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2 / 2)
班長安撫地拍拍他的背,「我知道,不怕。」
江逾林氣質冷冰冰,放在他背上的手卻很熱,至少比他自己的體溫高上不少。
陸潺潺連殘存的意識都沒了。
他像是溺了一會兒水,回到地麵時,四肢都很沉重。
一雙大手在他額頭上扌莫了扌莫,隨即江逾林熟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還難不難受?」
他聽起來有些緊張,陸潺潺勉力挑起眼皮,看向他,見他表情和平時並無二致,不禁懷疑是自己的錯覺。
陸潺潺搖搖頭,小幅度撐起身體,又被江逾林輕柔地著肩坐了回去。
「等我一下。」
見他快步走開,陸潺潺後知後覺發現嘴裡被人塞過一顆糖,甜味在舌尖彌漫,薄荷味的。
暑假剛過,這個時間醫務室一般還沒開門。離五教最近的就是新翻修過的二食堂,江逾林也隻能把他帶來這裡。
陸潺潺靠著椅背四處打量著,環境確實好了很多。桌椅板凳都是新的,采光極好的大落地窗透過金燦燦的陽光,整個食堂的基調都變得很溫馨。
不一會江逾林端著餐盤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
陸潺潺瞧了眼,粥,豆漿,油條,包子,還有一隻盛了水的小紙杯。
江逾林先把紙杯遞給他,「蜂蜜水。」
陸潺潺接過來,還是溫的,他有些驚訝:「我記得食堂不賣蜂蜜水呀。」
江逾林拿勺子的手一頓,慢半拍地放進粥碗裡,若無其事道:「食堂阿姨主動給的,我帶你來的時候她們看見了。」
陸潺潺不疑有他,捧著紙杯小小抿了一口,淡淡的甜味充斥口腔,他舒服地眯了眯眼,輕聲道:「謝謝班長。」
啪嗒——
江逾林手中的筷子不小心掉到地上,他彎月要撿了一會兒,起身後麵無表情道:「我去換一雙,你選著能吃的吃一點。」
陸潺潺有點奇怪,但還是乖乖應了聲:「好。」
他胃裡不舒服,油條包子什麼的都不想碰,倒是食堂的小米粥,一直熬得很軟很爛,他平時也經常來喝。
江逾林換了筷子回來,掃了眼餐盤和默默喝粥的陸潺潺,沒說什麼,自顧自地吃起油條。
等吃得差不多後,日頭也大了不少,陸潺潺站在門口等江逾林。
江逾林還完餐盤,走到他身邊,食堂阿姨從窗口裡彈出腦袋,大聲道「小夥子,你弟弟好些了嗎?!」
江逾林溫和地點點頭:「好多了,謝謝阿姨。」
「不謝啊不謝,」阿姨熱絡地揮著手,「好些了就趕快回寢室吧,一會兒日頭大了曬著更難受。」
「好的。」
江逾林聞言看了看高懸的太陽,又轉過頭看看他的臉色,皺眉道:「我背你回去。」
陸潺潺睜大眼睛,他就是臉皮再厚,這下也該不好意思了。
「別別別,我真的不能再麻煩你了,班長大恩大德我無以為報……」
「那你自己能挪得回去?」
江逾林一句話堵住了他即將脫口的長篇大論。
陸潺潺哽了哽,他低血糖一向來得猛後勁兒還大,站了這一會兒,腿又有些打顫,還真不一定挪得回去。
他垂下頭想了想,當即決定——不要臉皮了。
陸潺潺直接胳膊一伸掛在江逾林脖子上,月匈口貼到他後背,認真道:「我會好好報答您的。」
他貼過來的一瞬間,江逾林身體驟然緊繃,隨即穩穩當當托起他的腿彎,往上顛了顛。
「本來也怪我。」他聲音很低,像在呢喃。
陸潺潺沒聽清,又絮絮叨叨起來:「你喜歡吃什麼?校門外的都是快餐簡餐,不然就是火鍋乾鍋螺螄粉,和你氣質都不搭……」
「要不去商圈吃西餐吧,星月大廈頂層新開了家餐廳,夜景特別好看……」
江逾林默默聽他說著,沒接話,漸行漸遠。
「瞧瞧這哥倆,關係多好。」阿姨望著兩人的背影,笑著跟另一邊窗口的大爺說道。
「剛那小夥子急吼吼跑來找我要蜂蜜水,說自己弟弟低血糖,我跟他說兩口甜粥灌下去就好了,偏不信,硬是扭著我要……」
「現在男娃娃都這樣,」大爺撐著窗口,「我家那兩個也是,平時拌嘴打架沒一天消停,但凡哪個一生病,另一個比爹媽還緊張哩……」
江逾林背著他進了左側的林蔭道,道路兩側種滿了高大的銀杏樹,秋天時滿地金黃,樹下時刻都有三兩情侶,現在卻寂靜無人。
樹木枝繁葉茂,一片連著一片,隔絕了猛烈的日光,陸潺潺趴在他背上,被盛暑的熱氣環繞,有些昏昏欲睡,說話逐漸變得斷斷續續。
「陸潺潺?」江逾林喚了他一聲。
他清醒了些,「嗯,怎麼啦?」
「不許睡。」
偷睡被抓包,陸潺潺撓了撓鼻頭,人家辛辛苦苦背你,你卻舒服的呼呼大睡,怎麼都有點過意不去。
正想撿個話題聊,江逾林忽然問他:「陸潺潺,你爸媽為什麼取這個名字。」
「因為流水潺潺啊。」陸潺潺偏過頭,把臉對著江逾林頸側,「算命先生說我命裡缺水,正好我爸媽都可喜歡水了,就叫了這名兒……而且據說,我就是從水裡來的。」
「什麼?」
「哎呀就是說,」他輕輕敲了敲江逾林的肩膀,「我爸媽當年自由戀愛,自由得過頭了才有的我,又是在水裡那什麼有的,他倆覺得寓意好才結婚把我生出來,不然……你可能都看不到我……」
「嗯,」陸潺潺隻看得見江逾林的側臉,覺得他嘴角好像勾了個小彎,聲音都染了笑意,輕輕的,「那怎麼不叫陸水水,陸淼淼?」
這話給他問住了,陸潺潺想了想,「水水淼淼多普通啊,你不覺得潺潺很特別麼?」
「是挺特別的,」江逾林點頭,「可是水水也很可愛。」
陸潺潺趴在他肩頭不說話了,以沉默表示反對。
「你小時候學寫名字一定很痛苦吧?」江逾林又說。
豈止是痛苦!
簡直是地獄!
小學一年級的娃娃,都要會在小本本上寫自己的名字。
陸潺潺還記得學前班結束的那個暑假,他在家度過了怎樣如煉獄般的兩個月。
拚音都沒怎麼學好的他,怎麼可能寫得出潺潺兩個字!
他至少哭鬧了百八十回,改名申請提交了千八百次,全部被駁回。
等到哭唧唧地開學,上課,年輕的語文老師,對著他精心學習並寫出來的名字,深情地念成了:陸囑囑?
聽起來像陸豬豬。
十幾年後,陸潺潺已經成為了一名頂天立地的男大學生,還在學校林蔭道裡被帥氣的班長初戀背,再回想起那些歲月,仍然覺得心有餘悸後背發涼。
他下意識蹭了蹭江逾林的肩頭,蜷起手指勾了勾班長的衣領,努力讓語氣聽起來輕鬆愉快,「就還好吧,學不了多久其實。」
「嗯~」江逾林笑意明顯到一個音節都能聽出波浪線,顯然根本沒信他的狡辯。
托著他腿彎的手臂往上顛了顛,循循善誘道:「所以還是水水好。」
合著繞那麼大一圈,坑在這兒等著呢?
陸潺潺氣結,不想說話。
「陸水水。」江逾林叫他。
陸潺潺偏過頭,拿毛茸茸的後腦勺杵著江逾林的脖子,不答應。
江逾林低笑出聲,又喊他:「陸水水。」
「班長,」陸潺潺咬牙,「你今天很開心嗎?」
「還可以。」
「你今天話能趕上平時一年的了吧。」
江逾林以不變應萬變,認真答道:「那還是差一些的。」
陸潺潺敗。
「陸水水。」江逾林顛了顛他。
「乾嘛。」
「好點了嗎?」
陸潺潺聞言猛地抬頭,才反應過來他們已經進了男寢大廳,空調呼呼吹著,早就不似林蔭道裡的悶熱了。
「好了!」陸潺潺以為對方累了,立馬從他身上滑下來,連聲道:「好了好了!」
他看看江逾林的臉,又發現他好像不太累。
這麼熱的天,背了他不算短的一大截路,竟然還麵不改色心不跳,連呼吸都平緩均勻。
陸潺潺有些羨慕這種體質了。
「既然好了,」江逾林邊說邊從包裡扌莫出一隻手機,陸潺潺定睛一看,是自己的。
應該是他暈暈乎乎那會兒,江逾林替他拿的。
陸潺潺連連道謝,伸手去接,他握住手機的一端,一抽,沒抽動。
他抬頭看向江逾林,隻見班長大人捏著手機的另一端,常年冰塊臉上浮現著很淺但是暖融融的笑意。
陸潺潺咽了咽口水,他還是第一次頭腦清醒又近距離的看到這種笑。
「既然好了,」班長大人說:「那就先完成本周的青年大學習吧。」
作者有話要說:【陸潺潺:不是暑假剛完嗎,怎麼又有青年大學習了?!】
【班長大人:陸水水同學,嚴格來說,今天已經是開學第一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