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移覆轍(三)(1 / 2)
池以藍的車子就停在江濱。
和顧平蕪的通話結束在一分鍾以前。在他問出「如果我能改變呢」之後,她沒接話,隻問他在哪裡,他說在江濱華爾道夫附近等她。
聽到「華爾道夫」四個字,她果然沉默了一下,說聲好,就掛斷電話。
夜色裡,不遠處的華爾道夫酒店帶著中世紀的莊嚴與華麗,仍坐落在六年前他來尋她的地方。
他靜靜望了片刻,降下車窗。
江風裹挾寒意迎麵襲來,他冰封般的側臉卻稍微緩和。
他忽然想起不久前在上京遇到她那天。
白日的重逢以不歡而散收場。晚上他照舊加班處理公務,查收郵件時,卻總有意無意瞥向頁麵裡的其中一個關聯郵箱。
那是他大學時啟用的私人郵箱。從前用作校內學習相關的資料往來,偶爾還會發作業給顧平蕪過去。
顧平蕪離開以後,那裡頭塞滿了關於她的調查周報。
可他已經很久沒有看過那些報告了。
奇怪的是,他始終沒有讓周揚停止這項工作。他的私人賬戶每年都會為此支付一大筆費用給私家偵探,他在豪擲千金的同時,卻又對支付所得的、打著「顧平蕪」記號的成果視而不見。
他保持著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矛盾,直到重逢這夜。
手指遲疑地滑動在觸屏麵板上,接著,輕輕一點。郵箱打開了。
他終於遲遲拆開近年來巨額購買,卻未曾一顧的商品。
電腦屏幕上,以「顧平蕪」加上日期後綴的周報郵件密密麻麻布滿整個版麵,從首頁一直往後翻,都是未讀。
他遲疑地點開最近一封,是上周。
她輾轉於公司、工地、合作方公司,再回到家,每天轉得像個陀螺。
一周裡她同林冠亨共用一次晚餐,耗時一個小時三十分鍾,法餐,席間一直在聊天。
照片上的她笑得很淡,隔著溫柔的光線,依稀能識破她臉上的笑容未及眼底。
——小丫頭還是這樣,慣會粉飾太平,虛與委蛇。
他挑唇搖搖頭,接著,像是上了癮,開始一封一封地往下點開。顧平蕪這些年的人生也似默片一般,一幕幕在他眼前倒放。
翻到第三頁版麵的時候,他發現了一封已讀。再往後,都是已讀。
他是讀過的。甚至讀了很多。
池以藍怔了怔。他幾乎已經忘記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再點進這個郵箱了解顧平蕪的近況,甚至開始抗拒自己知道關於她的一切。
或許就是從這個時候起。
——最後一封已讀周報的時間,是四年前,
*
顧平蕪離開的第二年,池以藍終於得知她人在紐約。
周揚支付高額時薪找到曼哈頓律所禦用調查員,請他負責關於顧平蕪的周報。他們的合作直到顧平蕪回國後才停止。
而池以藍也是通過一封又一封來自紐約的郵件,了解到顧平蕪離開的軌跡。
彼時盧湘還未徹底離婚,卻有一名男友叫賀鼎臣。賀鼎臣是abc,回國做了幾年先鋒話劇,又因為得到百老匯的一個機會,回到紐約曼哈頓定居。
這麼看來,盧湘是因為愛情來到曼哈頓。
——那麼顧平蕪呢?
池以藍無論如何想不通她背井離鄉的因由,甚至一度猜測,她會不會因為被他傷了心,所以才遠走。
但很快,池以藍就在後來的周報裡知道了真相。
調查員在郵件裡說,顧平蕪每個月都會支付一筆數額不菲的醫藥費給醫院。因為那所因物理康復而知名的醫院裡,有一位姓蔣的先生長期住院治療。
郵件裡貼心地配上了照片,池以藍隻看了一眼就關掉頁麵。
之後他再也沒有打開過這個私人郵箱。
那天晚上,池以藍被傅西塘叫出去喝酒,說是要給金伯南接風洗塵。
金伯南在大二時交換留學出去,趕上秋假剛剛回來沒幾天,傅西塘為了惡搞平素清心寡欲的金伯南,特意安排了幾個清純的電影學院女學生作陪。
「看到沒?這些未來都是要為祖國演藝事業獻身的英雄兒女!」
金伯南難得被逗笑,趁著心情不錯,也沒有拂兄弟的麵子,當真同意了女孩坐到身邊來,隻是依然不太言語。
傅西塘在旁看得壞笑,捅了捅池以藍悄聲道:「信不信?估計阿南到現在還是個童子身,好家夥,資本主義的微風也沒能把他醺染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