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最後一搏(2 / 2)
此時阿光倒是侍立在皇上身側。可他和顧影被困於宮中和宮外,礙於禁衛森嚴,傳遞不出消息,隻能在心裡乾著急,麵上還要做出一副「皇上大好,臣侍好欣慰」的溫柔表情,一派父儀天下的風華。
「皇姐,是臣妹這段日子做得不好,讓皇姐擔心了嗎?」
寧王看似誠惶誠恐,實則心中還有一線希望,覺得事態會往她向往的方向發展。
「不,你做得很好。」皇上似乎看不到她寫在明麵上的野心,帶著笑容安慰,「是朕不好,一直病著,無法主持大局,讓你在台前辛苦支撐社稷,還受了多少委屈。」
「為皇姐盡忠,都是為臣的本分,哪裡談得上委屈?」
「皇妹何必謙虛?賞罰功過,朕心中早有定數。不瞞你說,前幾日朕就已經擬好了詔書,且等朝議之上,向眾臣解釋明白,這便傳位於你。」
寧王大喜,但依然做出驚嚇的表情,跪下推辭。
「皇姐,臣妹才德尚淺,實在不能……」
皇上笑了笑,態度如沐春風。
「朕要禪位於皇妹,自然是皇妹值得。」
然後,在寧王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忽的臉色一沉:「可是皇妹,朕還有一樁心事,不能了卻。」
寧王心知肚明,是關於太子李澈的處置。卻顯出迷茫神色:「但請皇姐吩咐。」
皇上緩緩吐出一口氣,眯著眼道:「朕膝下單薄,隻有澈兒這一根獨苗。所以,朕傳位於你的唯一條件,就是要你向朕發誓,即位之後,仍然以澈兒作為唯一的繼承人。你必須善待她,全力培養她。為避免有人爭奪她的地位,此生此世,你不可孕育自己的後嗣!」
「皇姐!」
寧王雖然從旁人的轉述中聽到過皇上有此意,但這麼久了,皇上從來沒有親口提起,她便放鬆了些警惕。如今大喜之後就這麼被潑了一盆冷水,頓時轉為大驚。
皇上語氣緩緩,卻不容置疑:
「在朝堂之事上,你有天分,可以做得很好,朕信任你能照顧好這先祖留下的千裡江山,卻唯獨不信任你能善待朕的血脈。
「一個女子若是親自孕育了孩兒,就會明白那種母子相依,痛苦和甜蜜交織的復雜感情。等到你有了這份感情,便也會像朕今天這般,想為你的孩子爭得世界上的全部美好。
「為了守護朕的澈兒,朕一定要剝奪你這種可能。畢竟,你搶走了她該得的一切,就必須要還她一個公平。」
寧王臉色蒼白,抿著唇不再應聲。
她還不到三十歲,正值女子最佳育齡。本能的召喚,令她已經將要個孩子的事擱在心裡了。皇上當真如此狠心,為一代江山旁落,要斷她千載傳承,她就算再想要權力,也不能心大到這個地步,能一口應下這種條件。
皇上自然知道這決定艱難。不艱難,她也不會提出來。也不在意寧王禦前失態的罪過,反而收回方才冷冽的神情,笑了笑,道:「皇妹,機遇在前,你還是及早考慮周詳,抓住時機,別讓朕久等了。」
說完,便向阿光點了點頭,道:「皇後,朕的袞冕和你的鳳冠霞帔,是否都讓內廷局備好了?」
「是,備好了。」阿光垂手應道。
「拿到宮裡來,隨時等著吧。等皇妹的誓言一落地,就可以讓人去敲鍾了。」
「是,陛下。」
阿光聽得心中一鬆。
「太好了。
「要調用皇上的袞冕和皇後的鳳冠,必定要過太常寺的。顧大人定會親自主持這樣重大的典儀,顧影想不知道都難,倒不必我再費心思往外傳消息。
「隻是,這一場爭端的中心,還要著落在太子殿下身上。我必須讓她寸步不離地跟著我,才能保證她的安全。」
步輦匆匆,皇後儀仗走在回重明宮的路上。華麗的幔帳,悠揚的禮樂,都不能撫平阿光心中的躁動。
唯有路過鍾樓的時候,阿光才抬頭望了望。
逆著陽光,隻見那碩大的黑影掛在架上,旁邊有禁軍守衛著,倒像也被囚禁在這方寸之地般。
現在,隻能等待。
等它被人敲擊,發出渾厚的怒吼響徹皇城,便是這重頭戲來臨,最後的決戰即將爆發的前奏。
這些天來,不知道多少人盼著它敲響,更不知道多少人害怕聽到它的響聲。
令人又驚又怕的,不是洪亮的鍾聲,而是這響聲會迫使所有人看著這裡,看著這江山社稷,最終將要歸於何人。
阿光的心裡,忽然湧上了從前見過的一句話。
似乎是在民國戲文裡,一本外國來的書上見到的。當時他很喜歡,如今想想,心底多了一股力量。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