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5章(1 / 2)
能跟著陸矜洲打交道的人,若非是朝中重臣便是諸臣的世家公子,個個手裡都是拿捏權勢的人物。
饒是身份如何貴重,但見到陸矜洲過來了,個個起身迎他。
有些個位置更高的臣官,身上端著的氣勢也瞬間收斂起來,變得恭恭敬敬。
「殿下。」
陸矜洲一襲白衣直,袖口和襟邊都蘊了蘇繡的修竹,頭發束了白玉冠,他的骨相生得極好,麵容俊美,身姿挺拔優雅清貴,麵對眾人的恭維僅僅淡應一聲。
微微擺手,「都坐。」
陸矜洲入主位,周圍的人紛紛給他敬酒,停了絲竹管弦之樂又重新響了起來。
「謝過殿下。」
在京都裡誰能得一聲殿下尊稱,除了東宮那位還能有誰。
陸矜洲一過來,周圍侍候的女人都往他身邊擠,宋歡歡不敵他人高腿長,跟在後麵慢了一些,落了一些距離過來的時候,陸矜洲身後已經站了一撥供他差遣的侍女。
端著酒的,端著果子的,還有人匍匐在地上。
瞧著是不需要她侍候了,宋歡歡要擠都擠不過去,她收回腿,站在亭外一處不起眼的地方,頭垂著不露臉,隻看得見一截細長嫩白的脖頸。
「殿下晚來,下官已替您溫好了三巡酒。」宋畚親自給陸矜洲盛滿了酒,他官從四品翰林院侍講學士,生了一副文縐縐的樣子。「殿下請用,是上好的梨園花釀。」
「宋大人辛苦,不必勞煩。」
陸矜洲沒接酒,看了宋畚一眼,通身儒正之氣,從麵上還能可見少年的雅俊之態,在這推杯換盞的酒局裡,也算個脫穎而出的人物。
雖然年及不惑生得還算入目。
難怪那幺女麵目可觀,原是隨了她爹宋畚。
宋夫人崔氏,是太後的小輩隨太後那族人,個個都是麵相刻薄刁鑽,叫人瞧著不喜。
宋畚端著酒盞很是尷尬,沒想過陸矜洲如此下他麵子,嘴上倒是客氣,手上一點動作沒有。
「」
宋歡歡偷看著宋畚也在,他坐在陸矜洲右下方不遠的位置。
身後有兩個替她斟酒的婢女,一個離他更近一些,見到陸矜洲來了,他收了收臉色,斟酒婢離他遠了一些。
雖然離得遠了,從斟酒婢微亂敞開的裙裳中也能看出他剛才做了什麼。
宋歡歡一直在偷看,陸矜洲說得對,她這位親爹最會裝模作樣,裝著正人君子廉明清官,內宅清淨,這幾個名號冠在他頭上,叫得響當當。
其實宋歡歡明白,宋畚懼內,他怕宋夫人,宋夫人凶悍沒什麼容人雅量。
有些年沒見了,她的親爹眼神都沒給,不像是避嫌不看她,更顯然是沒有認出她來。
他還記得有這麼一個女兒嗎,宋夫人將她送人,宋畚連個臉都沒露過。
「宋大人好雅興,梨園花釀可是梨園裡的招牌,若不是常客,裡頭的生意也不做,尋常人更喝不到這番好酒,今日能嘗,孤也算托了宋大人的福氣。」
一個區區的從四品官員,哪裡能和太子麵前班門弄斧。
宋畚被陸矜洲一席話說得心驚膽寒,他哪裡有這種本事,太子將他抬得高,會將他推倒風尖浪口處。
「殿下言重,下官下官不敢當,今日也是碰巧得嘗這好酒,想著借花獻佛。」
舉得久了宋畚越發謹慎,想了許多又開口解釋道,「是殿下的洪福,而非下官薄麵。」
家中婦人不省事,他在家裡管治不住,外麵還要吃冷落,臉色越發不好看,應對之策怎麼都躊躇不出來。
文官不似武將少在意這些,反而最講究咬文嚼字裡的東西,還有麵子。
陸矜洲麵色如常,身後的小廝替他接了宋畚的酒,擱在桌上,沒喝,周圍的人瞧眼色,三言兩語便知道宋畚得罪了太子。
說起宋畚,沒見那幺女,藏哪裡去了。
陸矜洲移開目光,四處掃了一眼,最終定在亭外的石柱後,遮了一半的身影。
「宋歡歡,過來。」陸矜洲叫她,那幺女耳朵靈敏,陸矜洲不擔心她聽不見,隻有她裝傻的可能,「不要讓孤喊你第二回。」
陸矜洲發話,周圍的人雖然不知他在叫誰,目光卻一致跟著陸矜洲落在了外頭窩著的姑娘身上。
吃了酒的定國公世子,想著陸矜洲看上了人,見宋歡歡不識趣便站起來吆喝。
「誰手底下管著的清倌兒,沒見著殿下眼神看了你,窩窩藏藏地躲著做什麼,還不滾過來伺候。」
要不是礙著陸矜洲在,手裡的酒盞恐怕早隨著話砸下去威懾。
「戲館子裡主事怎麼教的,手底下的人一點規矩都沒有!貴人來了還藏著什麼,不識趣?」
陸矜洲不開口,默許了這場叫囂,宋歡歡還沒上來,一旁候著的戲園館主,連忙躬身賠笑跑上來道歉。
原本想拎著宋歡歡上來賠罪。
湊近了看,這才發現是一開始陸太子帶進來的人。
搞不清身份,誰敢胡來,「世子息怒,隻是您說的那姑娘,並非咱們園子裡的人。」
「哦?不是這裡的人,是誰的人,好大的架子。」
宋歡歡前頭自然是聽見了。
那些人的眼神聚在一起,戳在後背上,石柱子擋不住。。
她本以為陸矜洲還要夥同周圍的人周旋一會,沒想到這麼快就點她名字要過去伺候。
宋歡歡一路小跑上台階,跪在陸矜洲的身側,「殿下,適才周圍伺候的人多了,奴擠不進來便站得遠了一些,您別生氣,奴剛剛一直在旁邊守著的,沒有瞎跑亂竄不規矩。」
陸矜洲擺手,那起怒的世子才坐了回去,戲館主退在一邊。
「不是你的錯,還成了孤的錯了?」
宋歡歡哪敢,她雙手交疊磕頭匍匐下去,「殿下恕罪,您明鑒萬分,奴不是這個意思。」
陸矜洲伸手碰宋畚給他敬的酒盞壁麵,「你和你爹言行一致如出一轍,孤一開始便沒有說錯你罷。」
宋畚被點了名字,看了一眼宋歡歡,他曾經的小女兒。
熟悉又陌生。
挑事才歇聲的世子爺,陰陽怪氣冷哼了聲,「本世子原道是哪個不講禮的淸倌兒,不曾想竟是宋大人的千金。」
「隻是不知道堂堂翰林院侍講學士的女兒,如此缺乏管教不識禮數。」
宋畚被點,先前因著敬酒的事情心中不安寧,尋不到何處得罪了太子,如今見到才明了原是宋夫人辦的那件事情。
他本就不同意,將宋歡歡用作棋子送到東宮去侍候。
話說出來,陸矜洲是不會信的。
這幺女從前被嬌縱慣了,本就沒學過幾日規矩,後來丟到柴房裡,毛手毛腳的做些粗活,能懂些什麼。今兒個倒好了,禮數冒失被國公府世子抓到了把柄,說他教養不好,委實難做。
誰不知道,國公府的世子跟太子爺自小一塊長大如同手足同氣連枝的。
搭台子,唱的什麼戲,誰都能聽出來。
請君入甕。
宋畚想著該如何脫身,太後那邊宋夫人沾親帶故,宋畚不沾,也有宋夫人去跟太後交集,太子這邊他想沾,也要找到時機攀附。
這也是宋畚適才為什麼要給陸矜洲親自溫酒敬酒的的原因,他要討好陸矜洲。
隻是沒想到,陸矜洲來赴宴,竟然將他女兒也帶來了。
周圍的人在看,礙於麵子,宋畚隻好將宋歡歡認下來。
「殿下饒恕,下官教女無方,這幺女身子不好送在外邊養著,自小便不在家中缺少人管束,冒冒失失沒有規矩,今日惹了殿下不快,下官管束不嚴自覺慚愧。」
陸矜洲指尖敲著杯盞,杯中酒水泛起漣漪波紋,梨園花釀的酒味很濃鬱,「孤若是賣了宋大人麵子,那又該如何處置?」
有講的局麵,那還好說,不過是個外室女宋畚還能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