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 5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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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痛一波又一波地襲來時,我又急又怕,全然慌了心神,隻覺手腳冰涼一片,腦袋空盪盪的,一時竟不知所措。

直到小硯硯的哭聲傳入耳朵,我才如夢初醒,腹部的陣痛卻突然加劇,痛的我無法站直,隻能彎著月要,努力抵抗滂湃痛意一波又一波的襲擊,五官都皺在了一起。

小硯硯急吼吼的從裡屋沖了出來,大概從未見過我的臉色如此的難看過,他也慌了神,「哇」一聲哭了出來,跌跌撞撞地撲入了我的懷裡,兩隻小手緊緊揪著我的衣擺不鬆手。

我想安撫懷中擔驚受怕的小家夥,可是強烈的痛感控製了我的語言中樞神經,我隻能從喉嚨深處發出沉悶喑啞的抽氣聲,一時之間吐不出一個字。

肖鴻益似乎被我剛才的怒喝惹得心頭更加的不痛快,不僅罵我,還罵起了小硯硯,什麼「小雜種」、「死垃圾」都罵了出來!

我被肖鴻益的謾罵激得腦袋一脹一脹的,月匈中燃起的怒火瞬間吞滅了全部理智,那是我一心想護他健康成長的小硯硯,才不是什麼「雜種」、「垃圾」,他是我的小寶貝!

怒火中燒的我再也忍不下去了,一把抓起了菩提盆景裡的土塊,奮力朝仍在罵個喋喋不休的肖鴻益扔去。

誰也不能決定自己的出身,卻能決定自己的命運!

我的小硯硯出身不光彩又怎樣?他三觀正確,酷愛圍棋,將來是要進軍棋壇,闖出屬於他的一片天的!

受到了我的襲擊,門外的肖鴻益終於消停了一下,或許他也沒有想到我會有膽量攻擊他。

趁著這個空擋,我忍著腹部的劇痛,牽著小硯硯的手,再也不顧忌自己臃腫的身形被肖鴻益瞧出什麼端倪,往別墅走去,現在隻想聯係120急診,送我去醫院。

生平第一次,我恨不得醫院就在眼前。

然而小硯硯卻不肯!

他掙開我的手,也學我那樣,繞到菩提盆景那邊,一手抓住一把土,初生牛犢不怕虎似的奔到了鐵門前,狠狠的丟向肖鴻益,嘴裡罵道:「壞人!大壞蛋!」

小硯硯向來悍勇,從前我被江淮澤、湯川流欺負的時候,他敢掄起拳頭和他們抵抗,最近又深受古北老師和金蠡的寵愛,更加的怙恩恃寵,哪能忍受肖鴻益欺負我們?

他年紀小,卻也聽出了肖鴻益是在罵他,也知道身為哥哥的我在維護他,他敬愛我,依賴我,在他小小的世界裡,我是他的城堡,他是我的勇士,城堡和勇士快快樂樂的生活,壞人偏偏要上門作亂,他怎麼忍受得了壞人在勇士的城堡前撒野?!

「硯……硯硯!」我趕緊召喚小硯硯回來,生怕他靠肖鴻益太近,會遭他的毒手。

沒成想,肖鴻益怒極攻心,果然對小硯硯下狠手了!

「小崽子!」肖鴻益臉色鐵青,身形一晃,隻在我的眼前消失了幾秒,再出現在鐵門前時,手裡已經抱著一盆開得正旺的花,正是金蠡隨意丟在院子門口的仙客來。

「看你還怎樣蠻橫!」肖鴻益猙獰的冷笑著,高高舉起了仙客來,朝鐵門狠狠的砸去。

「不要!」我嚇得太陽穴突突直跳,邁開痛到發麻的雙腿朝小硯硯跑去。

可還是遲了。

「哐當」一聲巨響,那盆仙客來砸裂在鐵門前,細小的瓷盆碎片夾著泥土破空飛來,我隔了院子鐵門約莫五、六步的距離,也被碎屑泥星濺了一身,更別提就在鐵門前的小硯硯了。

小家夥的臉上、脖子裡,手臂上都受到了碎片砂土不同程度的彈砸,粉胖的左腳腳踝被一塊瓷碎片劃破了一道兩三厘米的血口,觸目驚心的鮮血汩汩的湧了出來,痛的小家夥蹲下身子,扯著嗓子哭得震天撼地。

我又是心疼,又是憤怒,心裡更害怕肖鴻益不甘罷休,暴虐性大起,做出繼續傷害小硯硯的事,腳下本能的加快速度,想趕到小硯硯的身邊,將他護在懷中。

可是肚子高高的隆起,我根本看不清腳下的路,更抵抗不住身體的劇痛,每邁出一步,就有無數尖刃捅進身體裡,痛得我頭昏腦漲,腳下一個踉蹌,重心不穩的朝前栽了下去。

我甚至來不及用手護住小腹,肚子就這樣重重的撞到了水泥地板上了。

痛得我直接岔開了氣。

這是一段可怕的記憶。

原來世上真的有這麼一種痛,叫人生不如死。

千刀萬剮也不足以形容這種痛……

我想忘記這段記憶,偏偏它每的一幀細節都秋毫不差的盤踞在我的腦海裡,深深紮進了我的記憶庫中,即使很多年之後,不經意之間再回想了起來,身體仍會顫抖不已,全身的痛感神經再次蘇醒,猶如神話傳說裡,那些精怪妖魔化形時經歷九重雷劫的擊打,生生將靈魂與軀殼分離的劇痛,一輩子都揮之不去。

跌倒之後,我有過短暫失去一切意識的時間。

冰涼的身體仿佛沉入了深不見底的深淵裡,跌入冰冷的漩渦中,神智瞬間被暗的野獸吞噬。

我以為兜兜又在著暗黑的深淵裡和我捉迷藏,可是,他沒有出現,而我隻感到漫天匝地的疼痛席卷過來。

我不禁全身痛,還擔心著小硯硯,擔心著我腹中的寶寶。

小硯硯這麼小,而我卻命隕他的身旁,該是多害怕,多無助,心理還得承受多大的陰影啊!

我腹中的寶寶,撞上那麼硬的水泥地板,會不會痛得休克,最後胎死腹中?

我又驚又怕,在黑暗的漩渦裡浮浮沉沉了不知多久,意識才漸漸回籠,耳朵也能聽見聲音了。

小硯硯聲嘶力竭的哭啼聲,肖鴻益呶呶不休的謾罵聲,居然還有老張惶惶不安的勸慰聲。

「肖先生,不如打電話問問金先生的電子密碼吧,小戚……看起來,好像很痛苦啊……」

「你別給他騙了!他就跟他那個詐騙犯老爸一個樣,除了用這些骯髒手段,還會什麼?!」

「不是啊,你看……血!好多血呢……」老張驚慌的聲音。

「那……那不是……」肖鴻益嘟嘟囔囔,仿佛不願相信眼前的一切。

小腹的痛猛然加劇,褲子下一灘濡濕,畸形的那一處腫腫漲漲的,隱隱有什麼東西要從那裡擠出來。

鼻翼裡全是濃重的血腥氣味。

好痛!

在無休止的疼痛裡,一層又一層的恐懼與不安爬滿了我的心頭,猶如一張密密的羅網,牢牢的將我攫住,我突然呼吸維艱,全身劇烈地痙攣起來。

劇痛和痙攣交集著啃噬我的意識,我篩糠似的顫抖著,下意識的將自己蜷成了一團,聽力漸漸縹緲了,然後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眼前也影影綽綽了起來,好多熟悉的人在我的眼前閃過,有小硯硯,有媽媽,有金蠡,有李琪琪,有肖夙辰,甚至也有鄭常健和江淮澤……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他們是來和我告別的嗎?

模模糊糊中,李琪琪的聲音突然灌入了我的耳朵裡。

真真切切,是李琪琪到了!

即使仍舊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可是那顆惶急無措的心,因她的到來,漸漸安定了下來。

身體好像被人騰空抱了起來,我努力撬開一條眼縫,可是看不清抱我的是誰。

可我知道,我被送上了車,喇叭聲似乎很急的開著路,身體在路上顛簸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腹部的痛意變得更加的猖狂,張牙舞爪的撕扯我的身體,意識又開始陷入暗無邊際的深淵裡,載浮載沉了很久,一束若隱若現的光亮才罩了下來,鼻腔內濃鬱的血腥味參雜了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氣味,我才重新聽見小硯硯的啼哭聲,一旁還有李琪琪焦急的呼喚:「戚戚,戚戚!到醫院了,沒事了!馬上就進產房,你不要害怕!」

我闔上眼睛,一股莫名的懼意深深俘虜了我。

到了醫院,不是解放,而是更疼痛的酷刑等著我。

而現在的我,渾身乏力,四肢虛軟,腦袋昏昏沉沉,已經沒了可以與酷刑相互抗衡的力量了。

「硯硯……」我的喉嚨已經發不出聲音了,隻張著嘴,無聲的念著小硯硯的名字。

「硯硯有我看著,你不要擔心!」李琪琪含著淚,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安慰我道,「硯硯馬上就要當叔叔了!是個小小的男子漢,你不要擔心他!」

我心裡一陣悲涼,眼淚嘩嘩的從眼角裡湧了出來。

或許,我看不見小硯硯當叔叔了。

我熬不過去的。

現在隻擔心小硯硯會怎樣抗拒我的死訊,他曾經失去過我,然後好像一夜之間,他變了很多,瘦了很多,現在好不容易長回了一點肉,又要再一次承受失去我的痛苦。

他還那麼小,我卻沒能看著他讀書,成為職業棋手,功成名就,成家立業……

我想請李琪琪替我看著小硯硯,看著他讀書,成為職業棋手,功成名就,成家立業。

她是我的姐姐嘛,這點遺願,她一定肯替我實現的。

然而我被護士推進產房的時候,還是痛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甚至醫生告訴我,要給我打全身麻醉藥的時候,我也無法回答他。

可是麻藥還需要時間才能發揮效果,這段時間裡,我無異於一腳踏入了閻羅殿大門。

等到第二隻腳也快要踏進去的時候,一聲糯糯弱弱,比初生小貓咪的叫聲還要微弱的嬰兒啼哭聲傳入了我的耳朵,將我從鬼門關裡拉了回來。

我努力睜開眼睛,想看一眼蟄伏在我肚子裡將近九個月的小家夥,可是意識還是迷迷糊糊的,依稀隻聽見醫生和護士的對白。

「好了,好了!哭了,哭了!」

「可是哭得也太小聲了,是不是……」

「噓!」

他們的對白中斷了一會兒,我卻心焦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聽說初生兒的第一聲啼哭可以從音量判斷他的身體健不健康,我的寶寶哭得很小聲,是因為早產而出現什麼毛病嗎?

可是麻醉的藥效還沒有消失,我說不了話,也睜不開眼睛,就連一根手指頭也動彈不得,我心裡的焦慮與忐忑,沒有一個人知道!

周圍安靜了下來,我知道寶寶被抱走了,是去檢查身體嗎?

上一次產檢,明明都說一切安好的!

不過,金蠡能讓他們向我隱瞞了寶寶畸形的身體,是不是也隱瞞了寶寶的身體其它方麵也存在一些疾病的可能?

想到有這個可能,我又痛恨自己了,為什麼孕育出這麼一副既不健全,又不健康的身體給寶寶?

為什麼他從出生開始,就要承受常人難以承受的生理隱患和病痛疾苦?

正當我自怨自艾的時候,產房又躁動起來了。

醫生和護士的對白再一次灌入了我的耳朵。

「麻煩了!病人大出血,需要馬上輸血!」

「是啊!他是ab型rh陰性稀有血型,咱們醫院根本沒有這種血!」

「快點聯係他的親人!」

「可他沒有親人啊!」

「那聯係李小姐,她爸爸和老公都是羊城有頭有臉的人,應該有人脈可以找到ab型rh陰性稀有血型的人!」

「可……可也來不及了啊!」

「等等!!我記得肖先生也是ab型rh陰性稀有血型!病人曾經還給肖先生捐贈過血!肖先生還在羊城嗎?」

「不……不知道哇!」

「快去問李小姐!她認識肖先生!」

「哦,哦!」

我心裡一涼,眼淚順著眼角汩汩的淌了下去。

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自己是熬不過這一關的,可被醫生宣告了死期,在有限的倒數時間裡,我仍舊貪戀人間的氣息。

最起碼,讓我看看我的寶寶啊!我都不知道他長什麼樣,是像我,還是像金蠡,或者兩個都不像,又或者,既像我,也像金蠡……

我也想和小硯硯告別,告訴他,哥哥很愛很愛他,沒有丟下他,哥哥隻是累了,要睡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等他頭發花白了,皺紋滿臉了,躺在床上動不了了,哥哥就來接他,帶他去一個鳥語花香沒有痛苦的世界……

我還想看再見我媽一眼,我死了之後,再也不會有人去精神病院看她了,她那麼怕冷,羊城的冬天是很冷的,一年一度的冬天很快就要到了,我特意織給她的那件毛衣早就織好了,就放在衣櫃的抽屜裡,不知道金蠡知不知道它的存在,會不會把它送去精神病院,如果沒送去,她隻能穿去年我織的那件毛衣了,可是她已經胖得穿不下了,從此之後,不會再有人給她織毛衣了,以後的每一年,還有誰會給她買毛衣呢?

我甚至還想見戚三瀚一眼,他蹉跎了這麼多年,等了這麼多年,執著了這麼多年,還沒等來一聲我喊的「爸爸」。

人在瀕臨死亡之前,腦海裡果然一刻也沒有停止回憶。

好多我不曾在意的麵孔,就這樣闖入了我的眼前。

那個給我結算鞋麵的廠房管事,那個我曾在異國他鄉的飛機上暈倒後照顧我的空姐,那個願意給我賒賬的市場海鮮老板……

甚至連最忌諱的赤龍王,也在我的腦海裡閃現了一下。

這一刻,我希望她是入世的神仙,所說的話,所算的命,都能一一驗證,那樣,我的寶寶就能做到她口中「貴不可測」的人物了。

這樣貴不可測的人物,應該是長命百歲的,絕不會從一出生開始,就飽受病痛的折磨……

我祈求著,漸漸的,腦海裡的畫像模糊了。

時間到了麼?

透心的冷意漸漸覆蓋了我的全身,眼前的黑暗世界也在無限擴大,我模模糊糊的等待著牛頭馬麵的到來,可是它們還沒出現,耳旁卻出現了護士驚喜的聲音:「醫生,醫生!有人來醫院捐血了!」

「真的?這麼快?!太好了!果然是李小姐!快點帶那個人去驗血……」

「不用驗,他是ab型rh陰性稀有血型!而且上個月剛好做過體檢,身體很健康,沒有其它疾病!」

「那還杵著做什麼?!快點輸血啊!」

「可……可是……」

「乾嘛吞吞吐吐的?快點帶人去輸血啊,沒時間了!」

「可是,他是胡安醫生啊……」

「胡……胡安醫生?!」

對話又一次戛然而止,四周再次寂靜無聲,隻有心電監護儀急促不安的滴滴聲。

我在等候心電監護儀的長音,它一旦響起,就意味著,我的一生也到此為止了。

有後悔,有遺憾,有不甘,也有欣慰,摻雜在一起,調成了一杯百味雜陳的茶,喝一口,忘記了酸,然後是甜、苦和辣,等到茶喝完了,人的最後一口氣,也吐完了。

我被黑暗卷入了旋渦裡,昏昏沉沉中,一個外國語言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耳朵。

我聽不懂他的話,甚至聽不出他講哪一國的語言,可是他的聲音十分沉穩,帶有不容忽視的氣勢,然後我聽見了醫生的裁判:「那就依照胡安醫生的意思,準備輸血吧!」

這也是我的福音。

黑暗中,一股暖流匯入了我冰涼的手腕,繼而暖和了我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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