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衣帶漸寬終不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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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來,仿佛一眨眼已到了百花盛開,鶯啼婉轉的季節。禦花園中一片團花似錦,繽紛如織的盛況。此時節,妃嬪多愛在武陵春色流連,或拈花鬥草,或閒庭對弈,或曲池盪千,或池亭賞魚。每每清早傍晚時分,但見衣裙逶迤,笑語盈盈,奼紫嫣紅,芳香滿園。

自我出了月子後宮權柄就再度回到手中。怡妃本應把玲瓏還給柳妃,無奈柳妃著了風寒,纏纏綿綿總是沒有痊愈。禦醫隻說是天氣緣故,待開春便能好了,於是玲瓏一直待在怡妃身邊,反倒與這個養母的感情勝過柳妃。

天氣和暖,我常帶著軒兒去禦花園散步,嬰孩雖小,但仿佛也知道欣賞美景,賞玩名花,出去時總十分興奮。每每此時,也常能遇到帶著晟轅的惠妃,帶著玲瓏的怡妃,竟也能就著孩子的話題聊個不停,毫無芥蒂一般。

羲赫那邊也十分穩定,沈羲遙如從前般對他委以重任,隻是他再未踏足後宮。不過,知道他一切安好,做著尊貴的親王,事事順遂,我便也滿足了。

六月裡,西子湖上開出亭亭荷花,一派菡窰發荷花,紅幢綠蓋隨,荷風送香氣,笙歌醉裡的景象。這樣好的季節,我也終於等來了自己自年節後一直期盼的消息。

這一日,我獨自坐在煙波亭中賞荷,此時湖上荷箭頗多,如同一支支飽蘸了粉彩的巨筆,從玉盤般的荷葉中探出身來,荷下水中有條條紅鯉穿梭。

蕙菊從宮外探親歸來,我揮退侍立的宮女太監,她便悄悄遞來一封書信。

「奴婢今晨去了三公子的錢莊上。這是淩大人留在那裡的。」蕙菊低聲道。

我點點頭展開信箋,是關於萬春樓的消息。果不出我所料,萬春樓老鴇是柳父的遠房表妹,仗著這層關係做出強搶民女、聚眾賭博等觸犯大羲律的勾當。同時,大哥也查出柳父借萬春樓私下賣官、收受賄賂的行為。那些看起來在萬春樓裡一擲千金毫不吝嗇的人,其實是變相將這些錢送給柳大人。這些一旦上奏,定會引起朝堂動盪。

隻是我合上信箋,拈了素白絹紗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欄杆,心裡明白,這些東西隻能令柳家獲罪,卻不足以將其完全扳倒。

「娘娘?」蕙菊輕聲問道:「淩大人的意思是,如今證據不足,若能得到萬春樓每月給柳大人好處的明細,才能坐實了他受賄賣官的罪名。」

「本宮知道了,你讓小喜子明日出宮,告訴大哥不著急,一定要拿到切實的證據。另外,」我沉吟了下,終於再開了口:「想辦法去一趟裕王府,就說我曾經拜托之事不知有何進展。」

蕙菊點點頭,與我在亭中又待了片刻,這才一起回去坤寧宮。

才一進殿,便聽到後殿傳來軒兒的哭聲,與往日不同,哭得嘶聲裂肺令人難安。

我連忙過去,隻見幾個乳母一臉擔憂與恐懼,卻怎麼哄都哄不住。

「怎麼回事?」我見軒兒小臉哭得通紅,聲音微啞,不由心疼起來。

「回娘娘話,方才是小皇子吃奶的時間,可他還沒吸兩口便大哭起來,奶水也全吐了出來。奴婢幾個換著餵也不成,他一直躲。」幾個乳母慌忙跪下回話。

「可傳了禦醫?」我抱過軒兒在手上,輕撫他的背,他終於慢慢安靜下來。

「已經去請了。」一個乳母答道。

我伸手試了試軒兒的體溫,稍有發熱,心更是揪起來。

不久禦醫便到了,一番望聞問切卻說不出緣由。我當下大怒,正要責罰,一個禦醫遲疑道:「皇後娘娘,不知小臣可否僭越,看一看二皇子嘴巴裡。」

「你有把握?」我看著懷中因哭泣疲憊而睡著的軒兒,有些不忍弄醒他。

「臣在民間時曾遇到過這種情況,但不敢確定,需望一望。」

此時我還能有什麼不依,便準了。

那禦醫讓乳母將軒兒抱到明亮處,可軒兒並不配合不肯張嘴,這禦醫隻好讓乳母再餵一口,果然,剛吃下去又吐出來,軒兒也大哭起來。這禦醫趁機仔細看了看,點了點頭。

我見他一幅妥定的樣子,問道:「怎麼回事?」

他恭謹道:「回皇後娘娘,臣觀小皇子上顎處有大片白點,仿佛鵝口,這在民間叫鵝口瘡,多見於嬰孩。患此症的嬰孩會有口乾、燒灼感及輕微疼痛,因此在吃奶時會疼痛,從而煩躁拒食,啼哭不安,甚至發熱的症狀,但脈象多無異常。」

「可知緣由?」我從乳母手中抱過軒兒,輕輕地拍著安撫他。

這禦醫猶豫了下,目光略略掃過跪在地上的一眾乳母才道:「回娘娘話,此症多緣於乳頭不潔或者餵奶時手指不淨。」他頓了頓,臉頰微紅道:「宮中乳母在餵食前一定要浣手、擦拭乳頭才能餵,故而此症十分少見。但民間普通婦人要做家事,難免顧不及,所以臣見過幾例。」

「如何治療?」我問道。

「回娘娘話,小皇子此時並不嚴重,治療起來倒不難,取吳茱萸十克,研末,用食醋調成糊狀,敷於雙側湧泉穴,外貼傷濕止痛膏,一日後後取下。一般敷貼一次即有效了。」他又補充一句:「隻是怕反復。因此以後餵奶前一定要做好清潔。」

我的目光冷冷掃過幾位乳母:「這次便放過你們,扣半年月晌。若是再出問題就別怪本宮不客氣!」

幾個乳母忙磕頭謝恩,我看也不看,隻一心哄著軒兒。

「你叫什麼名字?」我看著那禦醫,他年紀尚輕,穿的也是普通禦醫的服製。

「小臣叫謝百草。」他恭敬答道。

我不由輕笑起來,「這名字,還真配一個好醫生。以後由你來負責小皇子的健康吧。」

他連忙跪地謝恩,自此便有一條光明大道。

將軒兒抱回寢殿,心中卻波瀾難平。謝禦醫說的對,宮中乳母一向都十分謹慎,軒兒還是嫡子自然是打著十二分的小心來伺候,如何會不清潔?此症也不會因為一次不清潔導致。

晚間我囑咐蕙菊,讓大哥重新物色可靠的乳母盡快送進宮來。畢竟軒兒太小離不開乳母。貿然更換隻怕會出其他狀況。

自軒兒出生,沈羲遙將芷蘭派來負責他的日常諸事,我又吩咐芷蘭仔細監管乳母。

可還不等大哥找好可靠的乳母進宮,軒兒又病了。一開始隻是輕微的吐奶,我們隻當是那鵝口瘡還未好全,一心用藥未想其他。可過了三日變成劇烈的嘔奶,終日啼哭不已,令人心疼。第四日開始拉稀,發出高熱,整個人昏仄仄毫無精神,看著都讓人心焦痛苦。

沈羲遙大怒,命太醫院全日在坤寧宮待命。

「難道是上次診治錯了?」我十分憂心,在禦醫會診時不禁問道。

謝禦醫先磕了個頭,再抱過軒兒,讓我看他口中的瘡,此時已一點全無。我疑惑地看著他:「那究竟是為何?」

謝禦醫緊緊皺著眉頭答道:「依臣診脈,小皇子是輕微中毒。」

我一驚,不由道:「軒兒隻能吃母乳,怎麼會中毒?」說罷看了看芷蘭。

芷蘭跪在地上道:「皇後娘娘明鑒,每次乳母餵食奴婢都會守在一旁,其他時刻玉梅和馨蘭輪流守候,並未發現她們給二皇子餵其他吃食啊。」

我點點頭:「本宮並非懷疑你們。」之後看向謝禦醫道:「可知道是什麼毒?能解嗎?」

謝禦醫對芷蘭道:「姑姑,小臣需看一看小皇子的大便。」

芷蘭點點頭:「方才還拉了一次,我去拿來。」

謝禦醫看了看四周道:「小臣跟姑姑一起去吧。」

許久他二人回來了,我見謝禦醫麵上並無多少為難之色,芷蘭也無凝重之態,便知他們查到了。

「是紫藤。」謝禦醫回稟道:「紫藤的花並沒有毒,但其種子、莖、皮卻有,尤其是莖和種子,誤食後會引起嘔吐、腹瀉,嚴重的還會發生口鼻出血、手腳發冷,甚至昏迷死亡。」

我的手捂住月匈口,隻覺得渾身發冷。窗外晴好的天氣下,小花園裡的紫藤攀繞棚架,自成花廊,紫花爛漫,條蔓纖結、花繁滿樹,別有韻致。是日常在坤寧宮中最常逗軒兒的去處。

謝禦醫似看出我所想,也朝窗外望一眼,輕輕點了點頭道:「其實紫藤是極好的,花可提煉芳油,也有解毒、止吐瀉的功效。民間更有蒸食紫藤花的習慣。知道它其他部位有毒的卻很少。」

我懊惱悔恨,不該讓蒔花局移這一架紫藤來,當下便對蕙菊吩咐道:「去,把那花架子除了!」

謝禦醫躬一躬身,攔住了蕙菊對我道:「娘娘不必遷怒這花,方才臣說了,必須誤食。小皇子隻是觀賞並不會中毒。因此」

我點點頭:「本宮知道了。你且仔細為小皇子驅毒。其他的本宮會處置。」

謝禦醫施禮退下。我對芷蘭道:「本宮知道你們不會慢怠軒兒。你且告訴我,這幾個乳母裡可有舉止奇怪的?」

芷蘭想了想道:「素日裡皆正常,並無異常舉止啊。」

我輕輕抿唇,自語道:「從最初的鵝口瘡,到如今的中毒,一個是餵養不潔淨,一個是食用了」

我話未說完,芷蘭一拍手,仿佛開朗了一般道:「奴婢想到了。」

「你說!」因心急,我甚至上前了一步。

「這幾日無論餵食還是休息,奴婢三人幾乎一刻不離。但先前禦醫說乳母清潔不夠,因此每次餵奶前,乳母皆用煮過的帕子擦拭乳頭方才能餵。」芷蘭答道。

「你是說,是水或者那帕子有問題?」

芷蘭點點頭:「奴婢隻能想到此環。」她磕了個頭:「是奴婢們的失職,請娘娘責罰。」

我扶她起來:「不怪你們。是下毒之人心思縝密。」

芷蘭起身道:「奴婢這就去查。」

我點點頭:「將那幾個乳母送去慎行司,好好拷問,本宮倒要看看,究竟是誰要害軒兒!」

傍晚,暮色黯淡了天際,有微風柔和吹來。我獨自站在院中,望著夜空中一輪還因西邊最後一抹流霞的光芒而顯得淡薄孤月,輕輕嘆了一口氣。

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怎麼一個人站在那?」

我回身向他施禮,之後訝異道:「皇上不是翻了惠妃的牌子麼?」

沈羲遙走近我,「朕聽說軒兒又病了,不放心過來看看。」

我點點頭,一想到軒兒痛苦的模樣,不由濕了眼眶。

「很嚴重?」沈羲遙見我流淚,頓時著急起來。

我嘆一口氣道:「還好禦醫已經查出病因了。幾個乳母在慎行司裡,那邊還沒回話呢。」

「慎行司?」沈羲遙一驚,素來宮中隻有犯事之人才會送去。我一向良善,除非大事一般不會送人去的。

我點點頭:「軒兒中了紫藤的毒。」我說著看一眼不遠處的紫藤花架,眼淚又流下來:「還好發現的早,不然」我哽咽地說不下去,隻留恨與怕在心中。

沈羲遙擁我入懷,他的聲音低沉充滿帝王至上的權威。「放心,」他將我摟得緊一些:「朕不會放過任何想要害我們孩子的人。」

我仰頭看他,隻見他俊美的麵容上滿是堅毅與戾氣,一雙眼裡有小簇的火苗閃動。我偎進他懷中,輕聲道:「臣妾在想,這樣多的事接連發生在軒兒身上,怕是因為皇上太看重他了才招致禍端的。」

沈羲遙「哦」一聲,「你在懷疑誰?」

我苦笑著搖搖頭:「證據嗎出來之前,臣妾不會懷疑任何人。臣妾的意思是,軒兒出生時有祥瑞,皇上大赦天下,又十分愛重他。他這樣小,如何能承得住那麼大的福份呢?即使今日他沒有中毒,來日也會有病痛災禍。」

我拉過沈羲遙的手看著,仿佛這樣可以驅散心底的驚恐。他的手掌有薄薄一層繭子,那是自幼練習騎射留下的,卻不若羲赫,常年的駐守和征戰,手上的繭子厚實而堅硬,更令人感到可以依靠。

「軒兒生病中毒與福份有什麼關係?以朕看,無非是一些人在背後做手腳罷了!你且安心,朕定會讓他們查個水落石出。」沈羲遙沉聲道。

我的淚滑落,正巧落在他的手心,他顫了下,握緊了,目光如磐石般堅定,直直看向我:「你不要胡思亂想,跟朕去看軒兒。」

我點點頭隨他走著,卻一路沉默。後殿裡軒兒已用了藥,由芷蘭並幾個宮女守著,新的乳母午後由大哥親自送了進來,此時正抱著他哄睡。見沈羲遙與我進來,她們輕輕施禮,沈羲遙擺擺手,徑直走到軒兒身邊。

軒兒麵色稍稍蒼白,雖睡著了但呼吸微弱,仿佛一隻煢煢白兔般,令人看著心就酸起來。

沈羲遙輕輕撫扌莫他的小臉,低聲卻嚴厲道:「好生照顧小皇子,再出了差池,就自己到天牢裡待著。」

出了後殿,我朝沈羲遙強做笑意道:「軒兒好一些了,皇上去惠妃處吧。」

沈羲遙柔聲道:「今夜朕陪陪你。你心裡一定不好受。」

我搖搖頭:「臣妾想去明鏡堂為軒兒誦經祈福。」

沈羲遙道:「那朕陪你一起吧。」

我朝他鄭重施了一禮才道:「皇上白天已經十分辛苦,若是晚上還陪臣妾去佛堂,恕臣妾不能答應。」我說完起身,拉過他的手道:「皇上有這樣的心意已經足夠。再說,你也好久沒有去看晟轅和惠妃了,不能厚此薄彼啊。」

沈羲遙想了想道:「朕今夜回養心殿。白天再去看他們吧。」

我微微一笑,送他到宮門口,看著他乘肩輿走遠了,這才回去寢殿中。

「娘娘真要去明鏡堂?」蕙菊見我找佛經,不由問道。

我點點頭:「本宮想求佛祖讓軒兒早日痊愈,以後也不要有這樣多的災禍。」

蕙菊抿了唇不再說什麼,幫我找好東西,又為我係上披風,還備了些茶水點心,便隨我同去了。

次日清晨慎行司回話來,在乳母擦身的水中發現一些紫藤種子粒。審問下,幾個乳母一口咬定並無人指使,她們想著民間吃紫藤花,紫藤又驅蚊,便采了些煮水擦身。可能是擇的不乾淨,連著些皮、莖和種子一起煮了,這才導致軒兒中毒,但絕非有意。又說就是給她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加害嫡子啊。

聽到這番回話時,我已在明鏡堂抄經誦佛了一整夜,當下隻覺得疲憊不堪,心底壓抑不已,仿佛被粗大的麻繩緊緊勒住一般難受。蕙菊擰了熱帕子給我淨麵,又端來熱牛乳給我飲下,才稍稍好些。

「娘娘,慎行司問該怎麼處置?」蕙菊小心問道。

我坐在敞開的窗下吹著涼風,心頭的煩躁才驅散了些。我冷冷笑道:「你信嗎?」

蕙菊將帕子在盆中浸濕又擰乾,這才道:「奴婢不懂藥理,隻是謝禦醫說是誤食才會中毒。煮水的話,那毒性應該沒這麼大吧。」

我點點頭:「隻怕是將皮與莖榨出汁來,餵奶前塗抹上的。」

「娘娘既然這樣想,為何不告訴慎行司呢?」蕙菊驚訝道。

我搖搖頭:「本宮沒有證據。這證據也找不到。」

蕙菊了悟般道:「也是,隻要將榨乾的皮與莖丟到花廊下,誰也分不出呢。那紫藤就在院中,隨用隨取」

我深吸一口氣,打定主意道:「你去跟慎行司說,本宮信了,但這樣大意的乳母不能再留在宮中,遣出去吧。」

「娘娘真信?」蕙菊十分驚訝,之後若有所思道:「也是,這幾個都是淩大人找進來的,應該沒什麼問題,也許真的是無意。」

我輕輕笑了笑:「這幾個雖然是大哥找進來的,但難免有疏漏。放出去了才好查,也讓背後那些人掉以輕心。」

蕙菊點點頭:「奴婢這就去回話。娘娘是回宮還是?」

我看一眼桌上厚厚一疊佛經,拿過帕子再擦擦臉道:「本宮在這裡待著。你回去宮中看一看軒兒的情況,若無大礙就出宮去找大哥。」

蕙菊依言退下了,我獨自站在花梨木大幾邊,細細翻看前一夜抄錄的經書,再焚一根檀香,繼續抄寫起來。

不久蕙菊派馨蘭和其他幾個宮女過來伺候,回話道軒兒已好多了。我心稍稍踏實一點,這才覺得飢腸轆轆,吃了點清粥小菜,便又跪在蒲團上誦起經來。

明鏡堂裡青煙裊裊,我在檀香味中逐漸安定神思,放鬆精神,安靜跪在蒲團上,手中一傳青金月光石佛珠隨著低聲的誦佛聲緩緩轉動,一時間整個殿中十分肅穆莊嚴,令人鎮定安心。

沈羲遙的聲音突兀地打破了這一室安寧,他的語氣透著不滿與心疼,令我稍稍感動。

「朕聽聞你一夜都在這裡,怎麼還不回去?」他大步走到我麵前,卻被我臉上的淚珠怔住了。

「怎麼了?」他的聲音頓時柔和下來。

我輕輕拭去臉上淚水,聲音平和道:「今晨慎行司說,是乳母不知紫藤有毒無意造成的。臣妾想,恐怕真的是軒兒太小,承不住這麼多福份。隻怕隻怕之後還有事。」

「軒兒是上天賜給朕的嫡子,將來朕的皇位也是要給他的,自有上蒼保佑,你不要怕。」沈羲遙道。

我被他的話一驚,忙道:「皇上不要這樣說,他還這麼小,還看不出好壞的。」

沈羲遙將我手中的經書收起,又扶我起來,「薇兒為朕生的孩子,朕想不出他會有哪裡不好。」

我不由莞爾,又憂心地皺起眉,看著沈羲遙道:「臣妾還是求皇上收起這個心思,待孩子們長大了再說吧。」

沈羲遙將我鬢邊一縷碎發別在耳後道:「也是,以後薇兒還會為朕生很多皇子呢。」

我臉上一紅,「皇上,這是佛堂,要嚴肅呢。」

沈羲遙繃住臉正色道:「朕很嚴肅啊。」

我輕剜他一眼朝外走去。他也不惱,跟了上來。

於是兩人攜手回去坤寧宮,軒兒精神比前幾日好一些,逗弄了會兒,見他甜甜睡去,又聽禦醫稟告毒素清除得順利,一顆心才落回月匈腔裡。

不出幾日,軒兒又著了風寒,是夜間踢被子所致,好在天熱並無大礙,但引得沈羲遙十分不悅,將負責照看他的宮女全趕去浣衣局,又加派人手照看。

我卻茶飯不思,隻覺得軒兒還不到一歲,卻連著生病又中毒,十分可憐。於是又向沈羲遙提出這是軒兒福份太重的緣故。他終於被我的淚水與哀求說動,同意我去京郊護國寺齋戒祈福三日。那裡香火最盛,多是得道高僧,定能求得佛祖庇佑的。

兩日後,軒兒的風寒痊愈,沈羲遙怕我不放心,命芷蘭帶著軒兒隨在他身邊。如此,我便能放心離宮了。

護國寺建在京西三十裡的法線山上,巍峨高聳,逶迤動人,是大羲開國皇帝下旨所建,始建便是以國寺的名義,因此護國寺建成之後,飛簷鬥拱,氣宇輝煌。

我不想擾了白日裡香客的向佛之心,便沒有聲張,護國寺便也不必因為我的到來閉門謝客。

這日清晨,我乘一輛不起眼的青油布馬車從皇宮出發,隻帶了惠菊和小喜子伺候。為了安全,沈羲遙從禦林軍中選出四人隨行保護。

按我的要求不許隆重,護國寺住持普濟便僅帶了一個弟子一早等在山門前迎接。

我扶了惠菊的手走下轎來,清晨涼爽的山風拂麵而來,令人精神一振。

普濟走到我麵前,雙手合十道:「施主,貧僧有禮了。」

我欠了千身子:「大師不必多禮。」之後隨他走進了護國寺。

護國寺座西向東,朝迎旭日,晚送落霞。寺周楠樹蔽空,紅牆圍繞,偉殿崇宏,金碧生輝,香煙裊裊,磬聲頻傳。

雖然我有旨不擾其他香客朝拜,但普濟仍將普賢殿空出來專供我祈福。又將離垢院設為我暫住之所。離垢院四周高樹籠罩,因山環林障,氣流回旋,屋麵上無枯枝敗葉,整個院落無塵無垢,乾乾淨淨,人們視為奇跡。故先帝親筆賜書「離垢園。此處,也多成了皇室親眷禮佛暫歇之地。

我心中感激,但我此行除了為軒兒祈福外,還有一個重要的目的。隱瞞了所有人,又借了佛祖的名義,實在是不敬。為此我心中忐忑不定,命惠菊去收拾廂房,自己直接走進普賢殿,帶了一顆誠心跪在蓮花蒲團之上,凝神屏息地誦起經書來。

普賢菩薩梵語為「三曼多跋陀羅」,即普遍賢善的意思。普賢因廣修「十大行願」,又稱「大行願王」。「願」是理想,「行」是實踐。普濟將此殿給我祈福,也是明我心意了。

太陽沉下去的時候,香客皆散盡了,晚課在一陣擊鼓聲中開始,有梵梵佛音傳來。西天邊際還有最後一抹雲霞,鳥兒成群飛過天空,嘰嘰喳喳飛進了法線山上茂密而層巒的翠波之中。一切都是那般祥和,天地間隻剩下了安寧與美好,隻留了疏淡清雅之氣。

我獨自坐在廂房裡把玩手上一串黃玉佛珠,那剔透溫潤的顏色令人心靜。我微闔了眼睛誦讀《般若經》,整個身心沉浸在佛法無邊的救贖之中。

「吱呀」一聲響,惠菊輕手輕腳走進來,卻隻侍立一旁不打擾我。我沉著心默完一遍,緩緩放下佛珠,看著她道:「找到了?」

「回娘娘話,確實有條小路可以下山。隻是」她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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