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五十一章(1 / 2)
寧和在祁熹追身旁坐下來, 問道:「熹追你可知,方才那黑蟻緣何退了?」
祁熹追想了想,說道:「門中書簡載曰, 三色蟻窟中有蟻母, 其聲如洞簫, 能號萬蟻。」
「噢。」聽這形容,寧和便明白過來, 微微頷首道:「那想是蟻母召它們回去了。」
祁熹追麵色卻有些不好。
寧和見了, 問道:「怎麼?」
祁熹追說:「母蟲召回在外攻敵之蟻,其一無非遇險, 其二無非產卵。此時蟻窟中除你我再無旁人,是為後者。若如所料, 母蟲生產,必舉巢森嚴。酸水池,難入。此關難過。」
寧和一連聽祁熹追說出了兩個難字, 覺得可見真是很難了。
她伸出手來,輕輕拍了拍祁熹追的肩頭,勸慰道:「兵來將擋, 水來土掩,左右要走一趟, 多思也無益。」
祁熹追瞥她一眼, 墨眉微揚, 「嗯」
了聲。
兩人原地休整片刻,方又繼續往洞穴深處走。
依舊是祁熹追帶路,走了大約一二裡後,周圍一下變得寬敞起來。
祁熹追回過頭,道了句:「前方將到外巢了。」
寧和瞬間提起警惕來, 點了點頭。
兩人轉過拐角,眼前猛地一亮。如穿山而過的武陵人,豁然開朗。
寧和仰著頭,麵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幾分驚訝與震撼來。
隻見麵前是一方大得可怖的橢圓空間,上看不見頂,下看不見底,直徑恐怕足足有數千丈長。橫跨也有百丈之寬,立在這方幾乎不能看到對麵情形。
這一巢的螞蟻在這地下掏了不知多少年,竟掏出了如此巨大的一個坑洞來。更驚人的是,洞壁四方彼此還架有無數的「泥橋」相連,這些泥橋每道寬約三五尺,縱橫掛於半空之中,交錯密集,望之何止千萬。
空中沒有路燈,望過去本該是一片漆黑,可那些泥橋卻再醒目也不過。隻因這些泥橋,每一道上麵都亮著無數的紅綠光點,那光點一閃一閃,照亮周遭方寸之地,遍布在黑暗之中璀璨得有如萬千星海。
那些光點們有大有小,形狀也不盡相同,但分布得頗為整齊。一側紅,一側綠,而且它們似乎還在不斷移動著——好像確實在動。寧和眨了一下眼睛,亮堂堂的東西盯久了人易眼暈,但是那些光點是在動著無疑。
她仰頭望了片刻,問道:「這是什麼?」
「紅蟻。」祁熹追也仰著頭,輕聲說:「綠蟻。」
寧和一驚,紅蟻綠蟻?那些發著光的點,原來竟是螞蟻!
「走吧。」祁熹追說,「從中間的主道下去,就是蟻母所在內巢。」
兩人隨意找了條近處的泥橋走上去,寧和初時還警戒幾分,走了一段發覺風平浪靜,才反應過來既然黑蟻都已被蟻母召回,這路上如今應當已無危險了。
至於周圍的綠蟻、紅蟻,熹追既然隻提起了黑蟻「能攻敵」,那麼它們便也應當不會傷人。
想明關竅,寧和心下微鬆,一邊走,一邊低下頭去,分神觀察起腳邊那排閃閃發亮的光點來。
她們如今走的是綠光點一邊的土橋,橋的左右兩側都趴著一排綠蟻。
不比狗崽般的黑蟻,這些綠蟻每隻隻有巴掌長短。近處能看清它們的模樣,隻見瑩瑩綠光的包裹之中,一團螞蟻狀的影子伸著兩條長長的前肢,與腦袋上大張著兩瓣嘴之間形成一個小小的三角狀。
嘴巴與前肢伸縮合攏、忙忙碌碌間,微微散發著淡淡白芒的細小絲線從中顫顫地吞吐出來。
一隻綠蟻吐出的絲線隻有短短幾寸長,但末端處又被另一隻綠蟻接住,一隻接一隻,那絲線便長長地順著泥橋的方向延伸了下去。
這些綠蟻通身各處,包括每一根肢節都是純粹的碧綠,剔透如翡翠,銀白的細細絲線從中穿過,有種格外奇異的美感。它們專心致誌地織絲,對身旁走過的祁熹追與寧和二人全然視若無睹,一點反應也無。
寧和拿劍虛虛往那白絲指了指,問道:「熹追,那便是我們要的綠蟻所織?」
祁熹追回頭看了眼,點了一下頭,說:「是。此處之絲甚短,還需往前去些。」
越往中間走,周圍的泥橋就越多,每一道土橋上都趴著一排排織絲的綠蟻,密密麻麻。綠光瑩瑩、白絲若隱若現,穿行其中,就像走在一所巨大的蜘蛛巢穴當中,連同周圍那些並不醜陋的綠蟻看久了,隱隱也好似一雙雙發著幽光的眼睛,直叫人看得心頭發慌。
然而無論寧和還是祁熹追,都算是心誌堅定之人,不至於受此影響而行止失常。
兩人一前一後順著泥橋又走了有幾十丈路程,便聽祁熹追道:「夠長了,取絲罷。」
寧和應了聲,停下腳步,專心去看她動作。
取絲過程遠比她想象的要來的簡單。隻見祁熹追拔出長劍,火紅靈光浮於劍身,隨即伸劍往腳邊兩隻綠蟻中間輕輕一挑,隱約聽得一聲輕微裂帛之聲,接著就見祁熹追眼疾手快地伸出另一隻手淩空一撈,將截斷的絲線一頭捉在手中,用力一拉,一根長長的銀白絲線便無聲無息地被她抽了出來,一圈圈纏繞在她腕上,卷成雲朵似的一大團。
而那些忽然失了絲線的綠蟻們原地呆了一呆,好像不明白發生了何事,微微騷動了一陣。但很快,幾隻綠蟻動幾下前肢,便又從嘴裡吐出一截線,重新織了起來。
祁熹追抓著絲團,看向寧和。
寧和點了下頭,拔出劍來,學著祁熹追方才動作,去挑另一邊綠蟻織出的絲線。過程還算順利,隻是寧和上了手才發現,原來那絲線看著柔若無物,實則頗為堅韌,觸感有些像琴弦,有些硬。
比起尖牙利爪的黑蟻,這些碧綠碧綠的織絲蟻們可算是十分溫順,哪怕被搶走了絲線,搶奪者還公然拿著那線團到處走,它們也沒什麼旁的表現,隻是老老實實地埋頭織自己的絲。
寧和這輩子還未做過此等「強取豪奪」之事,哪怕隻是對著些螞蟻,也著實心虛了一陣,一路跟在後麵默默地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