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六十三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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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峙雖身死,但他的事跡傳遍大江南北,邊關戰士更是將他視為神明。聽聞他們是景峙的兒女,麵上的受寵若驚變為發自肺腑的高興。

「是從京都過來的吧?」站在最前頭一個拄著拐杖的男子笑眯眯地問道。

「是。」皎皎抽噎著點頭,強忍著想將眼淚憋回去卻是徒勞無功。

「呀!得走了一個多月吧?這得多苦啊,辛苦你們啦!」其中一人揚著聲音道,頭上綁著繃帶,甚至還在滲著血,但笑得卻是格外爽朗。

「是啊!辛苦啦!」

「辛苦啦!」

「多俊的女娃娃,來這受苦了!」

「謝謝你們來看我們。」

……

一聲既出,百聲呼應。

皎皎實在忍不住,一邊擺手搖頭一邊泣不成聲。

景縱眼含熱淚,上前幾步抱拳躬身行禮。皎皎見了也走上前去,她想了想,撩起裙擺向眾人行了叩拜大禮。

鼻尖能嗅到泥土地磚上的血腥氣,她沒有覺得害怕,反而感到溫暖和可靠。

「可使不得!」

皎皎雙手碰著冰涼的地麵,還未抬頭就能感受到有人七手八腳地想把她扶起來。

「可使不得,您這大禮我們受不起。」

「是啊是啊,你金枝玉葉之軀,怎麼能對我們這群粗人下跪?」

皎皎抬頭,看著眼前一張張帶著傷的關切麵孔強自忍著淚,努力平復了些許一字一句道:「若無你們,何來金枝玉葉?」

眾人沉默,有些也是灑下熱淚。

「您快起來,邊關不比京都,天寒地涼,別凍壞了腿。」一個小姑娘過來將她扶起,彎下月要伸手想拍拍她衣擺上的灰塵。

皎皎連忙自己去撣泥土,小聲道了謝。

「我父親景峙,也曾跟你們在一片土地上奮戰,為了自己的親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他也最終如願以償,為了保衛國家和自己在乎的人死在沙場之上。我從小就為父親感到驕傲自豪,今日也同樣為你們感到驕傲自豪。你們的付出,我會永遠銘記於心。若是……」

景縱頓了頓,轉頭微微仰起下巴,將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忍了回去。他吸了一口,轉過來繼續道:「若是……不幸遭遇不測,諸位親眷的生活全部交由公主府負責。等回去,我就入宮向聖上請命,你們為國負傷至此,朝廷絕不會不管。」

「我會親手將西韃誅殺,為邊關百姓、為嫌棄沙場的兄弟、為你們、也是為我父親報仇!」

「好!為兄弟們報仇!」

「為百姓們報仇!」

「為駙馬爺報仇!」

……

眾人震聲,響徹雲霄。

離開傷兵們養傷的小巷後,回江府的路上皎皎都止不住地落淚。

大大小小的潰爛傷口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根深蒂固。

她垂著頭後悔不已,當初出來就該多帶些傷藥才是。

到了江家宅子,三人與許酌道過別就進了門。

回來的路上,景縱心事重重一言不發。皎皎不禁抬頭看他:「哥哥,你早點休息。」

「嗯?」景縱此刻才回過神來,「你說什麼?」

「我說讓你今晚好好休息。」皎皎走過去,抬手理了理他肩膀處細微的褶皺,「這一個多月來你瘦了許多,回去阿娘見了會心疼的。」

景縱兀地皺了皺眉頭,默了半晌後點點頭:「好。」

皎皎看著他走遠了,才同江瓊嵐回了房。

兩人簡單收拾收拾洗漱一番,躺在床上那一刻異口同聲地發出喟嘆聲。

「感覺好像許久沒有在床上睡覺了。」皎皎抱著滿是皂角味道的被子,舒服得情不自禁閉上眼睛笑。

「總共三十二天了。」江瓊嵐語速緩慢,懶洋洋的像隻打瞌睡的貓,「你生病時隻去鎮上住了三次,再後來你怕自己耽擱趕路,即便是生病也不肯去鎮上了。」

「結果一路上都慢慢悠悠的。」皎皎笑道,「若是吃食再好些,我定會以為是和朋友們去郊外遊玩。」

「是啊,磨磨唧唧的像個老太太。」江瓊嵐撇撇嘴,對江鎮西此次的行為舉止頗為不滿。

「噗……」皎皎沒忍住笑出聲,「若是江伯父知道了定會拎著棍子追著你叫你知道什麼是『父慈子孝』。」

「他也隻是嘴上罵罵,真叫他下手可舍不得。」江瓊嵐想著那個像大熊似的男人氣得跳腳又無可奈何的模樣就忍不住笑,「再說,我娘會扒了他的皮。」

「真好。」皎皎眸中滿是羨慕,「三娘曾經跟我說過,若是有一天她想嫁人了,她的夫君定要是個在外威風凜凜,在內怕老婆的。」

「為什麼?」

「她說這樣的男人靠得住。一則上進有本事,二則會將自己放在末位,打心眼裡寵妻子兒女。」皎皎笑著說。

「那宋督主怕你嗎?」

皎皎麵上一紅,不禁仔細思考了許久:「他好像怕我,又好像不怕我。」

「怎麼會怕又不怕?」江瓊嵐疑惑不解。

「他特別怕我有朝一日會離開他,所以便將我關起來,衣食起居都由他親手照料。他也怕我哭。」皎皎扁扁唇,「可他有些事情從不顧及我的感受。」

想到這,她臉頰燒得滾燙。就比如在那事上,她被折騰累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求饒,他卻從來不理。

明明平時見著她哭就手忙腳亂地哄來著!

江瓊嵐正好奇想問是哪些事情,卻驟然聽見外麵有刀劍碰撞的聲音隱約響起。

她蹭地坐起,伸手拿過床邊架子上的衣服遞給皎皎眼疾手快地熄了燈:「快穿衣服。」

皎皎本已有了困意,被江瓊嵐的突然動作嚇得提心吊膽:「小四,怎麼了?」

「我聽見了打鬥聲。」江瓊嵐飛快穿好衣服,拿起劍正欲出去看看時,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皎皎嚇了一跳,唇色慘白,穿衣裳的手也有些發抖。

江瓊嵐手中的劍果斷出鞘,她悄聲走到門邊,門外熟悉的男聲傳來:「皎皎、小四,是我。」

她麵容一鬆,皎皎緊繃端著的肩膀瞬間塌下。

江瓊嵐見皎皎穿好了衣裳,開門讓景縱進來後迅速將門關上:「外麵怎麼了?」

「西韃人攻了進來。」景縱放低聲音,「你爹正帶人迎戰。」

「什麼?不是有人在城牆上守著嗎?」江瓊嵐語氣焦急,眉頭皺得極緊。

「我也不清楚。」他麵容嚴肅,「此次西韃定是有備而來,瞄準了大軍疲憊急需修整,便趁機夜襲。」

「我出去看看。」江瓊嵐心急如焚,不假思索就要破門而出。

「小四!」皎皎與景縱異口同聲,她愣了愣,就見景縱走上前把人攔下,「我去,你留下。」

「不行。」江瓊嵐乾脆利落地拒絕,「為了防西韃的陰招,我在城中布下不少陷阱。你不熟悉城中地形布局,貿然出去隻會讓自己置身險境。況且,你還要保護皎皎。」

「這……」景縱猶豫。

皎皎也贊同江瓊嵐的話:「讓小四去吧,她也擔心江伯父啊。」

話已至此,景縱也不再攔。他深深地看著她,腦中明明有許多話想說,可張口隻說得出一句:「注意安全。」

「保重。」江瓊嵐提劍,出門便沒入在夜色中。

皎皎見他麵容沉重,清了清嗓子佯裝生氣小聲逗他:「等回去了我就告訴阿娘,哥哥為了別的姑娘要將我丟下。」

景縱低頭看向皎皎,眉宇間的愁緒散了許多。

「還說什麼不喜歡打打殺殺的姑娘,擔心都刻在臉上了!」皎皎扁扁唇,「等她嫁了別人,看你後悔不後悔。」

「嫁給別人?」景縱幾乎是本能地想起了住在隔壁的那個許酌,兩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

「她是不是跟你說了些什麼?」他知道現在不是緊張這些的時候,可就是不由自主的焦急。

「沒說什麼你就不害怕了?」皎皎冷哼。

景縱一梗,極其不自然地收回目光。

隔著門窗,外麵映上天際的火光清晰可見,皎皎斂了笑容,手心滲出一層薄汗。

打鬥聲漸近,她被景縱護至身後。

皎皎有些恐慌,心跳亂成了一鍋粥。她強迫著自己仔細回憶著江瓊嵐昨日夜裡教過她的幾招防身術。

動作在腦海裡演變了無數遍,她不敢呼吸,手腳變得冰涼。

「皎皎不怕。」景縱輕聲安撫,看著她的臉色恨不能將宋命吊起來打。若不是他,皎皎現下正在公主府裡錦衣玉食,什麼都不用怕。

「嗯,不怕……」皎皎雖是回答景縱,但卻像是對自己說,說服自己不要害怕。

突然,院中響起一陣鬼哭狼嚎般的慘叫聲,須臾過後又重歸寧靜。

皎皎怕得捂緊耳朵,死死地咬住唇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

景縱在窗紙上戳了個洞往外看去,院子裡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人,看打扮全是西韃人。他眼眸一亮,嘖嘖稱奇:「不知是何高人,能轉眼間殺了十幾個西韃人。」

「沒、沒事了嗎?」皎皎打著膽子從小洞看了一眼,隻見倒得最近的那個西韃人,離房門口隻有一步之遙。

她鬆了口氣,如死裡逃生。西韃人茹毛飲血,畜牲一般的原始人。她剛剛險些就要與那種怪物麵對麵了!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亮。

皎皎提心吊膽整夜,筋疲力盡:「不知道小四怎麼樣了。」

外頭打鬥聲逐步微弱,景縱開門,掃了眼倒了滿院子的西韃人,抬眸望向外邊的火光,隱約能聽見哭泣聲。

「畜牲!」皎皎痛罵一句,跟著景縱出了院子。

院外,斷肢屍骸鋪了滿地,隨處可見受傷的士兵和無辜百姓。

景縱看著這一切,本已停下的念頭又陡然升起,且愈演愈烈。

皎皎心疼又氣憤,死死地咬住唇恨得牙癢癢。

「你們醒啦?」

皎皎二人尋聲看去,隻見隔壁許家大門打開,許酌提著鳥籠悠哉悠哉地走了出來。紅光滿麵,瞧著便知昨夜睡得很香。

許酌瞥了眼家門口台階上的西韃人,啐了一口:「真他娘的晦氣。」

「我去遛鳥,晚上到我那兒吃飯啊!」許酌擺擺手,轉身就朝著身後的小廝道,「把西韃人剁碎了扔地裡餵莊稼。」

皎皎不禁挑了挑眉毛:跟大人如出一轍……

「小四!」她回過神,狠狠地踹了一腳倒在自己腳邊奄奄一息的西韃人。抬頭就瞧見了一身狼狽的江瓊嵐。

她忙跑了過去拉著她前後左右地查看一遍,見她未受傷,提著的心這才落了回去。

江瓊嵐下意識看向景縱,對上那雙擔憂的眸子時,她耳朵微微發熱:「沒事,我身上一點傷都沒有。」

「那就好、那就好……」皎皎連聲,抱著她又哭又笑。

「先進去說罷。」

「對對對,進去再說。」皎皎也出聲符合。

三人一同回去,皎皎回頭望著傷兵傷民抿著唇,像是在思考什麼。

江瓊嵐剛一踏入院子,不禁驚訝地偏頭看了看景縱:「我竟不知你身手這樣好。」

「咳……」景縱麵色古怪地咳了一聲,「不是我,昨夜遇見位高人,還沒等我出門就解決得乾乾淨淨了。」

「高人?」江瓊嵐挑眉,「昨夜我好像聽見有人也這麼說。」

「這鬆沙鎮還真是藏龍臥虎。」皎皎淡聲,腦海中閃過一個熟悉的背影:大人,是你嗎?

江瓊嵐進屋,拎起茶壺「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乾了水。她坐在椅子上,疲憊不堪:「如你所說,西韃有備而來。他們雖沒討到便宜,但我們的將士也傷亡慘重……」

皎皎心情凝重,不假思索道:「我有件事想說……」

卻不料景縱也是與她異口同聲。

兩人對視了一眼:「哥哥,你先說罷。」

皎皎看他神色復雜,看著自己的目光好似充滿了愧疚。

「我想跟你一起上戰場。」

皎皎怔愣片刻,旋即綻開抹笑容。有這樣的兄長,她很自豪。

江瓊嵐麵色一變:「你我都走了皎皎怎麼辦?」

「皎皎可以暫住在你朋友家。」景縱聲音緩緩,「若是父親在,他定也是這個選擇。」

「可是……」

「不用擔心我。」皎皎笑得眉眼彎彎,太陽似的滿是蓬勃朝氣,「我也已經想好了,我要去平樂巷,幫著照顧傷兵。」

「自從大人受過傷後,我日日在他身邊照料,換藥包紮我都會。」

「皎皎……」江瓊嵐嘴唇嗡動,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平樂巷確實很缺人手。

「就這樣定了吧。」皎皎看看景縱,又側頭看看江瓊嵐,「你們在前線廝殺,我負責在後方照顧。爹爹在天有靈,定會無比欣慰。」

「那就收拾收拾東西走吧。」江瓊嵐抬步往裡屋邁進,生怕自己慢一步都會後悔。

皎皎隻帶了套換洗衣裳、江瓊嵐送她的那把銀弓、以及這一路上攢下來的傷寒風熱藥。傷者易高熱不退,到時將這藥一味味拆開興許能另組個對症的退燒方子派上用場。

「皎皎,這是我第一次練劍時用的劍,你拿著防身。」江瓊嵐昨日就想給她,但事情繁多一時忘了。

皎皎也不推辭,接過劍抽出看了看。劍身晶亮閃著銀光,一看就是平日裡費心保養的:「謝謝小四。」

「走吧。」

聲落,二人轉身出去,與景縱一起離開這。

景縱與江瓊嵐送皎皎到了平樂巷,三人互相對視了寂靜無言。

皎皎拍了拍兩人的肩膀,率先開口:「我們三人皆會平安,我在這等你們凱旋。」

「好!」簡單一個字錚錚有力。

景縱看向皎皎,不舍地扌莫了扌莫她的頭發:「要小心些。」

「你們才應該小心。」皎皎笑笑,催促他們快走。

看著兩人的背影,皎皎收了笑,默默在心底為他們祈福。

她正要進巷子,卻驟然瞥見前麵街角閃過一個熟悉的背影。

皎皎心神俱震,忙不迭地追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宋命:滴,請求上線!

不出意外,明後天就能結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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