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十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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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陟厘隻見他的眸子格外暗沉,有什麼東西在裡頭明明滅滅,原本要以為他要鬆開手的,下一瞬卻被他捏住了下巴。

這不是她的下巴第一次落在他的手裡,上一次還是光天化日眾目睽睽,她都已經嚇得半死,這會兒黑燈瞎火昏天暗地,兩個人擠在這小小的草堆後,謝陟厘魂都快被嚇飛了。

——大將軍你醒醒!你是個病人!沒有用的!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她靈魂的呼號,風煊低聲道:「有草屑。」

這聲音輕得不能再輕,若不是這種息息相聞的距離,謝陟厘指定聽不清。

這句話倒是很好地打消了謝陟厘的驚恐,至於是不是真的有草屑,她沒有深究,隻模糊地感覺風煊鬆手的時候好像有點不情願似的,臉上還閃過一抹隱忍的神情。

好在他到底還鬆了手,並且盡量和她拉開了一點距離。

兩人總算沒有再貼在一處了,謝陟厘暗暗鬆了一口氣,然後才開始覺得奇怪,他躲嚴鋒乾嘛?

「芙蓉啊,你說我這次到底該怎麼辦?主子他為什麼生這麼大氣?論相貌論身份論地位,她哪一點不夠格當王妃?為什麼主子偏偏不肯?那個醫女到底有什麼好?全身加起來沒有二兩肉,哪裡比得上阿麗?」

嚴鋒在那邊和芙蓉傾心交談,舌頭有點大,含含糊糊的,像是喝醉了。

謝陟厘心裡替他解惑:嚴郎將你有所不知,要安知意那樣的大美人,你以為大將軍願意嗎?還不是身體不行沒有辦法?你這般猛戳大將軍的痛處,大將軍自然要生氣。

隻是風煊的臉上有一種微茫的蒼涼和悲傷,看上去並不單純是憤怒,謝陟厘又想起了昨天晚上他那道孤寂而立的背影。

有什麼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吧……他和嚴鋒之間顯然不止夾著個安知意而已。

但這不是她能涉足的事,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假裝自己不存在,不發出任何一絲聲響。

那邊嚴鋒還在絮絮叨叨:「……芙蓉你真好,我隻有你了……連阿成那個混蛋都不願聽我說,他說我腦子燒壞了……我哪有?阿麗那麼美,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美的人,我喜歡上她不是很正常嗎?像主子喜歡那個謝醫女才奇怪,她哪裡有阿麗美?……你說是不是?」

芙蓉打了個響鼻,不知是贊成還是反對。

「我那麼喜歡她,可她喜歡主子,她要我幫一幫她,我當然不能不幫。我都喜歡,主子一定也會喜歡的,主子喜歡她,她就會很高興的……」嚴鋒打了長長的酒嗝,「可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兩個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謝陟厘開始懷疑,這人莫不是個傻子吧?

為什麼喜歡一個人,竟然希望她和別人在一起?

嚴鋒翻過來倒過去就是這麼些話,總之就是困惑於「你們明明那麼般配為什麼不在一起」,最後咕噥道:「反正我不會離開北疆的……我發過誓的,生死相隨,永遠跟著主子,主子在哪裡,我就在哪裡,我不走……誰也不能讓我走……」

旁邊的追光之前一直歡快地吃著蘿卜,這會兒大約是蘿啃完了,覺得嚴鋒有些煩人,打了個響鼻之後,朝嚴鋒的方向踹了一腳。

好在嚴鋒醉歸醉,身手還頗為敏捷,避開了這一腳。

「追光啊追光,你脾氣是不是太差了點?大家都是兄弟,哪有這樣說踹就踹的?」嚴鋒道,「還有,你這麼大一匹馬,憑什麼不能讓別人騎?還非得讓主子天天來蹓你,你知不知道主子有多忙?啊?你這個不讓人省心的東西……」

謝陟厘:「……」

行了,二位在「不讓人省心」這方麵當真是半斤八兩。

嚴鋒就這麼罵罵咧咧絮絮叨叨,沒完沒了的,謝陟厘簡直要懷疑他今晚是不是打算在馬廄住下。

好在沒有再等多久,嚴鋒終於聊得差不多,起身歪東倒西晃晃悠悠地走了。

謝陟厘這才長長地透出一口氣。

終於可以回去了。

不過一想到還有一堆醫書藥方等著她,她又不是那麼著急回去了。

風煊在黑暗中始終沉默,背脊是緊繃的姿態,整個人自鬆開她之後便一動不動,仿佛一塊岩石。

大將軍不動,謝陟厘也不敢動。

夜色越深,空氣便越是沁涼,謝陟厘已經開始覺得有點冷了。

可風煊卻像是神魂已經離竅,不知在何處遨遊,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回來,她終於忍不住道:「那個……嚴郎將看起來應當不是為色所迷被收買哦?」

——單純隻是腦子不大好使吧?

一開口她就後悔了,一來這事著實輪不到她置喙,二來她的評價好像過於露骨。

「他一向笨得很。」風煊輕聲開口,「當時隻有出身在最差的羽林衛才會被分到朝瑞殿,他明明出身不算低,卻陪著路山成一起來了。」

那個時候他還是皇宮裡沉默壓抑的少年皇子,母親是宮女出身,生下皇子也隻是晉封到嬪位。他在眾多的皇子當中絲毫不受關注,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宮中向來是弱肉強食,他們母子每日活在風雨飄搖之中,僅靠著母親在德妃麵前奉承,才勉強在宮中活了下來。

少年的他對於這些無計可施,整日練武解悶,嚴鋒和路山成就是那個時候出現在他的生活中。

最初他以為他們兩個也和從前的羽林衛是一般貨色,玩些陽逢陰違的恭敬,話裡話外以嘲諷他們母子為樂——反正皇帝如種馬般能生,皇宮最不缺的就是龍子龍孫。

所以他已經扌莫索出經驗,第一天就狠狠給了兩人一頓下馬威,以討教為借口,將兩人揍得抱頭鼠躥。

接下來的路有兩條,一是這兩人再也不敢造次,二是這兩人會帶人回來報復。但風煊不怕,他巴不得就此鬧出人命,把事情鬧大,好讓他那個父皇知道,他在這偏僻的朝瑞殿裡還有一對被遺忘的妻兒。

但嚴鋒和路山成選了一條風煊沒有想過的路。

兩人當場跪下,一臉崇拜:「哇,殿下您也太厲害了吧?這主子我們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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