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櫻之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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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女。」源稚生目光迷蒙。

滑翔翼掠過東京塔的瞬間,他看清了風間琉璃的臉。雖然太久不見了,可他們是孿生的兄弟,源稚女就是女裝嫵媚的他,他不可能認錯。

他不知道風間琉璃何以在這裡現身,又是為了什麼而殺死王將,也許是猛鬼眾的內鬥,也許是為了爭奪神的控製權。他從來都扌莫不清弟弟的心思,雖然從血統來說他是皇而風間琉璃是惡鬼。

本來死在地下室裡的不該是源稚女,以源稚女的心機大可以把哥哥玩弄於股掌間,但他唯一的弱點就是源稚生。

「你怎麼會在這裡?」源稚生扭頭問櫻。

「和烏鴉夜叉商量的結果,料到您會來特別瞭望台,所以決定派人手保護您。」櫻的回答很簡略,「我是唯一適合的人,所以我來了。」

她隱藏了很多不需要交代的細節,但是源稚生和橘政宗都聽出來了:夜叉、烏鴉和櫻是源稚生的「家臣」,他們隻管源稚生的死活,橘政宗不關他們的事,櫻的實際工作是幫助源稚生誅殺叛徒橘政宗,隻不過局勢中途發生了改變。

橘政宗淡然地笑笑,並不以為意。

「得趕緊找人來清理現場,」橘政宗捂著月匈口,「還有幫我叫醫生。」

「你是亂吃了什麼藥吧?」源稚生問,他猜測橘政宗是吞服了進化藥來強行提升血統。

「比那個更糟糕,是保存下來的胎血,不過用血清療法的話,再活幾年甚至十幾年都是沒問題的。」橘政宗微笑,「也許足夠活到參加你的婚禮。」

雨仍在下,狂風掃過特別瞭望台,風聲像是隱隱的哭聲。

橘政宗愣了幾秒鍾,眼中流露出巨大的驚恐,一步步退向室內,源稚生和櫻也跟他一起後退。磅礴的風雨中,似乎隱藏著比王將還要可怕的東西。

黑影從瞭望台下方緩緩地升起,大雨打在它青灰色的鱗片上,碎成瑩白色的水沫。它展開足有數米寬的雙翼輕輕地揮舞,節奏中帶著曼妙之意,似蛇似魚的長尾慢慢地舒卷。

漆黑的長發在風雨中淩亂,掩映著它姣好的女性麵孔。它嘴角微動,似乎是要笑出聲來,可發出的卻是嬰兒般的哭聲,嘴裡滿是荊棘般的利齒。

會飛的死侍,不是一名而是一群。它們從四麵八方升了上來,仿佛古代壁畫中的飛蛇,在所有古文明的傳說中,這種景象都預示著浩劫和新生。

「那那是什麼東西?」烏鴉驚呆了。

他們並沒有沖向東京塔去協助源稚生,一則源稚生禁止他們這麼做,二則他們瞎跑也沒用,他們根本跟不上源稚生。

但眼看戰鬥已經結束,局麵卻忽然變化,在紅外線望遠鏡裡,原本漆黑的東京塔忽然亮了起來,數不清的高溫目標覆蓋在塔表麵,像小蝌蚪一樣成群地遊向塔頂。

「誰帶了重型武器?」烏鴉大吼。

夜叉打開手提箱,漆黑的單兵導彈表麵發射著冷光:「俄羅斯的薩姆16,威力夠用了,就是怕把東京塔給炸塌。」

「混賬!你帶這種沒用的武器乾什麼!」烏鴉咆哮。

「完全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本來是想王將要是駕車逃走的話就把他和車一起炸飛。」夜叉說,「那些死侍是從哪裡跑出來的?」

「它們原本就在塔裡,那些東西介乎爬行動物和人類之間,爬行動物是冷血動物,體溫和周圍環境相同,所以它們在紅外線望遠鏡中是不會暴露的。現在它們要開始獵食了,血熱起來了,體溫遠比常人還要高,所以就被發現了。」烏鴉急得發瘋,但還是試著給夜叉解釋,「那些就是王將埋伏的『人手』,原本他能夠乘坐飛艇逃走,讓死侍群把特別瞭望台裡的人都吃了。王將是死侍的控製者,現在控製者死了,死侍會依照嗜血的天性四處捕食它們瘋狂了!」

電梯門打開,愷撒和楚子航費盡千辛萬苦終於升到了主瞭望台,他們得換電梯才能去更高處的特別瞭望台,卻忽然停下了。

主瞭望台裡,無數蠕動著的影子慢慢地直起身子扭過頭來,這真是世界上最高難度的扭頭動作,這些家夥能夠下半身完全不動,頭部轉動180度。

無數雙金黃色的眼睛注視著愷撒和楚子航,似乎以它們的智力還未能想明白為什麼忽然有新鮮的食物從那個方形空間裡出現。

「真不好意思,打攪你們的派對了!」愷撒同時拍下下行鍵和關門鍵。

楚子航的兩支烏茲同時從腋下出現,劈頭蓋臉地一頓掃射。死侍群被打得跳躍起來,在這幾秒鍾的空隙裡,厚實的電梯門關閉了。

「他們還在特別瞭望台裡。」楚子航低聲說,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那一幕太震撼了,被無數獵食者這麼驚訝地凝望著。

「相信我,這個派對不適合我們參加。」愷撒的眼神同樣呆滯,「我們在源氏重工裡的時候有個軍火庫在背後,以現在的裝備我們去參加派對隻能是給人家送吃的。」

電梯開始下行,包裹鐵皮的電梯門上忽然出現鋒利的凸起,似乎有巨大的尖錐從外麵擊打電梯門,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凸起。他們得慶幸電波塔的建造標準是軍事標準,普通的電梯門早就給戳破了。

「我就說吧,這個派對上的人不歡迎我們。」愷撒低聲說。

電梯高速下行,愷撒和楚子航並肩而立,並肩流著冷汗。

「王將的遺產麼?」源稚生的後背和橘政宗相抵。

「深度進化,龍形死侍!果然他的技術還是超過我的!」橘正宗低聲說。

絕對的深度進化,眼前的死侍不僅進化出了蛇尾,甚至進化出了膜翼。在無數古文明的傳說中,不論能否飛天的翼都是象征著龍類超越生物而接近於神魔的標記。

這些死侍的身上,人類成分己經很少,更接近舞空的狂龍。

傳說中的龍形死侍,終於現世。

「回電梯裡去!」源稚生說。他自己卻忽然突進,長刀在高速的斬擊中帶出扭曲的弧光。

當前的那名死侍收攏雙翼,像是暴怒的石像鬼【石像鬼,在古代法語中稱作ga。uille,是中世紀建築的屋頂裝飾,跟中國古代建築的滴水獸一樣用來引走雨水。它長著蝙蝠般的羽翼,麵目猙狩,身軀強壯而且堅硬,傳說巫師能夠把生命引入它們的身體,把它們化作自己的奴仆】那樣頂著刀刃撲向源稚生,但還沒有飛躍欄杆就撞上了源稚生的長刀。

失去了蜘蛛切,源稚生還有與之相配的童子切安綱。死侍從塔頂墜落,將近地麵的時候裂成了兩半。童子切安把它的身體一分為二,以童子切的鋒利,幾秒鍾後傷口才裂開。

電梯竟然不在這一層,這時候不知道是誰在下麵召喚電梯。這不僅帶走了他們逃生的希望,也帶走了裡麵的各種武器。

橘政宗和櫻同時滾地翻身,拾起了地上的武器,雖然傷痕累累,但這種時候有武器總比沒有強。

源稚生退入室內,長刀空揮,拋去刀上的黑血。三個人重新聚集起來,櫻雙手握刀,橘政宗平端著兩米長的異形長槍,槍首宛若新月,那是寶藏院的新月槍。

「堅持住,烏鴉和夜叉他們會想辦法。」源稚生拉開領帶。

所有的落地窗在同一刻崩碎,死侍們帶著閃光的玻璃碎片撲了進來,嶙峋的骨翼猛地抖開,像是一具具古代邪神的雕塑。

遠處傳來悠揚的鍾聲,午夜十二點鍾。鍾聲聽在耳朵裡異常地寒冷,東京在這場暴雨中似乎變成了鬼影重重的中世紀城市,教堂上的青銅古鍾在轟鳴,魔鬼在陰影中撕聲狂笑。

源稚生盯著死侍們的武器。它們己經沒有手了,被某種外科手術摘除,取而代之的是彎曲的金屬彎刀,刀刃上帶著凶險的鋸齒。傳說的魔鬼們要是遇見這些東西大概也隻有跪下來做臨終彌撒。

「去地下車庫,我把車停在地下車庫裡了。」源稚生說。

「我的車也停在那裡。」橘政宗說。看得出他的狀態並不好,龍血給予了他類似王將的愈合能力,但傷口高速愈合的同時,他變得非常虛弱。

死侍們發出尖細的嘯聲,俯沖下來,仿佛懸在頭頂的黑色雲山坍塌了。

源稚生筆直地揮出童子切。巨大的威壓在一瞬間壓製了前方的死侍,它振動骨翼想要閃避,但已經來不及了,童子切帶著清光揚起,死侍的骨翼帶著半邊身體裂開。在這種情況下死侍的生機仍然沒有斷絕,手腕上連著的金屬刃貼著源稚生的肩膀斬入地麵。源稚生的肩膀受傷,但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看似隨手轉動童子切,空氣裡回盪著打鐵般的當當聲,童子切在死侍的身體上砍出點點火光。源稚生的每一刀都能破開鱗片和肌肉直接和骨骼撞擊,死侍的骨骼可以和鋼鐵相比。

死侍倒在地上,像是一具邪神雕像倒塌了。

橘政宗同時發動,平持新月槍,誠心正意地刺向前方的死侍。死侍用雙手的金屬刃交叉格擋,橘政宗發力沖鋒,用槍逼著死侍後退。

櫻也彈射出去。死侍全身覆蓋著堅硬的鱗片,她的刀刃太過輕薄,此刻已經沒有用處,好在她也算是用刀的好手。

源稚生從風衣中抽出黃金鑲嵌的柯爾特左輪槍,這柄名為「西部守望」的大口徑手槍能把沖過來的野牛一槍碎顱,發射的動靜就像是一道暴雷,彈頭鑽進一名死侍的頭顱,爆炸開來。水銀被火藥加熱,彌漫出一片白色的水銀蒸氣。死侍不畏死亡,卻會本能地閃避水銀,被水銀濺到的死侍則立刻用金屬刃把被濺到的身軀砍下來,這樣才能阻止白色的水銀斑沿著身軀蔓延。

兩支金屬刃同時折斷,被橘政宗逼退的那名死侍失去了防護,新月槍斬斷金屬刃之後直接穿透死侍的月匈口,把它釘在柱子上。

源稚生從月要間拔出暗紅色的短刀扔給橘政宗,那柄刀名為「雷切」,是史上名將立花道雪的佩刀。橘政宗兩刀削去死侍的骨翼,然後橫斬它的喉嚨。

更多的死侍正翻越欄杆爬上來,密密麻麻的鱗片閃著微光。除了龍形死侍,還有更多的蛇形死侍,它們都向著瞭望台匯集過來。

這種時候驚悚恐懼都毫無意義,揮刀揮得更快才有意義。橘政宗把新月槍揮舞成巨大的槍圈,逼退近身的死侍,源稚生一邊揮刀一邊開槍點殺。彈頭在死侍身體裡崩裂,水銀斑直接出現在骨頭上。

風壓從上方傳來,巨大的黑影從天而降,直升機終於抵達,執行局的精銳們站在起落架上開槍,密集的火力把死侍群壓製了。大家長危在旦夕,蛇岐八家也不在乎明天報紙的頭條是「東京塔頂激烈槍戰」,沉重的34加特林速射機槍毫無顧忌地傾瀉彈雨。這應該是烏鴉的安排,以夜叉那有限的腦容量,在這種情況下更可能的反應是一手端著沖鋒槍一手揮舞著球棒沿著鐵梯往上沖。這也是源稚生的想法,下行的道路已經封死,隻能從天空中撤離,所以源稚生優先攻擊龍形死侍,提前清除掉可能威脅到直升飛機的目標。

直升機緩緩地接近瞭望台,執行局的計劃顯然是用彈幕開道,讓他們三個直接跳上飛機。

「跟著我!」源稚生彎月要拾起另一柄長刀,開始了旋轉,鏡心明智流的「卷刃流」和「逆卷刃流」運用在兩柄刀上。他用刀鋒開路,皇血燃燒的時候沒有死侍能接近他。

執行局的人被大家長神鬼般的悍勇鼓舞,加特林機槍吼叫得更加震耳,彈幕把死侍群往兩側驅趕,給源稚生他們留出道路。

直升飛機放下了懸梯,進一步逼近瞭望台,部下們拚命地招手,讓源稚生快點跳上來。

黑影如同箭一樣射出瞭望台,咬住了懸梯,起落架上的乾部們都驚呆了,他們根本沒有想到這些凶獸還有這樣的智慧,它們看似被彈雨完全壓製,其實是在等待機會。

為了血食這些東西是能用命去換的。第二道黑影撲出了瞭望台,乾部們正對著那名咬住懸梯的死侍射擊,第二名死侍又咬住了第一名的尾巴。那名被打成蜂窩的死侍沒有鬆口,殘缺的臉似乎帶著狂笑的表情,越來越多的死侍咬住了它的尾部,用金屬刃鈎著它的身體往上爬。一道又一道黑影遊進了駕駛艙,乾部們的槍還在吼叫,但已經無濟於事。他們無法驅逐那些進食者,機艙變成了它們的包廂。

源稚生默默地看著直升機遠離瞭望台,像是一隻受傷的鷹要去找地方療傷,但沒有飛出多遠它就失去平衡,向著廣場墜落。

直升機落地濺起了沖天的火焰,熊熊燃燒的殘骸一直滾到了夜叉和烏鴉麵前,夜叉提著雙槍,狂怒地沖上前對機艙裡還未死絕的死侍掃射,罵著世上最不堪的髒話。

他們失敗了,損失一架直升機不算什麼,損失幾名精銳也不算什麼,可下一架直升機還要多久才能趕到?每一分每一秒,源稚生的死亡幾率都在上升。

源稚生等不到新的直升機來了,橘政宗的身體顯然不能堅持到那個時候。

電梯上方的顯示忽然變了,這意味著電梯正在上升,很快就會到達特別瞭望台。

但源稚生根本感覺不到驚喜。下麵有人召喚電梯,所以電梯才會降下去,可下麵能有什麼人?下麵隻有死侍。

死侍乘坐電梯抵達戰場是個可笑的想法,但這很可能就是真相:電梯第一次來到特別瞭望台,帶來了武器;第二次,帶來死亡。

「聽我說。」源稚生更換彈匣,和櫻背貼背地彼此防禦。

「我在聽。」

「我們等不到新的直升機來,唯一的路是從電梯下到地下車庫。」

「是。」

「電梯裡一定塞滿了死侍,但它是唯一的通道。」

「是。」

「電梯開門的時候我會壓製住死侍,打開一條通往電梯的路,那條路隻會開放幾秒鍾,你帶著政宗先生去電梯,別管我,先走。」

「這不是我該做的事。」櫻竟然給出了否定的回答,源稚生的記憶中,她還沒給出過什麼否定的回答。

「聽話是女孩子的美德。」源稚生說。

破碎的落地窗裡不斷湧入死侍,暴風雨橫卷,滿地彈殼,彈殼中還飄著微小的火苗,就像他們三個的生命之火,隨時會熄滅。

太多敵人了,用刀是斬不盡的,唯有言靈。源稚生還握著「王權」,可那個君臨天下的言靈有致命弱點,就是隻能用一次,源稚生必須把那一次用在最關鍵的時候。

釋放王權之後他整個人就像被抽空了似的,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但這一切櫻並不知道,源稚生很慶幸她不知道。

他念出了早已失傳的語言,領域釋放,緩慢擴張,邊界泛著淡淡的熒光,被籠罩的死侍沒有感覺到任何異狀。源稚生走到特別瞭望台的中心,在這裡他的領域恰好可以覆蓋全局。

一名死侍擋在他的麵前,源稚生伸出手,輕描淡寫地推開了它。死侍的金屬刃劇烈地顫抖,卻沒有刺出。它做不到,金屬刃的重量在瞬間增加了幾十倍。重的不僅是金屬刃,還有它們的身體,死侍們的脊柱骨發出開裂般的聲音,紛紛撲倒在地,就像是石頭雕像被從高台上推下來。它們的骨骼是普通刀劍都無法斬斷的,甚至能彈開步槍子彈,但不斷增大的重力正壓碎它們的骨骼。

這是無比詭異的一幕,它們匍匐在地,連頭都抬不起來。地磚開裂了,它們一寸一寸地陷入水泥樓板。

櫻扶起橘政宗,橘政宗以槍為杖,兩個人跌跌撞撞地去向電梯。

「叮」的一聲,電梯抵達特別瞭望台。電梯門打開,腥風把人熏得頭暈眼花,電梯變成了一個沙丁魚罐頭,死侍們的長尾彼此糾纏著,填滿了轎廂。蒼白的人麵在窸窸窣窣的蛇尾旁閃現。

這一批是蛇形死侍,但它們魁梧健碩,凶蠻的肌肉呈現出生鐵般的色澤,不難想象出這些肌肉能爆發出何等的力量。

橘政宗大吼著擲出新月槍,這柄雄壯的武器還未刺中任何一名死侍就分崩離析了。兩柄金屬刃淩空斬切,把新月槍砍成四截。那名死侍的切割動作如同螳螂般詭異而局效。

數十條蛇軀如同傾倒那樣從電梯裡滑出來,源稚生等待的就是這個瞬間,等它們聚集成團。他抬起西部守望,把六顆水銀爆裂彈一氣打了出去。水銀蒸氣在死侍群中爆開,鱗片上出現了大片的水銀斑,過於密集的陣型讓水銀爆裂彈的威力得以最大程度的發揮。櫻隱約聽見這些東西的哀嚎了,像是中世紀的女巫們在火刑架上的哭泣。水銀蒸氣中的死侍玩命地往外爬,櫻卻扶著橘政宗穿越那片白色的蒸氣。蒸氣對他們來說也是有毒的,但人類對水銀的抗性遠比龍類強。

源稚生也返身去向電梯。

「王權」的效力正在減弱,被壓入水泥樓板的死侍正試圖爬出來,有些甚至掙斷了身體,露出暗金色的骨骼,這場麵驚悚得就像是骷髏們推開自己的墓碑爬出墓穴。源稚生連舉起童子切的力量都沒有了,開槍用盡了他最後的力量,龍骨狀態崩潰,他隨時都會倒下。他追上了櫻和橘政宗,一把托住橘政宗的另一條手臂,剛想用力就覺得眼前發黑。好在電梯門就在前麵,進了電梯就好了,特別瞭望台和主瞭望台裡都是死侍,但他能想辦法讓電梯強行停在兩層之間。

橘政宗滑倒了,似乎是踩到了什麼東西,連帶著源稚生也摔倒了。兩個人都筋疲力盡,櫻的力氣支撐不住這兩個男人,跟著倒地。

源稚生掙紮著想起身,後背上忽然劇痛,好像整個人沿著脊骨裂開了。這次摔倒導致他輸掉了和死侍間的賽跑,一直有一隻掙斷了尾巴的死侍跟在他背後爬行,抓住這個機會向他的後背發動攻擊。它本可以要了源稚生的命,但它尾部斷裂,所以動作走形。源稚生扛住了那記重擊。他拚盡全力把橘政宗推了出去,反手一刀刺進死侍的眉心。

櫻一躍而起,抓住源稚生的雙臂把他扛在背上。源稚生從沒有想到櫻的力量能那麼大,她發育得很晚,身體細瘦,因為小時候連飯都吃不飽。

橘政宗爬進了電梯,櫻背著源稚生沖了進去,電梯轎廂中滿是黏液,這是死侍們留下的。橘政宗準備的武器還在,可他們中能牢牢握住槍柄的隻有櫻了。

櫻貼著電梯轎廂的壁把源稚生放下,解下源稚生和自己的風衣月要帶,在他的上身來了個十字捆綁,這個捆綁會幫助他克服骨折的痛苦。

「關電梯門!關電梯門!」源稚生嘶啞地吼。

櫻看起來是心慌意亂,做了完全錯誤的事,她應該先關電梯門而不是先給源稚生做治療,那些從王權中解脫出來的死侍正爬向電梯。

櫻扌莫了扌莫他的頭發,順帶著是他的側臉,然後是他的手……她手裡藏著一件鋒利的刀刃,刀刃割開了源稚生的腕動脈,鮮血噴湧出來濺了她一身。

源稚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櫻會在這個關鍵的時刻背叛他。她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永遠站在陰影中,甘願當他的影子,己經超越了下屬,變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如果櫻也會背叛他的話,他在這個世界上還能相信誰?

櫻從源稚生手中抓過西部守望,起身按下關門鍵,退出電梯,說:「再見。」

「不!」源稚生忽然嘶叫起來,他想抓住櫻。

櫻從月要後麵拿出射繩槍,一槍打在屋頂,繩子隨之收縮,她輕盈得像是燕子那樣離開地麵,源稚生沒能抓到她。

死侍們已經爬到了電梯門前,橘政宗抓過一支5,頂在死侍的額頭上發射,抬腳把它踢飛出去,再抓住源稚生的風衣,把他抓回轎廂裡。另一名死侍把金屬刃和手腕一起插入門縫,橘政宗拔出雷切一刀斬斷。電梯門終於閉合,帶著刺耳的隆隆聲下降,上方一片寂靜,然後忽然間響起了大片的嬰兒哭聲,哭聲中透著狂喜。

「不……不!不!」源稚生嘶吼。

源稚生都快記不清他跟櫻是怎麼相遇的了,因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跟夜叉和烏鴉不同,櫻不是家族指派給源稚生的人,是源稚生從家族要來的。

他們相遇的時候櫻連日語都不太會說,卻會說一口流利的普什圖語,這種語言隻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被使用。她很少說話,因為在日·本沒人能聽懂她的普什圖語。

她是流落在阿·富·汗的日·本人,孤兒,父母死亡的時間連櫻自己都說不清楚,她能夠在兵荒馬亂的阿·富·汗活下來,是因為她出賣了自己。她出賣自己幫當地的·遊·擊·隊·殺人。

這個工作從她九歲就開始了,這在當地也不算是什麼誇張的事情,當地七八歲的男孩就會使用沖鋒槍。當地的遊擊隊都稱自己為聖戰者,都要鏟除異己。櫻在喀布爾的街頭殺人,而後能從容離去,目擊者隻記得有過一個眼瞳微微發藍的小女孩曾經出現過,卻沒人相信是她下的手。

她無師自通地開啟了言靈,薄薄的鐵片甚至玻璃碎片都能成為她的武器。她過於優秀的暗殺履歷終於驚動了蛇岐八家中的忍者世家風魔家,風魔家的精英忍者不遠千裡奔赴阿·富汗。令他驚訝的是這個頂尖殺手並沒有藏得很深,也沒有經紀人代替她出來談生意,忍者找到·櫻的時候櫻正在街邊買饢吃。她的眼瞳微微發藍,映著阿富汗的天空那麼美麗,卻透著漠視一切的孤獨。

我們是你的家人,你願意回家麼?忍者問櫻。櫻說我願意,隻要你給我吃的。

她被從阿·富·汗帶回來之後就被棄用,因為她跟日本格格不入。她在無人知道的情況下長到了十六歲,反正在日本是人就有口飯吃,風魔家更不缺一個女孩的食物。

她發育了,像個大女孩,可是穿衣服邋裡邋遢,很少有人注意到她的美。她被分配了一份工作,在神社裡充當武器保管員。她每天給這些東西上油保養,渾身都是煤油味。

那天十七歲的源稚生在諸位家主的陪同下去神社裡上香,結束之後他在走廊下抽煙。他很小就會抽煙,把這看成叛逆的象征。

兩個年輕的黑·道職員從不遠處經過,以某種猥·褻的語調竊竊私語,他們說你知道麼?那個負責收拾武器的女孩,她餓得很,你隻要給她吃的她什麼都會幫你做。

源稚生特別討厭那句話,所以他狠狠地掐了煙,冷著臉把那兩個人撞開,徑直地去武器保管室找櫻。他就是要讓那兩個家夥知道,即便隻是家族裡一個無足輕重的、收拾武器的女孩,也會得到少主的關注。

武器保管室設置在神社裡很偏僻的位置,櫻坐在太陽照不到的、長著黴斑和苔蘚的陰影裡收拾那些舊式武器,她那麼年輕那麼溫潤,本該像盛在精致盒子裡的粉紅色棉花糖那樣美好,可她穿著沾染了油汙的麻布衣服,扣子沒扣嚴實,隱約露出月匈部的輪廓來,她也不知道遮掩。所以她隻是滾上了灰塵的棉花糖,不會再被人捧在手心裡,少女稚嫩的美麗就變成了廉價的欲望感。

源稚生走到她麵前,默默地看她給一把破刀上了五分鍾的油,她不知道源稚生是誰,也懶得抬頭看他,在阿·富·汗時她也是這樣。

源稚生說嗨,你願意跟在我身邊做事麼?那時候他剛剛得到權力可以有自己的幾個跟班,用古代的話說就是自己的家臣。

櫻慢慢地抬起頭來,微微發藍的眼睛中藏著與世隔絕的警覺,但她肯定地點了點頭,說,你給我吃的,我跟你做事。

跟在源稚生背後不敢離去的那兩個家夥被嚇到了,他們覺得源稚生故意撞他們大概是因為他們私下裡討論了「少主有興趣的東西」,所以惶恐地鞠躬賠罪。作為內三家的年輕家主,又長得俊秀,源稚生想要蛇岐八家中的任何一個女人都是易如反掌的,何況這個散發著煤油味的仆役?

反正這種女孩是那種廉價的、你給她東西吃她就會為你做任何事的賤人,她自己也承認了。

源稚生默默地看著這個女孩,忽然隱約覺得難過,但那難過又像是針一般尖銳,他覺得坐在陰影中擦拭武器的便是另一個自己……如果他沒有因為血統的緣故成為蛇岐八家的少主,如果他仍是那個深山小鎮裡的平凡學生,那麼他是不是也會被看作某種廉價的東西?就像那個年輕人說的「你隻要給他吃的他什麼都會幫你做」的廉價東西,然後被那些地位比自己高的人廉價地消費掉。

源稚生想賜給這個女孩尊嚴,他很少那麼慶幸自己擁有那樣的權力地位,能夠賜予這個女孩尊嚴。

「那就這麼說定了。」他冷冷地說,「從此你就是我的手下,你會做什麼?」

櫻警惕地看著他,緩緩地點頭:「說定了,我隻會殺人,你給我吃的,我幫你殺人。」源稚生被強烈地觸動了,原來這個女孩能拿出來交換的最有價值的東西並非她的美麗,而是某種骯髒的、血腥的技巧。她認為這是她僅有的東西,所以如果你給她一口吃的,她就會老老實實地拿出自己最珍貴的東西來跟你交換。

「不,我不需要你幫我殺人,我自己就會殺人。」源稚生緩緩地說,「但我缺少一個漂亮的手下,如果我出門的時候有個漂亮女孩跟在我身後,我會顯得很威風。你願意當我手下的漂亮女孩麼?」

櫻考慮了很久:「可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漂亮女孩。」

「我也不知道,」源稚生有點窘迫,但還是堅定地向櫻伸出手,「但試試總能做到。」

漫長的沉默之後,櫻輕輕地握住了源稚生的手。這是一雙纖細修長的手,卻粗糙如砂岩,可以想見手的主人在過去的歲月裡吃過多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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