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番外8慕月笙重生(1 / 2)
秋光麗, 映襯得慕月笙容生輝,陽光打窗欞直『射』,於他月白的直裰下投下一束光暈, 他身後不遠處正是一廷柱, 被絢麗的光芒照得發亮, 那光柱仿佛圈住他的身影, 將那往日的端肅沉冷給悉數洗滌,隻剩一眉目如畫謫仙般的男子, 恍若從畫中走。
崔顥無疑是震驚的。
眾目睽睽之下,慕月笙居然堂而皇之來招婿。
原先那些下層士子誰不曾見過慕月笙, 慕月笙今日穿扮又格外不同,他落座於角落,眾人沒認來,哪怕有人覺側影略像,誰不會想到慕月笙會來招婿。
下湧上一批貴胄子弟, 不少人見過慕月笙本人, 剛剛他起身時覺此人熟, 再聽他自報家門,那一下, 眾人腦子裡轟然一響, 皆是呆住。
以至於慕月笙這番話, 偌大的廳堂無一點聲響,人人啞巴似的盯他,仿佛恨不得盯幾個洞, 以來確認他到底是不是慕月笙本人。
柳朝天掏了掏耳,問身旁的陸雲湛,「我有沒有聽錯?好像他姓慕?」
彼時的陸雲湛, 乃十二歲多的少年,臉上依然難掩青澀,無甚城府,幾乎是斬釘截鐵道,「確實是慕公。」
「怎麼可能?!」
「天下姓慕的多的去了,慕公是何人物?怎麼可能來招婿?」
「就是,就算慕公看上崔氏女,絕不可能給人當上門女婿!」
「沒錯,定是我們瞎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寧願承認自己瞎,不信,或不敢信。
慕月笙聽身後熱議斐然,不由扶額,隻得再次躬身,語氣極恭謹,
「崔師,晚輩慕月笙,自京兆慕氏,家母朝華郡主,家父文淵閣大學士,在家行,上有兄長繼嗣,下有子侄耀祖,晚輩欲入贅崔家,請崔師肯納。」
湖風夾雜水草的濕氣從窗口灌入,拂過眾人燥熱的頰,些許士子應聲打了個激靈。
當朝次輔慕月笙,真來給崔家做女婿,不對,是做上門女婿。
那畫真不敢想。
柳朝天再『揉』了『揉』角,確信沒看錯,沒聽錯,想起自家姐姐在那頭與人打擂台,不由疾步過廊橋,折去攬月閣,他顧不上儀態,匆匆拾級而上,氣喘籲籲立在攬月閣台階口,朝裡頭喊去,
「姑娘們,別折騰了,慕公不在此處,在隔壁招婿呢!」
攬月閣的二樓,廳堂中空,上層皆是人滿患,寬台之上將將把那魁首給選,正是崔司業家的姑娘崔沁。
於是,幾百道視線齊齊落在崔沁身上,崔沁紅似血,局促地絞手帕,嬌羞動人。
堂內先是死一般的寂靜,旋即是沸議騰騰。
彼時朝華郡主的席位前正聚各路權貴夫人,多多少少都想將女兒引薦給郡主認識,郡主正煩不勝煩,聽了這話,不由撥開人群,揚聲問道,
「柳家的小子,我問你,你家月笙叔叔可中了?」
「中?麼中了?」
「崔師可看上了他?」
「」
眾人無語。
摘星樓這一頭,崔顥對慕月笙二報家門,再沒法淡定,幾乎是跳起來,
「慕月笙,你是來砸場子的吧!」
「就是,慕公,您是不是瞧上了崔家姑娘貌美,故作姿態,好威脅崔家將女兒送你做妾?」
「您一堂堂公,怎麼可能入贅?」
原先幾位落魄士子,看招婿泡湯,前程渺茫,顧不上慕月笙麼身份,憤憤控訴。
崔顥在子監有不少徒弟,平日很得人敬重,下幾位年輕學子,真當慕月笙行『逼』迫之事,不由上前朝他躬身一拜,
「慕公,您是之柱石,海內景仰,吾等士子無不引以楷模,欲追隨您星光前進,隻是您今日此舉,實叫人驚愕乃至不恁,崔家雖非鼎盛閥門,卻是清河崔氏旁支,曾是五姓之首,天下貌美者繁多,請公爺網開一,放過崔氏女!」
「請公爺放過崔師妹!」
子監的學子多少懾於慕月笙之威勢,不敢過於激憤,恭敬勸阻。
那些落魄士子沒這般好,見崔顥與子監的學徒都站在自個兒這一邊,個一貫將『性』命置之度外的耿直士子,口沫橫飛,越越起勁,最後到了群起而攻之的地步。
慕月笙斷沒料到,自己一腔赤誠,反倒是被成故作姿態,最後被灰溜溜地給趕了來。
他站在廊橋上,『扌莫』了『扌莫』一鼻子的灰,心情復雜到難以言喻。
葛俊在一旁笑到肚子疼,躬身忍笑道,「爺,論家世,論能耐,論才貌,他們哪個及您半片衣角,您這是太優秀,遭人嫉妒的緣故。」
「您姿態放得越低,人家越不信。」
慕月笙淡淡頷首,清雋的臉恢復了一貫冷肅的模樣,「軟的不行,隻能來的硬的了。」何苦擔了虛名,沒討得好。
慕月笙離開後,崔顥精疲力盡地朝眾人擺擺手,「今日招徒已結束,諸位請回。」
回到屏風後,才發現坐在那兒的並不是女兒崔沁,而是遮遮掩掩縮腦袋的雲碧。
崔顥唬了一跳,
「沁兒呢!」
雲碧乾脆不懼,笑盈盈起身,「老爺,隔壁攬月閣女子才藝大賞,咱們姑娘前去奪了個魁首,聽聞很得朝華郡主喜愛,郡主老人家當眾要咱們姑娘給做兒媳『婦』呢。」
崔顥聞言雙唇輕輕顫抖,先是驚怒,復又愕然不語。
遑論旁的,崔沁背他去那頭參與比試,是存了想嫁慕月笙的心思。
那慕月笙自個兒來這邊攪局,又哄騙沁兒去參加才藝比試,這是跟他打擂台呢!
一傳十,十傳百,慕月笙要給崔家做女婿的事,終是傳了去。
原先崔家門前媒人絡繹不絕,如今空無一人,誰不敢靠近那道門,仿佛往前一邁,是踏入鬼門關似的。
崔顥最擔心的事是發生了,人人忌憚慕月笙,誰不敢來娶他女兒,他直接給氣病了。
崔顥是能告病不去子監授課,崔棣這個工部郎中,卻不得不上朝。
自曲江園之事後,他整日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隻因各路官員每每遇見他,都帶一格外同情的光。
不知是不是慕月笙權勢太過懾人,抑或是他殺人如麻的名頭如風聲鶴唳。
百官雖有耳聞,卻誰不會把慕月笙的話當真。
慕月笙這人城府極深,定是想『逼』迫崔家把女兒送給他做妾。
這苦了崔棣,他絕不可能將侄女送給慕月笙做妾,這麼一來,這官位可能到頭了。
南崔門第雖不高,兄弟倆卻極有骨氣,整整半月,寧死不屈。
百官既是同情,十分佩服。
結果崔棣左等右等,沒等到慕月笙將他罷官,反而等來了升任工部侍郎的詔書。
這是麼個情況?
崔顥身子一直吃『藥』丸,這『藥』丸是寶山寺的慈恩大師所配,見『藥』瓶見底,崔沁前往寶山寺求『藥』。
怎知午後突降暴雨,風雨淒苦,主仆數人被困寺內。
禍不單行,恰恰一路過的山匪無處可去,打算連夜劫寺。
消息傳至崔府,崔顥嚇得差點癱在地上,他帶僅有的家丁打算城去營救崔沁,卻遇城中戒嚴,他不去,不由心生絕望。
恰在他走投無路時,一道清絕身影騎高頭大馬,帶十幾名侍衛朝城門口奔來,守門校尉隻遠遠瞧見那人的身影,怕耽擱他腳步,利落將城門打開,不等崔顥上前問話,隻聽見慕月笙堅定的嗓音隨風雨飄來,
「崔叔且回府,我定將沁兒安全帶回。」
城門校尉認崔顥,下城勸道,「請司業放心,公爺已調城外南營兵力圍攻寶山寺,那些山匪『插』翅難飛。」
崔顥依然眉頭緊鎖,他擔心崔沁容貌太過,被人覬覦,若落在賊寇手裡,是萬劫不復。
他惶惶不安回到府中,陷在圈椅裡起不身來。
這群山匪極強悍,先暗中在寺院井中投毒,放倒了大半武僧,才大舉殺上山來。
雲歡見情勢不對,將崔沁喬裝打扮一番,悄悄領人順山路往下逃奔。
底下山門處的馬車,皆被山匪劫掃一空,雲歡悄悄尋到崔家的馬車,將崔沁和雲碧安置上去,自個兒架馬車,迎風雨回奔京城。
半路偏遇山體滑坡,馬車陷入泥潭,雲歡迫不得已扶崔沁來,主仆人躲在一側樹林裡,靜待援兵。
直到前官道傳來馬蹄聲聲,數十火把照亮了夜空,首之人『色』凜然,氣勢淩雲,不是慕月笙又是誰?雲歡當即將那信號彈給放。
慕月笙擒火把尋到了崔沁,崔沁被雲歡安置在一處山洞,山洞極小,隻堪堪容納一人,穿一件粉『色』兔『毛』緞披風,披風沾滿了泥汙枯葉,蹲在洞口,跟個無家可歸的小貓似的,那張俏白的小臉陷在兔『毛』裡,烏溜溜的大眸閃淚花,瞧見了他,頓時泫然欲泣,朝他張開手,
「月笙哥哥」徑直哭了來。
慕月笙懸的心總算放下,二話不上前,直接將那嬌人兒給摟住,用隨身的披風將牢牢裹在懷裡,隻『露』那雙濕漉漉的,他俯首啄了啄眉心,
「沅沅,我帶你回家。」
一切回到了前世的起點,又圓滿抵達終點。
馬蹄停在崔府大門,已過了子時,崔府正堂依然燈火通。
崔顥癱在圈椅裡,如死灰,崔棣卻是急得來回踱步。須臾,一婆子帶喜『色』朝廳堂奔來,「老爺,公爺將二小姐帶回來了!」
崔顥鯉魚打挺起身,幾乎奪門而,引頸一望,且見慕月笙懷裡抱個人打右側遊廊而來。
不消,那懷裡定是崔沁。
崔顥心情一時復雜難言,感激慕月笙救下了女兒,怕是要不得已答應這門婚事。
黑漆漆的披風將崔沁裹得嚴嚴實實,哪裡能看是個人。
待走近,崔沁將披風往下一拉,『露』一張昳麗的容,沖崔顥笑道,「爹爹,女兒回來了。」手依然摟慕月笙的脖頸,沒有放開的覺悟。
瞧女兒這精神氣兒,哪裡像是受過罪,仿佛是與心儀男子郊遊而回,崔顥臉『色』登時一黑,礙慕月笙救女大恩,他不好發作,各情緒絞在心口,他氣得轉身癱坐在圈椅。
崔棣常年在官署區,懾於慕月笙的積威,豈敢怠慢,隻頻頻道謝,「謝公爺援救之恩。」一邊朝崔沁『色』,示意下來。
崔沁這才意識到不妥,翹嘴嘟起,朝慕月笙丟了道得意的笑,略有些羞澀地從他懷裡跳了下來。腳雖觸地,身子依然挨慕月笙站,二人衣擺交纏,倚在一處,如一對璧人。
崔沁靦腆地拽慕月笙的手不放,這個男人給的安全感遠遠勝過任何人,包括父親。
那隻手覆在月要後,勾他的手指,軟軟的,如觸電似的,慕月笙舍不得放,又顧及崔顥在場,於是輕輕捏了捏的掌心,示意鬆開。
崔沁反倒不樂意,回眸俏頻飛,反手用力將他往前一扯,竟是與他十指相扣,瞧是要與他共擔的意思。
竟是要在爹爹前,護他呢,的指腹摩挲他手上的繭,一下又一下的酥麻滾過他心頭,慕月笙克製底的情意,微微垂眸不去瞧。
崔顥扭頭見二人情意綿綿,難舍難分,一口血又是湧上心頭,再是按捺不住,喝了崔沁一句,
「你愣在這裡做麼,不去後院!」
崔沁見親爹臉『色』難看地緊,知他又要訓慕月笙,堅決地往前邁步,擋在慕月笙跟前,
「爹爹,女兒已決心嫁月笙哥哥,您若是不答應,女兒剪了頭發做姑子。」
吃裡扒外的丫頭!
崔顥病都被氣沒了,蹭蹭踱步過來,負手瞪,「你懂麼,你先去後院,爹爹有話跟他。」
崔沁不讓步,月要肢兒往前一挺,脆生生道,「有麼話當女兒的!」
崔顥真是鼻子都氣歪了。
慕月笙見狀,真擔心崔顥被崔沁給氣死,輕輕扯了扯崔沁拉他的那隻手,目光融融望,溫聲道,
「沁兒乖,你了涼,先回房洗個熱水澡,我與你爹爹幾句話,一會好。」
崔沁回眸,見慕月笙給了一個放心的神,這才不舍的鬆開了他,軟綿綿吩咐,「待會你別急離開,我叫下人煮一碗薑湯,你吃了再走。」
崔顥見崔沁對慕月笙言聽計從,真是氣得沒脾氣了。
他這個當爹的威信,竟比不上慕月笙?
真是女大不中留。
崔沁一步回頭,依依不舍被丫頭簇擁離開。
崔棣吩咐人將廳堂門一關,裡頭隻剩下他們人。
慕月笙旋即神『色』一凜,二話不朝崔顥徑直跪下,
「求崔叔將沁兒下嫁於我!」
他語氣鏗鏘,伏地而拜。
崔顥坐在圈椅上,側身望他,半晌不語。
倒是崔棣見慕月笙如此恭敬,心中震撼,趕忙上前去攙他,滿目惶恐,「慕公,慕公,不得,快些起來,快些起!」
慕月笙直起月要身,沖他微笑,「崔伯,我今日是來提親,您是長輩,請上座。」
崔棣見慣了慕月笙在朝堂上揮斥遒,下如何受得了他跪在自己跟前,隻頻頻朝崔顥『色』。
崔顥無動於衷,眉頭擰緊覷慕月笙,
「你今日救『性』命,我十分感激,可若論讓嫁你」
慕月笙往前挪了下膝蓋,焦急截住他的話,「崔叔,您任何要求可提,任何顧慮可,晚輩無不應允。」
崔顥拒絕的話被他堵在嗓子,他按眉頭,太陽『穴』突突地疼。
崔棣又欲去扶慕月笙,慕月笙堅持不肯起身,崔棣無奈,隻得躬身在一旁問,
「慕公,下官問您一句,您是娶沁兒妻呢,是納妾?」
慕月笙哭笑不得,「晚輩當然是娶沁兒妻,若是崔叔不肯放沁兒外嫁,我可當上門女婿。」
對上慕月笙誠摯的神,崔棣再沒法將這句話當兒戲,他月要身不自禁顫了顫,差點要跪下來。
他在朝中多年,深知慕月笙一言九鼎,都跪在跟前做這般承諾,絕不是威脅壓迫之語,他是當真愛極了沁兒。
這樣的女婿,哪裡找。
崔棣心中的惶恐被驚喜壓下,顫顫巍巍轉身,沖崔顥道,「弟,慕公既是誠意求娶,你踟躕麼!」
崔顥知下的局,崔沁非嫁慕月笙不可,他緩緩睜開,神『色』復雜望慕月笙,
「我問你幾句話,你如實回答。」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