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六十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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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鎮西的奏折呈上去不過三五天, 宋命坤崖一事人盡皆知。元夫人悲痛欲絕,聖上悔之晚矣,下令徹查此事。

然過去了月餘, 仍無半點線索。朝野上下議論紛紛, 有人甚至暗中猜測這一切都出自於皇上之手,隻為除掉宋命、不讓世人詬病……

皎皎跟在軍隊中,起初還適應不了風吹日曬,三不五時地病一場,後來也漸漸都習慣下來。

習慣了風餐露宿、強光雨淋,也習慣了見不到他的日日夜夜。

夜裡, 她坐在火堆旁,衣領上一圈白色絨毛托著她的臉頰, 圓圓的杏眼映著火光,原本嬌柔的神情逐漸變得堅毅。

「明後兩日差不多就能到鬆沙鎮了。」江瓊嵐走過來坐到她身邊, 仰頭喝盡水囊中的最後一點水。

皎皎動了動, 抬頭望著夜空繁星彎了眸子:「過得真快啊,一晃兒都快秋末了。」

她微微垂了眸, 唇角緩慢揚起一個弧度:「我已經一個半月零三天沒見到他了。」

四周沒人,她的聲音壓得很低:「不知道他好不好, 事情都辦完了沒有。」

「聖上前些日子為宋督主立了個衣冠塚。」江瓊嵐淡聲,「我爹爹這次速度慢得詭異,我總覺得他知道什麼。前天晚上我還見他偷偷放了信鴿。」

「我隻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打退西韃,回家過個好年。」皎皎笑意融融,雙手合十對著月亮許願。

「定會平平安安的。」江瓊嵐笑著道。

「小四,你教我一些防身的招式吧?」一陣冷風吹過,皎皎不禁拉緊了衣領, 「萬一我落單了,也好有些自保能力。」

江瓊嵐本想說絕不會發生這種事情,可一旦進入鬆沙鎮界內,發生什麼都不保準。她扔下水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伸手一把將皎皎拉起。

「看著我。」

「嗯!」皎皎應聲,看著她雙腿分開與肩同寬也跟著照做。

她仔細地盯著江瓊嵐的每一個動作,眼睛都不眨一下,一絲不苟極為專注。

「要趁敵人不備,抬起膝蓋撞向他腿間。」江瓊嵐猛地抬腿,皎皎甚至能感受到一股凜冽的涼風。她看了代入想象了一下都不禁額上冒冷汗:「這看著就疼。」

「疼就對了。」江瓊嵐收腿,利落出拳,「趁對方疼的時候打鼻子,狠狠地打,然後踢肚子。」

「這一套動作做下來,對方八成會疼得倒地不起。」

皎皎點點頭,學著江瓊嵐的樣子練習。

「如果對方是在你身後挾持,就踩腳,然後用胳膊肘擊打他的頭部。」江瓊嵐演示了一遍,「隻是動作一定要快。」

皎皎觀察入微,練得也仔細,幾遍下來有模有樣,就連江瓊嵐都覺得驚訝:「你定是像你父親,學得真快。」

「我教你射箭吧?」江瓊嵐來了興致,興沖沖地拿了弓箭。

皎皎接過她遞過來的弓箭隻覺得手上一沉,整個身子都彎了下去:「這也太重了……」

她努力雙手扶弓拉弦,因力氣太小兩隻手都在控製不住地發抖。別說拉弓,能將弓拿穩都不算易事。皎皎站在那試了半晌弓都拉不開,胳膊手指都酸疼得厲害。

「我給你換一把輕的。」

話音剛落,皎皎就見江瓊嵐跑進江鎮西的營帳裡。不久,她再出來時,手上就多了一把精致小巧的銀弓。

「這是我剛學射箭時用的,你試試?」

皎皎接過,驚喜地抬頭看她:「輕巧多了!」

「再試試。」

「好。」她點頭,照著江瓊嵐方才教的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瞄準樹乾中央。

「嗖」的一聲,一支短箭射了出去。

皎皎握緊弓,緊張地望著那支箭。隻聽見「咚」的一下悶響,箭牢牢地插在樹上。

她喜出望外,露出了這一個多月以來最開心的笑容:「我射中了!」

「嗯!」江瓊嵐也不禁笑了出來,她走到皎皎身後,開始手把手地教她,「隻是有點偏了,你的手這樣……」

她糾正了一下皎皎拿弓拿箭的姿勢,見差不多了拍拍她的肩膀道:「皎皎,你再試試。」

「嗯。」皎皎應聲,使出吃奶的力氣拉滿了弓。

屏住呼吸、瞄準、鬆弦,隻見「嗖」的一下,箭射入樹乾正中。

火堆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皎皎怔了一瞬,繼而笑出聲來:「小四你看!射中了!」

江瓊嵐搭著她的肩膀:「學得挺快。」

兩人相視而笑,星辰眨著眼睛好似也在偷偷地笑。

翌日清晨,皎皎洗漱好跟著趕路。她明顯感覺到了今日與前些日子不同,速度快了許多。

前幾日悠閒得像是遊山玩水,今日晨起時她才感到了那種隨軍的緊迫。

「還有多久能到鬆沙鎮?」景縱開口問道。

江瓊嵐望著隊伍前端小山似的男人挑挑眉毛,輕笑了一聲:「按照我爹現在這個速度,最遲傍晚就能到了。」

她說著,偏頭看了一眼肌膚仍然瓷白的皎皎:「你怎麼風吹日曬都不黑的?」

「啊?」皎皎轉頭,下意識看了一眼景縱,他也是出來時什麼樣,現在就什麼樣,沒有分毫改變,「大概我們景家人都這樣?」

江瓊嵐低頭看了看手上微深了些許的膚色,一想起回去時要麵對的狂風驟雨就頭疼:「我娘又該給我弄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讓我又泡又敷了……」

她嘆了口氣,愁眉苦臉:「最關鍵的是什麼用都沒有,還占去了我許多練劍的功夫。」

景縱看著她,眼尾不禁上揚,滿麵都是笑意。

皎皎想了想道:「我那倒是有個方子挺有用的。也省事,每天晚上沐浴時泡上小半個時辰就行。隻不過那方子出自花想樓,你若是不介意的話,等回京我就給你送過去。」

「隻每天晚上半個時辰?」江瓊嵐眸子一亮,「那可比我被我娘每日折騰上個小半天要舒坦多了!回去就給我送來啊,我娘瞧著都會高興。」

「好!」皎皎笑著點頭應下,「還有一點,不能外傳。」

「好好好。」江瓊嵐高高興興地答應。

這一日來幾乎沒有休息,隻在中午時停下來吃了些東西就繼續趕路。

皎皎遠遠望著江鎮西,他今日寡言少語,看著也嚴肅認真了許多。

太陽逐漸西移,皎皎正有些困意,身旁的江瓊嵐忽地碰了碰她的手臂:「皎皎,那就是鬆沙鎮了。」

皎皎猛然清醒,順著她的手指往前望去。遠處,城門高牆的巍峨之姿清晰可見,跟她想象中的邊陲小城絲毫不同。

不過想來也是,若是土牆矮樓,怕是會被西韃人直接生吞活剝了。

大軍壓城,城牆之上的守城兵見著江鎮西連問都沒問,大手一揮就開了城門。

皎皎眉頭一皺:多少應當問上幾句,也太草率了些……

她側頭,見江瓊嵐也是皺著眉。

「那是趙全安,平時最為謹慎。往年我爹爹來時都要看上一遍聖旨,今年也不知道怎麼了。」

趙全安下城牆跪迎,畢恭畢敬像是看到了天神救兵:「穆武將軍,您終於來了!」

「他胳膊上好像有傷。」皎皎看趙全安手臂動作不大自然,輕聲道。

「戰亂之時,當兵的隻要傷不重絕不會縮在後麵當縮頭烏龜,仍會不顧一切沖上戰場,至死方休。」江瓊嵐淡聲,脊背不由得挺得筆直。空氣中,她能嗅到那種戰爭特有的味道。

「都起來罷。」江鎮西橫眉冷眼。

皎皎見他麵色不虞,下一刻就見他奪了趙全安手中兵刃揚聲道:「趙全安粗心失職,處降職!」

趙全安麵色一遍,慌忙跪下連連磕頭求饒。江鎮西不為所動,派了親兵上城牆守城。

皎皎震驚不已,看著趙全安等人被拖了下去。

「這……不像是爹爹的作風。」江瓊嵐眉頭緊鎖。

皎皎張了張唇,卻是沒說話。如江瓊嵐所說,一路上都透著怪異,剛到這鬆沙鎮更是奇怪。

向來謹慎的守城兵一句話不問便大開城門、江鎮西這等寬厚人三言兩語就發落了老戰友。

她默不作聲,隨之進城。

「你們就住我家吧?」江瓊嵐帶著二人脫離要去前線安置的大軍。

「好,聽你安排。」皎皎點點頭。

「我與爹爹都不喜人伺候,鎮上的宅子沒有下人。等安頓好了我帶你們在城裡逛逛,吃的用的穿的都備上一些。過了今日,我恐怕沒什麼時間過來。」江瓊嵐緩緩道,「若是實在不習慣,等會就買個丫頭使。」

「不用,這一路上早就習慣了。」皎皎不自覺看向景縱,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現如今都會自己煮麵吃了。

「我會做些簡單的吃食,等會你帶我熟悉熟悉就行了。」

江瓊嵐點頭,帶著他們兩人往宅子那邊去了。

「就是這,小是小了點,卻也乾淨。不過你們兄妹二人住也夠用了。」

皎皎下馬,跟著江瓊嵐進去。三進的院子,院落乾淨整潔,一片落葉都瞧不見。

「客房常年沒人住有些潮濕,皎皎你睡我房間,景縱你睡我爹爹那吧。」

「住伯父房間不合適,我住客房就行。」景縱也沒等江瓊嵐說話,拎著東西往廂房去了。

皎皎跟著江瓊嵐進去,剛把東西放下就隱約聽見外麵有點動靜。

她好奇地往外張望一眼,回頭見江瓊嵐笑了笑:「可能是隔壁的許六,正巧,我帶你去見見,以後有不懂的就去找他。」

皎皎隨著江瓊嵐出去,隻見一名精壯的男子拎著個鳥籠子站在門口朝裡望著,皮膚是健康的銅色,濃眉大眼極為有神。

「阿嵐,你回來也不提前知會一聲!我好準備些酒菜為你接風洗塵啊。」男子見著江瓊嵐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卻在看見皎皎的那一瞬間怔愣地頓了一會兒:仙女吧?

他回過神來,收了自己遊手好閒的紈絝樣子。姿態都斯文了幾分。

皎皎看他姿態神情都頗為隨意,就知道這定是江瓊嵐的好朋友。

「喝了你的酒,我還拿得動刀嗎?」江瓊嵐冷笑,「皎皎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朋友許酌,你叫他許六就行。」

她說著,拍了拍皎皎的肩膀:「這是皎皎,大名景緣。」

「你好,我是許六。」許酌咧開唇笑露出兩排大白牙,大眼彎起,臉頰兩個酒窩又大又深,看起來十分明朗的模樣。

皎皎與他不熟,想了想回了個笑,輕聲道:「許公子。」

「這就見外了,我跟阿嵐從小一起長大,你是她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叫我許六就成。」許酌笑嘻嘻的,「吃飯了嗎?都去我家吃飯吧?」

「明兒再說,趁著天沒黑,我帶著他們去逛逛,不然等我走了他們兩個扌莫眼瞎。」江瓊嵐擺擺手。

「那我跟你們一起去唄,你好幾個月不在,鬆沙鎮也有不小的變化。」許酌逗著籠子裡雪白的鸚鵡道,「比如城西賣豆腐腦的老柳頭不乾了,酒子巷那家小籠包換人了,還有還有,城南好客來的羊湯現在缺斤短兩,不如蔡記燒麥的。」

皎皎在一旁聽了禁不住笑,連江瓊嵐都是忍俊不禁:「說你是個紈絝你卻從不敗家賭_錢玩姑娘,頂多遛遛鳥。可你若不是個紈絝,卻實在是不學無術,先生問你『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出自誰,你卻隻能回上一句『阿青嫂的魚做得一絕。』。」

「一問三不知險些將先生氣得背過氣去,吃喝玩樂的地方倒是如數家珍。」

皎皎本已經收了笑,又被江瓊嵐逗得笑出了聲。

許酌不甚在乎,隻睨了一眼江瓊嵐:「不就是愛吃了點,人生在世,總要有些愛好。」

皎皎不由得贊同地點點頭。

「這位是……」景縱恰巧出來,看著江瓊嵐與一男子相談甚歡,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

「這是許六,就住在隔壁,我不在的時候有什麼事就去找他。」江瓊嵐簡單地又交代了一遍,拉著皎皎往外走去,「走吧,帶你們去逛逛。」

話音剛落,許酌大大方方在前麵帶路,他提起鳥籠子揉了揉鸚鵡雪白的羽毛一臉心疼:「寶貝兒,再陪我遛一圈?」

江瓊嵐翻了個白眼,皎皎回頭瞥了一眼景縱,見他黑著臉不禁抿著唇笑。

「這就是集市了。」江瓊嵐指了指道路兩旁,「秋冬是西韃作亂的季節,賣菜賣肉的少了些。雖也得糊口,但性命更重要些,因此,大部分人閉門不出。」

「秋天正是豐收之時,京都這個時候應該正熱鬧。」皎皎嘆了口氣,心疼被西韃打擾得不得安寧的百姓。

「哥哥,都買了吧?」她看著攤販麵前零星稀疏的菜回頭看向景縱,「還要待上些日子呢。」

「好。」景縱寵溺地點頭,給了銀子,所有人皆是感恩戴德地磕頭道謝。

「送到江府。」

「是是是。」小攤販們連連應下,忙起身收拾收拾送貨。

許酌主人般的口口勿惹得景縱皺眉,他一抬頭就看見皎皎悄悄低了頭笑。

皎皎撞上景縱的眼神,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連忙收起笑轉過頭去。

吃醋的人可惹不得!

一路逛下來已經入了夜,皎皎抬頭,夜空中布滿了璀璨星辰,如星河般,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她與江瓊嵐往回走,白日裡熱鬧一些,現在安靜下來卻忽地聽見幾聲痛呼。

皎皎偏頭,說著聲音望了過去:「那是什麼聲音?」

「是傷兵。」江瓊嵐噙著笑的眸子逐漸冷了下來,她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左側小巷,「從戰場上下來的傷兵都在平樂巷養傷。」

皎皎聞言,再聽見時不時傳出來的呼痛聲不由得心頭一緊:「我能去看看他們嗎?」

「我怕你嚇著。」江瓊嵐嘆氣,血肉模糊的東西還是少見得好。

「我不會怕的。」皎皎蹙著眉,「他們是大胤的守護神,神受傷怎會可怕?」

「那好。」江瓊嵐也不再阻攔,領著他們過去。

皎皎甫一走到巷子口,就聞見了一股混著血腥的腐臭味道。

「西韃人喪心病狂,所用兵刃之上都塗了動物的糞便。傷口極易感染化膿,邊關條件艱苦,缺醫少藥時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的傷口潰爛腐敗……」江瓊嵐語氣沉重,少見地微微紅了眼睛。

景縱額角青筋凸起跳動:「豎子小人。」

皎皎默不作聲地跟在江瓊嵐身邊,身側的手緊緊捏成了拳頭。就連一路上吊兒郎當的許酌都收了麵皮上的笑,神色嚴肅起來。

「嵐將軍?」一名端著水盆出來的小姑娘瞧見江瓊嵐,憔悴的麵容馬上浮現出一抹笑意。她馬不停蹄地轉身跑回去,銀鈴似的清脆聲音響徹整條巷子,「嵐將軍回來啦!嵐將軍回來啦!」

「我沒有官職,但跟在我爹爹身邊久了他們也都認得我,就叫我『嵐將軍』了。」

江瓊嵐說著,不一會兒,巷中屋室的人全都迎了出來,每個人都歡天喜地的,像是過年一般。

「大家都回去歇著吧,身上還有傷。」江瓊嵐聲音有些哽咽沒有以前響亮,但隻要見她張了口,人們瞬間安靜下來聽她說話。

她嘴唇發顫,幾經嗡動卻發不出聲音來。

「我們不回去,我們想嵐將軍了!」

人群中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其他人也都相繼出聲。每個人都是樂嗬嗬的,高高興興地看著江瓊嵐。

皎皎靜靜在一旁看著,出來迎的人身上皆是綁著繃帶。傷重不能行走的人也由戰友扶著,慢吞吞地走出來看。

她看著他們觸目驚心的傷,看著那一雙雙在戰火連天中依然堅毅閃亮的眸子。她鼻子一酸,轉過頭去淚如雨下。

江瓊嵐想了想,指著身邊的景縱與皎皎道:「這是大長公主殿下的長子與次女,是他們想來看看你們。」

皎皎聽了忙擦了擦淚,轉過身去朝他們笑笑。

眾人聞言目光交匯,頗為意外震驚。在邊關一經數年,他們見過最大的官除了穆武將軍,也不過是刺史巡撫。京中的權貴從未來過,還是第一次見著皇親國戚。

皎皎看著他們樸實含笑的眼睛,淚水不爭氣地決堤而出。

「是駙馬爺家的公子、小姐吧?」一個胳膊殘了的老兵問道。

「對,景峙是我們的父親。」景縱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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