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三(1 / 2)
「都明白了嗎?」
「明、明白了。」
謝陟厘舌頭不太聽話,其實整個人還有點恍惚。
大將軍居然真的在教她認字,教得還十分認真,沒有半點不耐煩。
這幾頁的教完了,他甚至還翻到前麵挑出幾個考她。
比私塾的夫子還要嚴謹。
幸好她都答上來了,不然一定又要挨訓。
她一個人待在帳篷的時候,覺得這裡挺大挺空曠,風煊一坐在這裡,整個帳篷立馬縮小了似的,連書桌都變得袖珍起來,空氣也好像受什麼東西擠壓著,謝陟厘覺得氣都喘不大勻。
總擔心她一個答錯,他就會把書一摔,隨時暴起,劈頭蓋臉拿她出一頓氣。
昏黃燈光照出硬挺的鼻梁,睫毛在眼窩下投出一片濃重的陰影,雖然他從頭到尾都在認真教學,但眉頭卻始終微微皺著,肩脊也一直緊繃,明顯心情不佳。
謝陟厘著實有理由提心吊膽。
好在他考校完畢,有要起身的意思,但卻在快要合上書的時候微微一頓,不知在書上看到了什麼。
「陟厘……」風煊問道,「你的名字是藥名?」
陟厘,又名側梨、水苔、石發、石衣,味甘性溫,無毒。
謝陟厘連忙答:「是,師父取的。」
風煊點點頭。
性溫,無毒,倒是恰如其分。
「若是帳中無人,你隨時可以過來問我,也可以去找孟澤。」走到帳門的時候,風煊停下來道。
另外還報了幾名幕僚書吏的名字,告訴她如有需要皆可以去求教。
謝陟厘原本隻一心盼著他早點走人,此時卻愣了愣。
這樣師長般周到、父兄般的溫和,在師父離開之後,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了。
大家說的沒錯,他真的是,愛兵如子。
大概習慣冷的人,遇見一點暖意,就會覺得格外燙人。她現在臉頰就有點發燙,知道自己應該恭恭敬敬地道謝,可說出口的不知怎麼卻是:「……大將軍您要喝酒嗎?」
風煊顯然也有絲意外,回過頭來。
帳篷外是清冷的月光,帳篷內是溫暖的昏黃,他站在內與外的交接處,半邊身子沐浴在溫暖的光芒下,冷峻的眉眼裡頭帶著點疑惑。
如果可以的話,謝陟厘想當場來個咬舌自盡。
所以說人真的不能熬夜,一熬夜就會把腦子熬成漿糊。
「我……我就是看那邊帳篷有幾壇好酒,大將軍睡前喝一碗,說不定能睡得更好些。」
這理由勉強還過得去吧?算是符合她醫女的身份吧?
畢竟勸大將軍借酒澆愁什麼的,著實不在她的職份之內。
可他今夜這模樣讓她想起了師父。
在師娘離開的那兩年,師父就是這樣,明明也是一臉和藹,有時候還會逗小羽樂,看上去沒事人似的。
但她有時候半夜醒來,就會看到師父一個人坐在燈下,慢慢地喝酒。
她漸漸就知道了,夜裡的那點酒喝完,第二天才能有一個如常般和煦的師父。
「不了,飲酒誤事。」
風煊說完,人卻沒有動,頓了頓,他道,「多謝你。」
雖然她的提議磕磕絆絆,但她的關心明明顯顯。
有時候她甚至不用說話,那雙圓潤的杏核眼已經在燈光下把她想說的話都說了。
——你還好嗎?我有點擔心你。
——要做點什麼才能讓你高興起來?要喝酒嗎?
風煊心中一陣溫暖,她的眼睛可比酒管用得多。
多謝你舍命相護。
多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