些許期許,秦斫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你的身世,我的確知曉,不過既然你師父並未將之告訴於你,想必自有他的安排,我就不在這裡多言了。」

元夕用木棍扒拉了幾下火堆,笑了笑說道:「沒事兒的,師父說了,我早晚都會知道的。」

人往往用著最不經意的語氣,說著最失望的話語。

如果說有師父山居士在身旁的話,元夕的心緒絕不會像現在這般低落。

轉頭看了眼馬車那邊,元夕的眼神又亮了起來,順手抓起一顆石子,他輕輕一甩胳膊,將石子遠遠地扔入河中。

將元夕的情緒變化盡收眼中,秦斫喝了口酒,又問道:「那我現在再問你一遍,你恨你師父麼?」

「先別急著回答我!」

製止住剛要開口的元夕,秦斫看著元夕雙眼,「不要因為我是你的師伯,而覺得有些話不當講,師伯隻是內心最真實的想法,當然,你若不願意告訴師伯,也可以不講,沒有關係的。」

元夕見秦斫神情嚴肅,猶豫了片刻,開口說道:「大師伯,其實也沒什麼願意不願意的,要說恨,肯定算不上恨,不過小的時候還是有些怨師父的。」

說到這,他偷偷看了秦斫一眼,「大師伯,您不會去跟我師父說的吧?」

秦斫笑吟吟地搖了搖頭,將手中的酒壺遞了過去,「少年郎,酒量還不小,這壺中還有少半壺,你若不嫌棄的話……」

「不嫌,不嫌~」

元夕將秦斫的酒壺接了過來,將剩餘的酒倒入自己的空酒壺之中。

見元夕如此率性,秦斫心中對這個師侄更是喜歡,笑了笑說道,「能有怨氣,才是正常,生為人子,你若不想不怨,那才是不該的事。」

元夕喝了口酒,將酒壺提在手中,輕輕晃動著,「小時候很多事我都記不清了,聽師父說,我那時候總是吵嚷著要娘親,很是讓師父頭疼呢。」

「能將你一個孩子帶這麼大,也的確難為他了。」

秦斫嘆了口氣,「元夕,師伯對你沒有過多的要求,隻希望將來你在知道事情真相之後,還能如今日這般不會怨恨你的師父。」

「師父說過,當人習慣了某種生活之後,對於曾經種種,或許就不再那麼執著了。」

元夕沖著秦斫笑了笑,「大師伯,您放心好了,這些年裡,我早已把師父當成我最親的人了,將來見到我的爹娘之後,我肯定是不會怨恨我的師父的。」

「那你會怨恨你的父母嗎?你有沒有想過,你父母為何會同意你師父將那麼小的你帶走?」

元夕有些意外地看了秦斫一眼,心道,自己這位大師伯怎麼這麼喜歡給人提問題。

抓了抓頭,他搖了搖頭,說了句,「不知道!」

「為什麼?」

秦斫追問了一句。

元夕低頭沉默了片刻,抬起頭來,一臉認真地說道:「大師伯,在我的記憶中,根本沒有爹爹與娘親的存在,對我而言,小時候,他們的存在更像是一種證明,證明我元夕不是個沒爹沒娘的孩子而已,而長大了之後,我也曾想過您方才問過的問題,可我想不出答案,而師父也沒告訴我答案,但我想說的是,這個答案,對我而言,其實並不重要,因為能被師父帶大,不是一件讓我覺得委屈或是難過的事,相反,從小到大,我覺得我過得很好,真的很好!」

望著元夕那張真誠的臉,秦斫突然有些後悔。

可若不問,他又無法確定元夕是否真的就應該是他們想要的那個人,哪怕元夕是霍棄疾的弟子。

哪怕最初做出這個決定的人,是他的師父,霍星緯。

當年選中元夕,是因為元夕的特殊身份,而如今的對話,則是為了看一看,霍棄疾究竟有沒有把當初那個孩子培養成他們想要的人。

好在霍棄疾沒有令他們失望,而元夕,更是令他驚喜有加。

「元夕,那師伯再問你一句,你是如何看待『立命安身』這四個字的?」

還來?

元夕擠出一絲笑來,喝了口酒,眨了眨眼睛,試探著問道:「大師伯,是不是我說的不好,咱們玄一門就不承認我這個弟子了啊?」

「哈哈~」

秦斫大笑兩聲,擺擺手說道:「沒有的事,你元夕既然是師弟收的弟子,自然就是我玄一門中人,師伯問你這些,不過是隨便聊聊而已。」

「隨便聊聊?真的就隻是隨便聊聊?」

元夕滿臉狐疑。

「你這小子,怎麼?連師伯的話都信不過?」

「不是,不是……」

元夕吐了吐舌頭,有些為難道:「可是大師伯,您問的問題,可一點也不像隨便聊聊的樣子啊~」

「問不可隨便問,答卻可隨便答,你心中作何想,照實說就是了,師伯又不是在考究你的學問。若是實在不知說些什麼,也是無礙的。」

元夕撓了撓頭,想了想說道:「大師伯,在下山之前,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哦,對了,忘了對師伯您說了,我自小被師父帶到了平南城南部天虞山上,山下有個莊子,叫王李莊,我們在山上用的很多東西,都是與山下王李莊村民家中換來的,尤其是趙大伯家,我經常去他家去換,趙大伯是個獵戶,靠打獵為生……」

元夕所說的話似乎有些答非所問,可秦斫並沒有打斷元夕的話,而是靜靜地聽他說著自己在天虞山長大的故事。

說著說著,元夕一拍腦門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大師伯,我好像並沒有回答您的問題!」

秦斫笑了笑,「這也是一個答案,隻不過這個答案是你師父的,或者說,是你師父的一小部分答案,卻非你的,你可以想一想你下山之後所發生的事,也許就有自己的答案了。」

聽秦斫這般說道,元夕想了許久,腦海中將下山之後自己所經歷的事都想了一遍,也未想出個所以然來,就隻好一口一口地喝著酒。

見元夕擰著眉頭不說話,秦斫笑笑,隨口說道:「可曾聽過太史公說的那句熙熙攘攘,利來利往?」

元夕點點頭,「語出自《貨殖列傳》,原文為『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力往』。」

然後問道:「大師伯,您這是要考校我的學問嗎?」

秦斫看著元夕那緊張兮兮的模樣,不禁莞爾,「怎麼?莫非是你學藝不精,怕師伯問不成?」

元夕吐了吐舌頭,「我是怕丟了師父的臉~」

「你若成竹在月匈,又豈會怕落了師弟的臉麵?看來是師弟這位先生當得不太稱職啊~」

秦斫故意說了這麼一句。

「不是,不是,師伯盡管問就是了,就算弟子答不上來,也是因為弟子頑劣,而非師父之過。」

煮魚的湯罐還在咕嘟嘟地冒著小泡,手中無酒的秦斫端起了湯碗。

元夕見狀,忙放下手中的酒壺,將秦斫的湯碗接了過來。

接過湯碗,秦斫喝了一小口,點點頭道:「這湯,真是越熬越濃啊~」

正給自己盛湯的元夕隨口應了一句,「是大師伯您的手藝好!」

「哪裡哪裡,比起你二師伯的手藝來,可差遠了!」

再喝一口魚湯,秦斫又問道:「治大國若烹小鮮,是也不是?」

正喝魚湯的元夕悄悄地翻了翻眼睛,然後笑著說道:「聖人所言,自然是了!」

「既然如此,那治大國豈不是如煮魚湯這般容易了?」

看了眼還在昏睡的成是非,元夕突然有些想笑,想來能成為大師伯的弟子,小非他一定會很開心的。

將碗中的魚湯一口氣喝光,元夕咂咂嘴,眼珠兒轉了轉說道:「治大國如何,弟子不敢妄言,不過這烹小鮮,弟子雖不擅此道,卻也自己為廚多年,倒是能說上幾句。」

「哦?那你且說說看!」

秦斫笑笑,以師弟的秉性,想必隱居的這些年裡,煙火氣都隻落在眼前這個孩子身上了吧。

「這做飯一事,看似簡單,卻非易事,能做熟,是一個層次,而做好,則又是另外一個層次!」

「不錯!做熟或以裹腹,可這做好,可就不單單是吃飽這麼簡單了。畢竟生而為人,我們所追求的,可不單單是活著這麼簡單。」

秦斫隨手抓起一根樹枝,輕敲煮魚湯的瓦罐,接著說道,「何謂國?又為何要治國?一個人活著逍遙又自在,無拘無束,為何有那麼多人會認同國的存在?」

「相比這茫茫天下,我們個人的力量,還是太渺小了,縱是有以一擋百之力又能如何?在山洪麵前,不還是隻有逃命的份兒?」

元夕似乎有些明白秦斫說這些話的意思了,他想了想,然後問道:「可是大師伯,雖然師父教我學問,授我武藝,可那廟堂之高,離我甚遠,就算我有淩雲之誌,也未必能得償所願吧?」

秦斫看了元夕一眼,反問道:「你下山才多久?就得到了一城守將的賞識,給你實權,甚至連自己的寶貝女兒都舍得許配與你,你更是與巴州王世子結為異姓兄弟,這般看來,這廟堂對你而言,高麼?」

元夕麵露苦笑之色,「大師伯,您可別挖苦我了~」

「非也,呂一平與範立業之死,乃是命數,亦是劫數,元夕,不知道你師父有沒有對你說過這樣一句話?」

「大師伯,是那句話?」

元夕瞪大了眼睛。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元夕搖了搖頭,「師父沒說過!」

這回輪到秦斫苦笑了。

見秦斫神色似乎有些不自然,元夕問道:「大師伯,怎麼了?」

秦斫微微搖頭,「沒什麼,隻是有些意外罷了,不過你現在知道這句話也為時不晚。」

說完,他正色道:「元夕,你且聽好了,這句話,乃我玄一門祖訓,是每一個門內弟子需牢記在心的一句話。」

見秦斫這般嚴肅,元夕也認真地說道:「大師伯,我記住了!」

「嗯~」

秦斫點點頭,「下麵接著說方才沒有說完的話,元夕,你是如何看待太史公那句話的?人追名逐利究竟是,還是不是?」

「是!」

元夕回答得如此乾脆,著實令秦斫有些意外。

「哦?你且說說看!」

「這與吃飯乃同理,世間生靈,活下去乃生存之根本,而活下去這個想法,在我看來,就是最根本的利。」

秦斫微微頷首,「說得不錯,繼續說下去!」

「啊?還要說?可我已經說完了啊?」

見元夕一臉懵的樣子,秦斫不禁開懷大笑,「說完了?好,說完了好啊!哈哈哈~」

笑過,他再問道:「是不是你認為,吃饅頭是利,吃肉亦是同理,並無什麼區別?」

「嗯,大約是這麼個意思,不過也不盡然,其實我也能知道古之聖人為何會說出『飽暖思淫 欲』這樣的話來,可我認為,即便是『思淫 欲』也未必就是壞處。」

「你這說法卻是新穎,小心被那些讀書人聽了去,用口水淹死你!」

元夕咧嘴笑笑,拍了拍月匈口說道:「我才不怕,暢所欲言總好過道貌岸然,單說平南城那鬆竹館,可是他們讀書人最愛流連之地,話說得再好聽又有什麼用?」

「好小子,這話師伯愛聽!」

含笑沖元夕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元夕嘿嘿笑了兩聲,接著說道:「遠的不說,就說我自小長大的王李莊,莊子裡的大伯們,誰都不會嫌家裡的地多,寧可自己多受些累,也想多打些糧食,不是他們能吃得更多,而是他們可以用多餘的糧食,從趙大伯家中換些獵物回去。再說到趙大伯,他打了兩隻野兔,就夠一日的口糧了,可趙大伯每次上山,哪怕涉險,也要多打些獵物回去,其實就是為了跟鄉裡其他人家換些自己沒有的東西。若是想去鎮上打些成色好的酒回來,那就需要更多的糧食,或是更多的獵物,當然,也會受更多的累。可趙大伯端起酒杯那一刻的喜悅,遠比他每日能夠吃飽飯要大得多得多。」

「這些道理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是,也不是,因為師父對我說過,交換,才是這世間最為公平的得到的方式。」

「如此說來,你師父是不是還對你說過,所謂『士農工商』這也是一種偏見嘍?」

「嗯,師父的確說過,而且師父還說過,那些讀書人,能說出這樣的話語來,本身就是一種最大的偏見,眾人皆該平等,何以要分個高低貴賤出來?」

秦斫沉默了,元夕的這種說法,又或者說他那位小師弟的想法,無疑是絕對離經叛道,哪怕他是玄一門的弟子,哪怕他是霍星緯的兒子。

因為他知道,隻要有皇權存在,這世上就不會存在所謂的眾人平等。

有些話,再談不下去了。

是不是元夕,可不是他秦斫說了算,不過在他看來,元夕很不錯,真的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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