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戳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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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遊大概聽懂控製中心在說什麼了。
他們的意思是, 上輩子秦鈎是皇帝,這次重來,秦鈎不在, 於是他們按照秦鈎的模樣, 捏了個假皇帝放在這裡維持世界正常運轉。
但是這個假的, 他是個傻的。
這也就完美解釋了, 為什麼精明的劉太後在自己沒有兒子的情況下,會選擇扶秦鈎做皇帝, 而不是比秦鈎懦弱許多的西南王秦栩。
這樣一來,倒是更加符合世界邏輯。
扶遊看著眼前叮叮當當敲著小編鍾的「癡呆秦鈎」。
他一個沒忍住,差點笑出聲來。
扶遊定了定心神,然後上前行禮:「采詩官扶遊見過陛下。」
在他走過來的時候, 「秦鈎」抬頭看見他,便不自覺停下了敲鍾的動作,緊緊地盯著他,絕不移開目光。
扶遊被盯得心底發麻, 又想起,方才控製中心給他的回復——
他同樣深愛著你。
扶遊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秦鈎竟然深愛著他嗎?
他並不覺得。
而後, 「秦鈎」重復了一遍他的名字, 猛地推開編鍾, 站起來, 竟是要朝他沖過來。
扶遊被嚇了一跳,連忙往後退了一步。
幾個侍從見怪不怪地上前來,勸著哄著,把皇帝推回掛著帷帳的裡間。
「陛下,陛下, 怎麼了?」
動作倒是比對待西南王要輕一點。
秦家淨出瘋子。
重重包圍裡,「秦鈎」的目光始終落在扶遊身上,他仿佛無意義地重復著扶遊的名字:「扶遊,扶遊……」
扶遊望著他,神色平靜。
何必呢?
「秦鈎」被推搡著回到掛著厚重帷帳的裡間。
下一刻,裡間傳來砰砰幾聲巨響,「秦鈎」又沖出來了。
掀開帷帳時,扶遊看見幾個侍從都倒在地上。
這個假皇帝同樣完美復刻了秦鈎的暴力手段。
「秦鈎」站在扶遊麵前,捏著拳頭,克製著自己,不敢再靠近,怕嚇到他。
扶遊看著他,最後俯身作揖:「采詩官扶遊見過陛下,扶遊進宮獻詩,請陛下稍安勿躁。」
「秦鈎」大約是隻聽他的話,他捏著拳頭,極其艱難地往後退了一步,慢慢地、慢慢地,退回帷帳後麵。
他終於開了口,吩咐倒在地上的一眾侍從,喉嚨裡發出野獸一般的呼嚕聲:「把帳子掛起來。」
簡直和秦鈎一模一樣。
扶遊放下書箱,在軟墊上跪坐坐好,挑了一首四平八穩的祭祀詩。
樂師重新擺好編鍾,彈奏起悠遠的樂聲。
扶遊甫一開口,「秦鈎」便安靜下來,那種野獸似的呼嚕聲也消失了。
他沒有坐在榻上,卻一定要坐在地上,抱著腿,高高大大的身形蜷縮起來。他看著扶遊,聽著扶遊唱歌,不自覺就紅了眼眶,模樣怪委屈的。
扶遊沒有理會他,隻是繼續唱詩。
難得片刻安寧,侍從們無聲地退走,推門出去時,忽然看見一個不速之客也站在門口。
西南王——或者說真正的秦鈎就站在門前。
剛才在宮道上,他掙脫了侍從,追著扶遊的腳步到了養居殿。
他已經按捺不住要推門進去,他想把那個冒牌貨揍一頓,然後把扶遊給抱走,讓他給自己獻詩。
可是殿門打開時,扶遊的聲音泄露出幾分,傳到他耳裡。
他忽然消了氣焰,不敢進去放肆了。
扶遊很看重獻詩這件事情,要是他現在沖進去大鬧一場,扶遊肯定會很生氣的。
他不能再惹扶遊生氣了。
於是他收回手,在殿門外蹲下,耳朵貼著殿門,就這樣蹲著偷聽扶遊唱歌。
*
扶遊來皇都的時候,背了滿滿一個書箱。
可是到真正獻詩的時候,他也隻挑了四五首太平詩。
《團團黃雀》是不可能再出現在秦鈎或者和秦鈎有關的任何人麵前了。
四五首詩很快就獻完了,扶遊又一次俯身行禮。
「扶遊告退。」
一聽這話,皇帝「秦鈎」猛地就站了起來:「不許……」
扶遊抬起頭,定定地看著他:「陛下稍安勿躁,下一個采詩官馬上就到,扶遊告退。」
「秦鈎」很聽他的話,但是又要克製著自己想靠近他的本性。
他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本來就傻,最後隻憋出來一句:「扶遊,你別走。」
扶遊偏偏和他唱反調:「我要走了。」
說完這話,扶遊便背起書箱,起身離開。
「秦鈎」下意識要去追,卻被扶遊回頭一眼定在原地。
他是有點傻,但是他熟悉扶遊的一切。
扶遊的目光很明顯了,他討厭他,他要是再跟上來,他會更討厭他的。
「秦鈎」最後又憋出一句:「扶遊,那你明天還要來啊。」
扶遊恭敬回了一聲「是」。
其實明天就不是扶遊獻詩了,他明天不會再來了。
不過「秦鈎」隻聽他的話,隻要他答應了,「秦鈎」就放心了。
扶遊走出養居殿。
門外蹲著個人,察覺到門開了,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
西南王——真正的秦鈎也喊了一聲:「扶遊。」
扶遊轉頭看他,目光清澈,沒有雜質。
秦鈎被他的目光看得頓在原地,他想了想,最後道:「我……我是西南王!」
換一個身份,秦鈎這樣想,反正他已經用了西南王的身份,換一個身份,他和扶遊就能更好地重新開始。
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從現在開始,他和那個癡呆皇帝就沒有任何關係了,皇帝做過的事情,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扶遊看著他,似乎是扯了扯嘴角,然後俯身作揖:「西南王。」
「嗯。」秦鈎卻比癡呆還癡呆,不太容易地找借口撒謊,「我……剛剛在宮道上嚇到你了,我不是瘋子,你別放在心上,我不是瘋子。」
他一連說了兩遍,最後還暗暗地諷刺裡麵那個「秦鈎」。
「裡麵那個才是瘋子,你要小心點。」
扶遊卻道:「西南王慎言。」
秦鈎同樣很聽他的話,連連點頭:「我知道。」
沉默了一會兒,扶遊又一次行禮:「扶遊告退。」
秦鈎下意識拽住他的衣袖,又連忙鬆開手:「我送你回去,你現在住在哪裡?住在驛館。」
他發覺自己的語氣太過霸道,還補了一句:「我送你,好不好?」
扶遊看著他,淡淡道:「不麻煩西南王了,西南王就這樣出來,恐怕侍從們都要急壞了,您還是快回去吧。」
秦鈎低頭看了看自己,才發現自己就穿了中衣中褲,還赤著腳,大雪天的,他不覺得凍,別人覺得他是純正的瘋子。
扶遊轉身離去,秦鈎想追上去,想了想,還是停下腳步。
他回頭,推開養居殿的殿門。
果不其然,那個冒牌貨、假秦鈎,也趴在門上,偷看扶遊。
秦鈎看見他就不舒坦,總感覺自己在照鏡子,他冷聲道:「離扶遊遠點。」
「秦鈎」雖然傻,在扶遊的事情上卻一點都不遲鈍,他馬上感覺到對方帶著的敵意,立即反駁:「關你什麼事?」
「滾。」
猝不及防,秦鈎一拳把他揍回去,關上門,留下爛攤子,轉身大步離開。
他回到西南王的住所,從衣箱裡挑了幾件衣裳,重新把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樣的。
他又要去見扶遊了。
*
那頭兒,扶遊背著書箱,走在宮道上。
他拽著書箱帶子,腳步匆匆,頭也不回。
上輩子他自盡之後,想辦法和控製中心取得聯係,成了和秦鈎一樣的任務者。
控製中心一開始說,他才剛來,比較熟悉這個世界,就讓他再回來練練手,就當是正式做任務之前練習一下。
他來這裡不過一年,一開始事情還是很順利的,他就像是從前一樣,在外麵采詩,結交朋友。
可是來到皇都之後,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
皇帝「秦鈎」變成了個傻子,而西南王……
西南王。
扶遊咬著牙,立即發件詢問控製中心,控製中心也很快就回復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