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出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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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開春的湖水還有點涼。

扶遊閉著眼睛往水裡沉,想著反正岸上那麼多人,不會教他淹死的。

果然,沒多久就有人握住了他的手,把他拽了回來。

岸上一堆侍從在喊「陛下」,還有一堆侍從也下了水。

嘩啦一聲,秦鈎抱著扶遊,從水裡出來了。

岸上的侍從先把扶遊接過去,然後要去扶秦鈎,秦鈎自己撐著手就上了岸。

他推開侍從,撲上前去抱住扶遊,掐了掐他的人中,頭也不回:「把那個小倌打死。」

衣上發上水珠滴落,在地上暈出一大片水漬。

秦鈎把扶遊抱在懷裡,麵上神色,是所有人都沒見過的緊張與慌亂。

「扶遊?扶遊?」

可是扶遊麵上沒有一絲血色,秦鈎抱著他,感覺自己好像抱著一具白骨,他太瘦了,比先前養居殿不歡而散又瘦了太多。

這陣子,秦鈎死撐著不理他,隻是讓崔直去鳳儀宮給懷玉送東西,偶爾裝作不在意,聽崔直說上一兩句有關扶遊的事情。

他以為就跟前幾次吵鬧一樣,過一陣子就好了。

侍從們四處奔走,跑去喊太醫,跑回養居殿做準備。

秦鈎把扶遊平放在地上,雙掌交疊,按壓他的月匈口。

好半晌,扶遊咳嗽出聲,吐了兩口水出來,秦鈎的語氣更加著急:「扶遊?」

扶遊緩緩睜開眼睛,看見秦鈎的表情,目光越過他身邊,落在懷玉臉上,懷玉被兩個侍衛押著,跪在地上,朝他點了點頭。

扶遊眼珠一轉,原本還茫然的目光重新落在秦鈎麵上。

秦鈎抱著他,想用手掌抹去他臉上的水,卻越擦越濕。

扶遊定定地看著他,聲音沙啞:「我要出宮采詩,還有,放了懷玉。」

他擅作主張,多添了一句話。

秦鈎隻聽了後麵一句,這時候不願意計較,反正以後有的是時候算賬。於是他揮了揮手,讓侍衛放人。

至於「出宮采詩」,這話扶遊說過無數遍了,秦鈎頓了一下,顯然不願意答應。

扶遊目光堅定:「我走不了,我的魂魄走得了,總有一種死法……」

秦鈎一把抱住他,冰冷得如同毒蛇一般的臉頰貼著他:「出宮,好,出宮。」

他要把扶遊抱起來:「先回去,你怎麼會……」

扶遊卻推開他的手:「你會騙人,你發誓。」

秦鈎張了張口,什麼話也說不出,最後隻道:「好,好,我發誓。」

他舉起右手:「我發誓,三天之後,就放你出宮采詩,否則我不得好死。」

他沒知覺地就紅了眼睛,隻是麵上還都是水,看不出別的什麼。

*

扶遊被秦鈎抱回養居殿,換了乾淨衣裳,太醫來給他看診。

秦鈎就一身濕漉漉地坐在旁邊,一動不動,沒有人敢喊他。

太醫給扶遊開了點安神的藥和補藥,就退下去了。

秦鈎揮手屏退侍從,隨手拿起剛才扶遊擦過臉的巾子,抹了把臉。

他已經恢復以往乖戾的模樣了。

「那個小倌推你的?為什麼和他混在一起?」

「不關他的事。」扶遊也板起臉,「你剛剛發過誓了。」

「我記得。」秦鈎丟開巾子,要坐到他身邊,卻發現自己身上還是濕的,要扣住他的手腕,伸出去的手掌卻在空中握了一下。

他平復語氣:「他是西南王送進宮的,是西南王的探子,你別聽他鼓動。」

扶遊神色淡淡:「可西南王不會跟我一個小小的采詩官過不去的。」

更別提他這個采詩官還被當眾羞辱過,被秦鈎當眾承認用他做了三年的擋箭牌。

這樣隨意的對待,沒有人會覺得,他是一個重要角色。

沒有人會在意他的。

秦鈎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臉色一變。

這是他親手締造的「保護」。

扶遊想了想,又道:「你發過誓了。」

「我知道。」秦鈎忍不住又提高音量,「你想出宮,行。你自己想好了,萬一出了宮被西南王派人殺了,我絕不救你。」

扶遊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秦鈎惱火,可是看見他的模樣,也沒有話可說,站起身,盯著他瞧了許久。

或許是希望他快點反悔。

但是扶遊神色不變,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秦鈎收回目光:「你過來,我給你寫手諭。」

他身上濕透,坐在案前,水滴落在絹帛上,暈開墨跡。

寫廢了兩三張絹帛,最後才寫成一份手諭,蓋上印璽。

扶遊仔細看了一遍,秦鈎又道:「被野獸吃了也別喊我,我不管。」

扶遊把手諭收起來,點了點頭:「嗯。」

他行過禮,轉身離開,去偏殿拿自己的舊書箱。

他走之後,秦鈎又傳召了暗衛。

「三日後,在城外,扮成西南王的人,把扶遊嚇回來。他膽子小,很容易就被嚇回來了。」秦鈎的語氣裡透著自己也沒有察覺的無奈,「別傷著他。」

秦鈎看到了,這陣子,和晏知交好的世家、劉太後那邊殘存的幾個人,都在上折子,讓他放扶遊出宮。

他不知道扶遊什麼時候跟這麼多人結了善緣,他也瞧不上這些人。

最後放走扶遊的隻能是他,扶遊隻能承他的情。

至於扶遊走了沒多久就自己跑回來,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小黃雀沒這個膽子,飛出去不到半天就會飛回來的。

這時,扶遊正好抱著自己的舊書箱,跑出養居殿。

*

扶遊回了鳳儀宮,把手諭給晏知看了。

晏知笑著扌莫扌莫他的頭發:「現在高興了?以後別說傻話了。」

扶遊臉上才有了點笑意:「高興了。」

這天傍晚吃晚飯前,扶遊又悄悄去了一趟鳳儀宮的偏殿。

懷玉住在這裡。

扶遊走上前:「多謝你啊,你的辦法還挺有用的。」

懷玉撐著頭:「嗯,不客氣。皇後和劉太後隻曉得朝政,他們以為你要做采詩官,是朝政上的事。其實是感情的事情。」

「你想跟我一起走嗎?宮裡……」

懷玉撐著頭的手指點了點腮幫子,淡淡道:「我走不了啦,西南王要我給他傳遞消息,陛下又要我給西南王傳遞假消息,我走不了的。小呆子,你走就行了,你是宮裡唯一一個好人,你不該留在這裡。」

他推了一把扶遊,朝他努了努嘴:「快走吧,謝謝你除夕那晚幫我,明明自己都難受得要死了,還幫我。」

扶遊就這樣被他推出門,正巧這時,晏知派人喊他吃飯了,他便過去了。

*

終於可以出去采詩了,扶遊這幾天都是笑著的,整個人看起來都輕快不少。

他一邊收拾東西,也一邊把自己的東西送給宮裡相熟的人。

他給晏知留了一卷他新削的竹簡,他有些擔心晏知,不過晏知說,世家不會這麼快倒,皇後更是最後一個倒的,讓他不用擔心。

他還去了一趟西宮,把前些日子在秦鈎手下幸存的一支劉家的簪子還給劉太後。

一卷舊書,放在懷玉門前。

秦鈎看著,眼紅心熱,一心等著扶遊來給他送東西。

可是,直到崔直和平時服侍扶遊的兩個小太監都得到了扶遊的禮物,他秦鈎,就是沒有。

什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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