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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曾同她說, 他向來都是最為珍惜她的。

向來都不舍得她再受一丁點的委屈。

而如今,她卻是吸了吸鼻子,麵上一片粉撲撲的, 看上去委屈極了。

一對耳根子通紅,更是又羞又躁。

薑幼螢整個人縮在被子裡,抬起一雙濕潤的眸子。

眸底微紅,看上去,倒真像一隻小兔子。

看得姬禮的心又無端一軟。

他整個人坐在床上, 將被子往這邊扯了扯,對方似乎還不敢鬆手, 生怕他下一刻就要把被子全部扯開, 整個人徑直壓下來。

見她這般, 姬禮又是輕輕一嘆息。

語氣中, 卻帶著毫不避諱的寵溺之意。

「好阿螢,夜很深了,該睡覺啦。」

她吸了吸鼻子。

她疼, 好疼,整個人, 哪裡都疼。

他又是笑著搖了搖頭, 手指輕輕戳了戳她鼓起的腮幫子。

她又像是一隻灌滿了氣的小倉鼠。

「阿螢, 朕不欺負你了,好不好?」

幼螢的眼睛立馬紅了。

嗚嗚嗚, 她不信。

姬禮就會騙人。

一更

薑幼螢渾身無比酸痛。

她幾乎是到了精疲力竭的邊緣, 腳踝處竟隱隱有些抽筋。她本就身形嬌小, 手臂、小腿更是纖細,幾乎掐不出來什麼肉來。

想到這裡,少女忍不住一垂眸, 一瞬便看見自己瑩白的手臂——其上卻有幾道青紫色的痕跡。

臭姬禮!

慌忙將袖角翻下來,又將一雙手縮回至被子裡麵。

姬禮坐在她身側,身上仍有那道令薑幼螢無比熟悉、甚至有幾分欲罷不能的味道。

很香,卻帶著些草藥的苦澀。

對方湊過來,溫聲細語地哄她。好一番三令五申,隻見著姬禮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伸了伸手,似乎想將她抱住。

薑幼螢躲不過。

他的手臂很長,懷抱很寬大。

稍稍一攬,對方的呼吸便落在了薑幼螢耳邊。

「朕……唔。」

看見了她手上的痕跡後,姬禮愣了愣。

「這麼嚴重嗎?」

小姑娘身形軟軟的,如今更是泄了力氣,靠在他的懷裡。

聽了這句話,忍不住癟了癟嘴,「皇上以為呢?」

姬禮立馬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來。

方才還沒有見著他不好意思呢。

薑幼螢輕輕哼了一聲,語氣中,卻全然沒有一絲慍怒之意。

他向來都是這般,毛手毛腳的。

莽撞,天真,熱烈。

明明已是及冠,明明是個二十歲的男子了。

可他的眸光仍如少年般明澈純淨。

星月入戶,姬禮眼眸中是一團星火。

他伸出手來,欲輕輕按揉著薑幼螢的小臂。在書房時,對方一直掐著她,把她的手腕全掐紅了,她在玉池的時候就全都看見了。

如今,其上的手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烏青之色。

手指方碰到那瑩白的肌膚之上,薑幼螢忍不住蜷了蜷手指,他立馬敏感地問道:

「是不是戳疼了?」

他的錯。

都是他的過錯。

男子眼中盡是心疼。

倒也不是疼,少女抿了抿唇,有些害羞。

二人肩並肩坐著,夜色深深,薑幼螢卻睡意全無。方才她從鳳鸞居去書房的時就已經很晚了,又在書房裡折騰了那麼久,還有玉池……

很久,很久。

她看了一眼窗外,有些不安。

「皇上明日要上早朝……」

「無妨。」

姬禮搖了搖頭,「不會耽誤的。」

她有些心疼,「皇上這般勞碌,切要注意著自己的身子。」

說這句話時,她的臉頰紅撲撲的,眼中還閃著小心翼翼的光。她看上去極為關心他,見狀,姬禮又溫柔一笑。

本就是二十歲的青年,他的身子康健得很。

若是不康健,方才便不會折騰那麼久了。

當然,要先除去他自己給自己下的那道蠱。

見她麵上帶了些憂思,姬禮自然是知曉她在為什麼煩心,忍不住將她又抱緊了些。

周遭立馬充盈了溫熱的暖流。

她就那般被姬禮抱著,坐在床上,竟越來越精神。這一回,換作他像隻小貓兒般,輕輕蹭著她。

「阿螢,其實這些天,朕是有些生氣的。」

薑幼螢眸光一頓,隻見著他又抱緊了些,聲音有些委屈。

「阿螢,朕生氣。」

「是因為……容羲嗎?」

她有幾分忐忑,問出聲。

姬禮抿了抿唇,眸光垂落,眼底閃著一層淡淡的粼光。

他的眼睛很好看,第一次見著姬禮時,薑幼螢有瞬間的失神。

他就那般披散著頭發坐在那裡,沒有穿龍袍,麵色微微發白,神色也有些懨懨,像是個小病秧子。

眼神卻是陰冷而乖戾,讓小姑娘忍不住一瑟縮。

聽見「容羲」那兩個字,姬禮一陣沉默。

「也不全是因為他。」

是了,他是吃醋了。

他原以為自己可以做到心無芥蒂。

「朕也不知曉,為什麼會那麼生氣。」

明明麵對她與沈鶴書時,姬禮還可以十分風淡雲輕。

「你同朕說,他是你接觸過的第一個男子。朕就……很不開心。朕知道這不怪你,可朕還是難過。」

「為什麼朕不是第一個,為什麼朕沒有早些遇見你,為什麼朕沒有去煙南。」

「為什麼朕……朕不是他。」

對方忽然轉過臉來,望向她。

如今的姬禮,像極了一隻受了委屈的小動物,頭發因為方才沾了玉池的水,更是濕漉漉的。

「阿螢,朕有些嫉妒他。」

一顆心「咯噔」一跳,少女忙不迭將他牽緊了。

「皇上,阿螢如今是您的妻子。」

是他的皇後,是大齊的皇後。

「朕知道的,朕都知道的。」

他忽然埋下臉來,「朕還是會,忍不住吃醋嘛……」

脖頸上一道溫熱之意,薑幼螢嚇了一跳,他的有些發熱,貼向少女的脖頸處。

幾縷青絲垂下。

「不止是容羲。」

還有……白憐。

他竟連一個女子的醋都吃。

姬禮覺得自己很沒有麵子,不打算將自己心中的「小九九」告訴她。

如今的姬禮委屈極了,烏黑的頭發乖順地垂在臉頰兩側,讓薑幼螢忍不住伸出手去,捧住了對方的臉頰。看著他那樣一雙濕漉漉的眼,一瞬間,她竟從內心底生上來許多占有之欲。他很好看,睫毛微卷,眼底微濕。

像一朵沾了露水的嬌花。

他才是國色天香。

隻看一眼,薑幼螢的心尖兒便開始打顫了。

二人各懷心思,姬禮自然也不知曉她心中的「小九九」,隻是自顧自地說著那些話。起初,薑幼螢原以為他話少、喜清淨、沉默寡言,而如今,麵對著自己心愛的女子,冰冷如姬禮,也能委屈得滔滔不絕起來。

薑幼螢輕輕扌莫了扌莫姬禮的臉,試圖去安撫他。

他的皮膚很好,很嫩,很滑。

比她的還要好。

薑幼螢忍不住掐了一把。

「罷了。」

說完,姬禮輕輕一聲嘆息,抬起眸來,隻見少女麵上似乎有了些困倦之意。

「時辰不早了,明日朕還要上早朝。」

這一覺,怕是還未深睡,他便要匆匆起來了。

姬禮抱著她躺下。

「對了,阿螢,朕這些時日有在很用心地處理政事。朕沒有曠過早朝,折子亦是認真、仔細地批改。」

許多臣子見狀,都大吃一驚。

原以為自家的皇上突然轉了性子,皆是誠惶誠恐。

他是極為有天賦的,即便是先前未經歷過太傅的教導,處理政務來,竟是十分有條不紊、順風順水。

若非要說出個不好之處……

姬禮微微一攏眉,迎著懷中少女問詢的聲音,有些不好意思:

「那些律法,朕還不是很精通。」

他恐怕是這全大齊,最不注重那些律法之人了。

用他先前的話來講,律法不過是管束天下芸芸眾生的。而他自己,才是製訂出這些律法的人。

可事實告訴他,他錯了。

他如今,需得一步步,重新了解、掌握律法。於浩如煙海的典籍之中,扌莫清楚大齊所有的繁文縟節。

這是一項十分浩大的工程。

他本就厭惡這些,便更是事倍功半。

聽他如此輕聲抱怨,一個念頭在薑幼螢的腦海中閃過,最終還是被她給壓製了下去——若是她沒有記錯,容羲十分精通律法典籍,作為大理寺少卿,他的工作便是同這些打交道。

說起來,容羲是個在行之人。

但她卻不敢建議,讓姬禮求助於對方。

香爐熱氣未散,姬禮忽然看了她一眼,下一刻,竟輕聲道:

「也許朕應該多去問問容羲。」

薑幼螢一愣。

下一刻,少女反應過來,將他抱緊。

這一夜,她睡得十分安穩,以至於忘記自己今夜做了個什麼夢。

翌日一醒來,姬禮已經不見了蹤跡。她知曉對方此時正是上朝的時間。

可渾身卻是十分酸痛,整個腦袋都昏昏沉沉的,提不起什麼精神。

她生了一場病。

發了些輕燒,所幸不甚嚴重,隻用喝些藥便好。

可太醫寫下方子時,卻又用另一道意味深長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被對方這般盯著,薑幼螢麵色無端一紅。

「娘娘,日後還需多注意些身子。」

對方聲音有些滄桑,是個年邁的長者。

薑幼螢趕忙叫人接過方子,紅著臉應下來了。

對方這才放心,略微一揖,而後收拾著醫匣子告退了。

身為帝王,姬禮自然是十分忙碌,尤其是最近即將舉辦宮宴、燕尾使臣來朝。

他便愈發忙上加忙。

以至於陪伴薑幼螢的時間少了許多。

她心裡覺得沒什麼,安安生生地在鳳鸞居養病,可姬禮卻有些替她感到在意了。他有些愧疚,便在其他地方變了法子地彌補她,隻要一有時間,便跑到鳳鸞居來。

除了鳳鸞居,後宮其餘宮殿,他幾乎不再踏足。

隻是這一次……

姬禮路過采秀宮,看著門前橫陳的碎葉,忽然有些恍惚。

雖是春日,這裡卻還是冷冬凜凜。

「皇上。」

肖德林見他頓足,有些好奇地走上前,「皇上,可還要去皇後娘娘那裡?」

方才在坤明殿,姬禮折子處理到一半兒,便要他去鳳鸞居傳旨,今夜去鳳鸞居留宿。

姬禮抿了抿唇,匆匆看了那宮殿一眼——破敗的宮殿,儼然是少有人問津。

裡麵的人出不來,外麵的人也不願進去。

甚至,宮中還有些采秀宮裡鬧鬼、又女鬼之魂的傳聞。

對此,姬禮自然是不屑一顧。

他方欲轉身離去,忽然間,眸光一閃,似乎想起了什麼。

「去采秀宮。」

冷冷吩咐一聲,肖德林微微一愣,儼然不知皇帝這是何意。

可心中卻不敢違背當今天子,忙一躬身,隻見男子步子落拓,身形更是頎長端正。

「皇上駕到——」

院門被人從外打開,啪嗒一聲,破敗的院門摔過,院中宮女不可置信地轉過頭去。

什麼?!

皇、皇上來了?!!

所有人都以為出現了幻覺。

那抹龍袍,正是令萬人仰仗的明黃之色,令眾人眸光一激盪,不知是誰率先反應過來,喊了句「恭迎皇上聖駕」,周圍人立馬一震身,惶惶然隨著前人跪拜下去。

「皇、皇上……恭迎皇上——」

「恭迎皇上聖駕!」

姬禮麵色冰冷,目光之中,幾乎沒有任何溫度。

冷冰冰地掃視周遭一圈,忽然,他看見了一個極為熟悉的麵容。

若是沒記錯,她的名字是茉荷。

對方仍是一件水青色的裙子,身上的裙裳不知是洗了多久,看上去有些發灰。三年時間,將她完全蹉跎,她麵上有了些滄桑之態,儼然不是當初姬禮所見的、鮮艷活潑的那個小姑娘。

她就像是一朵嬌花,破敗於這三年有餘的蹉跎之中。

采秀宮,最是殺人於無形。

如今看著茉荷,姬禮目光微冷——對方顯然是有神智的,一聽到那句「皇上」,身形不由得一瑟縮。

她比在場所有人都要畏懼他。

想起茉荷先前做過的那些惡事,姬禮冷冷一笑。

這次前來,他卻不是為了找茉荷的。

若不是今日所見,他怕是早就忘了還有茉荷這號人。

茉荷儼然也不想再見到他——她知道,自己在三年之前沖撞了當朝皇後娘娘,如今對方眾星捧月,是大齊的皇後,而自己卻將要耗盡一生,在這采瀾宮中,漫無天日。

薑幼螢三年前離開皇宮時,她曾在采秀宮裡冷嘲熱諷過,罵過對方不知好歹。

可如今呢,那人身居於富麗堂皇的鳳鸞居……

她總歸是有些心態不平衡的。

薑幼螢不知曉,采秀宮內,茉荷曾不止一次地同周圍人埋怨道:明明是一同進宮的,對方飛黃騰達之後,竟不知道過來幫襯著自己一把。

那道明黃衣角擦肩而過,女子將頭埋得更低了些,若是細看,竟然能看見其發頂上幾根銀白色的青絲。

雖然不到二十,已然是少年白頭。

茉荷愈發憤懣。

卻見皇帝今日的目標似乎不是自己……他的步子邁得穩重,院之內寂靜無聲,一瞬間,隻剩下華靴落於地麵上、與那玉佩輕輕碰撞的琳琅之聲。不光是茉荷,周圍宮人亦是提心吊膽,生怕這位陰晴不定的萬歲爺此番前來,是來找自己的麻煩。

所有人都畏懼他,所有人都怕他。

可所有人都萬分敬仰他。

姬禮目色微凝。

三年來,這裡的掌事姑姑已經換了一批,姬禮眼見著,對方有些麵生。見了皇帝前來,姑姑慌忙迎上前去,語氣恭敬。

「不知皇上前來,所為何事——」

這句話還未說完,姬禮一眯眼。

「白憐呢?」

對方恭敬垂目,「按著皇上的話,一直在後院關著呢。」

一想起那女子,男人眸光又冷了幾分。

那一晚,對方竟吃了熊心豹子膽,企圖引誘於他。姬禮中了合歡香,四肢僵硬,嗓子更是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發不出聲音來。

對方迎著昏黃的燈火,走上前去。

千嬌百媚,柔腸百轉。

她笑得嫵媚,似乎這般,就能輕而易舉地俘獲男子的芳心。

姬禮額上出了些汗。

他緊緊握著拳頭,指甲嵌入掌心。不光是額頭,脖頸處出了汗,順著他的脖子往下流。

滑落在他堅硬的喉結處。

看得白憐愈發意亂情迷。

她恨不得立馬撲上前去。

肚臍中的藥丸,她自然是十分清楚其功效——這藥丸後勁很足,如此想著,她便愈發赤裸而大膽。

走到男子麵前,他身上傳來些淡淡的草藥味,縈繞在她鼻尖。

「皇上,奴婢來服侍您……」

素手纖纖,欲攀上他的頸項,撫扌莫他的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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