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最初的模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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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我們,總是懷念某些人與事最初的模樣。因為那是再也回不去的時光,在記憶中閃閃發光,所以最美。]

01>>>

夜幕漸漸降臨,次第亮起的霓虹倒映在出租車的玻璃窗戶上,看著入夜便堵塞得厲害的車道,心裡的急迫仿佛要沖破喉嚨,我多麼害怕蔚藍等不及而離開,如果她出了什麼事……我不敢再想下去,跳下車後,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朝我家樓下跑。

感謝老天,蔚藍依舊在。

我蹲下身用手圈住蜷在花壇植物叢旁瑟瑟發抖的蔚藍,她反手勾住我的臂膀,細細的嗚咽聲轉為號啕大哭,仿佛要將所有的委屈都發泄出來似的。

我拍著她的肩膀,輕聲說:「別怕,有我在呢。」

此刻我心裡充滿疑惑,卻不敢開口詢問,隻任由她的眼淚大顆大顆砸在我的身上,打在心上。

直至雙腿蹲到麻木,蔚藍才緩緩抬起頭,抹了一把眼淚,大概是蹲得太累了,她一屁股坐在身後的花壇台階上,她分明是望著我,卻感覺她的眼神穿透我身體,直望向另一個遙遠的空間。在小區半明半暗的路燈下,她緩緩開口,聲音輕柔到虛妄,原本以為她要說致使她如此失常的緣由,吐出來的字句卻全然不相乾。

「西曼,我還記得十歲那年的生日,又恰巧是六一兒童節,爸爸媽媽特意請了假帶我去遊樂場,那個時候爸爸還隻是醫院裡的一個普通醫生,媽媽也沒有做全職主婦,家裡條件不太好,一家三口擠在爸爸單位分的一居室裡……西曼你知道的呀,那個頂樓房子一到夏天便熱得發狂,還記得嗎,暑假我經常跑到你家寫作業。」

「嗯,記得。」我點點頭。媽媽比蔚叔叔早進醫院,所以分的房子在三樓,不僅是兩居室,方位也好上許多。在蔚家還未搬走之前,每到暑假,蔚藍就喜歡賴在我的房間。

「十歲生日是我最難忘的一個生日。」蔚藍接著說,臉上忽然間變得充滿柔情,嘴角不自覺地輕輕上揚,仿佛此刻正穿越時光隧道,回到了幾年前令她快樂的那個時刻。

「那天遊樂場的人特別多,每一個遊樂設施售票廳前都排了長長的隊,太陽很大,爸爸因為肥胖特別怕熱,可他卻半句怨言都沒有地排很久的隊,一邊用紙巾擦汗一邊回頭沖樹蔭下的我與媽媽揮手笑。好幾次媽媽都搶著要去排隊,可爸爸卻很寵溺地拍著她的臉用很肉麻的語氣說,『我老婆皮膚這麼白,曬黑了可怎麼辦呢!』媽媽忽然間特別不好意思,臉剎那間就紅了,一邊打掉爸爸的手一邊偷偷看四周。我在旁邊一邊吃冰棒一邊轉過頭偷偷地笑。他們都以為我小不懂事,可是西曼,我真的明白媽媽為什麼會臉紅。那是我聽過的第一句情話,雖然是很普通的一句話,卻令我記得這麼多年。

「我之所以對十歲生日記憶猶深,除了玩遍了一直想玩的遊樂設施外,最重要的就是這個雖短暫卻那麼溫馨的瞬間了。那個時候我就想呀,我媽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爸爸對她真的很好,每個節日都會記得給她買禮物,仿佛熱戀中的小情侶一般。我常常會聽到有同學抱怨他們的父母動不動就拌嘴吵架,甚至會因此而遷怒到他們身上,每每此時,我就覺得自己特別幸福……」

看著蔚藍隨語言而變化的表情,我心裡一驚,一直蝸居在我心底深處的某些畫麵再次跳出來,像個長著血盆大口的怪物朝我發出陰森的笑。

難道……

果然,蔚藍停頓片刻之後,話鋒一轉,先前的柔情遁去,語調裡全是濃濃的悲傷和失望,她抱住頭,邊搖晃邊喃喃自語:「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呢……我不相信……」

在蔚藍近乎失控的搖頭中,我知道自己心中一直不願意相信的畫麵,是真的。在心理診所外看到的那個熟悉身影,真的是……蔚叔叔!

「西曼,你告訴我,你告訴我!這個世間還有什麼是值得相信的?」蔚藍抬頭,抓住我的肩膀狠狠地搖,眼神特別恐怖。她不顧我的痛呼,抓我肩膀的手指愈來愈緊,搖晃的力度也逐漸加大,呢喃變成歇斯底裡:「你告訴我呀!!!那麼愛媽媽那麼愛我的人,為什麼會拖著別的女人的手!!!西曼,你說呀,你回答我呀……」說到最後,她整個人癱在我身上,泣不成聲。

我抱住渾身顫抖的蔚藍,眼淚忍不住地往下淌,此時此刻,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或許說什麼都是多餘,都沒有用。

她想要求得的答案,我無法給她。這個世界上,有可解的問題,也有無解之題。而人心的變幻,便是無解之題。

02>>>

蔚藍媽媽打電話來時,我和蔚藍正在江邊夜宵攤上吃燒烤喝啤酒,確切地說,是蔚藍一個人抱著酒瓶在猛灌,桌子上的食物一口也沒有動。

哭累了之後,她既不肯回自己家,也不願意去我家,最後拖著我打車來到江邊,叫了一箱啤酒,然後指著燒烤攤上的各類海鮮肉類與蔬菜說,全部都要!任我怎麼勸說都沒用,她抱著啤酒瓶蹲在椅子上一邊灌一邊大聲笑:「西曼,別心疼錢啊,你忘了呀,他現在可是大把大把零花錢給我,每次還怕我花少了呢!哈哈哈!」笑著笑著便猛地被酒嗆住。

我拍拍她的背,輕聲說:「別這樣,不管如何,你爸爸還是很愛你。」

「去他媽狗屁的愛!我發誓,從這一刻開始,我再也不相信!」她索性站起來,酒瓶高高舉過頭頂,緊咬嘴唇,一臉堅決。

我了解蔚藍,在某些方麵,她比我更固執,不輕易相信,可一旦相信,便會死心塌地。所以,我能明白她心裡的絕望,曾有多麼信任,此刻便有多麼崩潰。而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一旦失去,想要再度建立,真的很困難。

她心裡對於父親的信任,在她親眼目睹他背叛的那一刻,便已丟失,已死去。

當蔚藍拎起第四瓶啤酒時,她包裡的手機響起來,第一遍、第二遍……當鈴聲孜孜不倦響到第五遍時,我跑去將她一腳踢開好遠的包撿回來,拿出手機看了眼,「你媽媽。」

她送酒的動作忽地頓住,望著手機發呆,然後有淚水再度從她眼眶裡悄悄滑落,我走過去,輕輕幫她拭去眼淚,說:「我幫你接吧,就說今晚你在我家睡,明天直接去學校。乖,別讓阿姨擔心。」

她點了點頭。

「寶貝呀,你怎麼還不回家呢,這麼久也不接我電話,怎麼跟你爸一個德行呢!你們出去嗨皮,都不帶我……」

聽著阿姨撒嬌般的抱怨,我心裡一酸,打斷她說:「阿姨,我是西曼呢,蔚藍在我家,正在洗澡……嗯,是的,她今晚睡我這裡……」

掛掉電話,我對蔚藍說:「這件事無論如何,都要先瞞著你媽媽,知道嗎?」

我真的無法想象,一個眼裡心裡隻有老公與女兒的女人,一個以家庭為中心的全職主婦,一個這麼多年來活在老公疼愛下,以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的女人……要怎麼接受突如其來的變故呢?對她來說,那等同於滅頂之災。

蔚藍點點頭:「你不說我也知道,我不會讓他傷害媽媽的。」頓了頓,她語調一轉,遞過來一瓶啤酒,「來,西曼,陪我喝酒……」

「砰」的一聲,蔚藍舉在空中的啤酒忽然被橫沖直撞而來的一股力氣撞翻在地,在蔚藍的驚呼聲中,我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青稞!她……竟然再次被人追打,正圍繞著河堤邊的夜宵燒烤攤上的桌椅打轉轉,椅子被撞翻了無數張,她一邊跑一邊咒罵,而追在她身後的那個女生,亦是一路罵罵咧咧。

「青稞!」我站起來大聲喊她。

她喘著氣停下來:「西曼是你呀,姐姐現在有點兒忙,等會兒找你啊……」話未說完,她就被追上來的女生一把揪住頭發。女生抬起腳狠狠踢在她的身上,咬牙切齒地罵:「小賤人,我弄死你!」

我正想上前去拉開那個女生,又聽見「砰」的一聲響,那個女生的額頭處有鮮血汩汩地往下淌,她尖叫了聲,鬆開抓住青稞的手,捂住頭蹲在地上……

站在她身旁的,是正舉著碎裂成半隻啤酒瓶的蔚藍,她微醺的酒意在此刻徹底清醒過來,握住碎瓶的手在微微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旁的青稞也被嚇住了。

此時,旁邊有人聚攏過來,人群中不知誰喊了句,快點送醫院啊!

03>>>

女生的頭部縫了八針,醫生說,萬幸,如果再低一點,碎片刺入眼睛,那後果不堪設想。我們卻並沒有因此而鬆口氣,因為女生報了警。我,蔚藍,青稞,被警察從醫院直接帶到了派出所。

夜漸深,我們卻一點睡意都沒有,負責接待的警察很不耐煩地教訓了我們一通,然後一拍桌子,指著我們三個說:「喊父母來!」

此話一出,我們立即傻了眼!

蔚藍說:「又不是我們先動手的,明明是她先打我朋友的,我們這是自衛,自衛懂麼!」蔚藍憤憤地指著坐在旁邊,因頭部縫針而模樣顯得有點……滑稽的女生,與女生同在的還有她叫來的幾個朋友,男女都有,見蔚藍指著她,男生們呼啦啦一齊起身瞪著我們,揚了揚拳頭,恨不得將我們的腦袋也揍出一個窟窿來。

「自衛你個頭!」警察俯身敲了敲蔚藍的頭,板起臉毫無商量餘地地嗬斥道:「快點叫父母來!」

蔚藍說:「我才不……」

趁警察發飆的前一刻,我趕緊捂住蔚藍的嘴巴。如果換作以前,她早就咋咋呼呼地打電話給她爸,而如今,她鐵定是不會通知他的,而媽媽,她更加不會喊,萬一事情鬧大,關於她爸爸的事便有可能瞞不住了……可是,我也不想讓媽媽知道,她該有多傷心呀,更何況,她今晚值夜班。

我望向一直沉默的青稞,她也正朝我看過來,她看懂了我眼神裡的祈求,低了低頭,良久才輕聲開口,說:「我是孤兒。」

輕輕四個字,卻在我心裡掀起了陣陣漣漪。青稞竟然是孤兒,無家可歸。她在商場偷東西,被人圍毆,我一直以為那隻是一個青春期女生的叛逆,故意惹事以引起父母的關注。我沒想到,隱匿在躁動青春背後的,竟是這樣悲涼的事實。

我握了握她的手,然後掏出手機,默默盯著媽媽的名字,卻始終鼓不起勇氣撥通,手指無意識地往下翻,視線忽然頓住,心下一動,抬頭問對麵的警察:「我們父母都出差去了,可以叫我姐姐來嗎?」

警察看著我,似乎是在辨別我話裡的真假性,又抬起腕表看了下時間,現在已經很晚了,他說:「別胡亂叫個人來忽悠我!」

「才不會!」

我撥蘇燦的電話,話筒裡卻傳來澆滅我希望的冰冷提示音——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我揉了揉太陽穴,十二點不到,竟然關機了!

「怎樣?」警察努努嘴,「你們想今晚在這裡睡是嗎!」

「那喊我哥哥來!」我趕緊舉起手機。

蔚藍拉了拉我的衣服,低聲疑惑地問:「你哪來的哥哥姐姐?」

我沖她眨了眨眼,而後翻出另一串號碼,謝天謝地,接通了!

「西曼?」那言的聲音從那端傳來,聽過那麼多次他的聲音,沒有哪一次比此刻更讓我覺得他聲音的動聽!

那言隻用了十五分鍾便趕到了派出所,經過一番交涉,最終蔚藍賠償了一筆醫藥費,雖然不情願,可為了息事寧人,她不得不向那個女生道了歉,此事才告一段落。

走出派出所,我才發覺那言腳上竟然穿著居家拖鞋,而且……是兩隻不一樣的!他順著我的視線低頭,愣了下,而後笑了,「剛才出門太急了……」

話沒講完,青稞很不厚道地指著他的鞋子笑出聲來,我轉頭瞪她一眼,然後回頭對那言說:「這麼晚把你叫過來,真是不好意思。謝謝你。」

真奇怪,似乎每次碰上什麼麻煩事兒,都是那言幫了我。相識不久,卻欠了他好幾次人情。

「沒關係。」他說著,傾身靠近我,在我耳邊輕聲說:「有事你能想到我,我挺高興的。」

我一呆,不知該怎麼接話時,他已直起身,表情恢復了淡然,眼神轉向青稞與蔚藍,說:「我送你們回家吧。」

直到那言離開,我的心思還在他那句耳語上。我並不是神經大條的女生,一個相識並不久的成熟男人,半夜三更因你一個電話便急匆匆趕來幫你,甚至連鞋子都穿錯,他的心思已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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