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親吻(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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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玉過世, 太後薨逝。

而太後過世後不久,劉將軍也因為悲痛過度去世。

相差不多,都和前世的時間對上了。

重來一次, 扶遊好像什麼都沒有改變。

這個小世界的運轉進程, 是一早就被安排好的,裡麵所有人的命運,何時生,何時死,都是有安排的。

扶遊再一次認真地向秦鈎提出這個猜想的時候,他們還在懷玉的靈堂前。

扶遊穿著粗布麻衣, 披著白布, 跪在軟墊上, 給來吊唁的人磕頭。

他真成了懷玉的未亡人。

秦鈎卻隻當他是悲傷過度,在胡思亂想。

「扶遊, 我確信,我上次已經把這個世界和控製中心所有的聯係都斬斷了, 控製中心不可能還監管著這裡, 他們過世的時間和前世一模一樣,恐怕是注定的。」

扶遊反問他:「是誰注定的?誰能注定活生生的人的命運?」

「是天注定的。」其實秦鈎也答不出來,「如果控製中心的影響沒有斷, 你怎麼能說出這些話?你會被壓製的。」

扶遊定定道:「因為話語上的控製隻是明麵上的控製, 還有更深層的影響。」

秦鈎又問他:「那劉將軍呢?劉將軍應該在七年前就死了,可是他一直活到了現在。」

「因為他和我一樣,前世都是自盡的。」扶遊道,「這就是這裡的人唯一的自由, 他們不能選擇什麼時候生, 但他們可以選擇什麼時候自盡赴死, 如果不自盡,那就要乖乖地等著設定好的死期到來。」

秦鈎看著他:「扶遊,你瘋了。」

扶遊不說話,轉回頭去,繼續給訪客磕頭。

他敲起編鍾,吟誦起招魂的詩句。

秦鈎抱住他,握住他的手,試圖把敲鍾的小木錘從他手裡拿下來。

他抱著扶遊,貼著他的臉頰:「扶遊,別這樣,你太累了,你休息一會兒吧。」

*

懷玉臨走時就穿著那件成親時的喜服,扶遊把自己穿過的釵裙也隨他一起埋了,自己隻留下當時落在地上的金釵。

扶遊把小宅子給賣了,重新背上書箱,搖著木鐸,要北上采詩。

秦鈎知道他想乾什麼,他不是要去采詩,他是要去尋找控製中心的那堵牆,上回秦鈎帶他去過的那個地方,然後順著這堵牆,找到更多的東西。

他向來是最愛自由的。

可是秦鈎還是不相信他的推斷,想要留住他。

他抱著扶遊,溫聲細語地哄他:「你現在這個精神,暫時別出遠門了,你要做什麼事情,我讓別人去做,好不好?」

扶遊搖搖頭,淡淡道:「我一定要自己去一趟。」

「扶遊,別任性,聽話……」

他一說這話,扶遊就抬起頭看他:「秦鈎,你在管我?你以為你是誰?」

秦鈎頓了一下,張了張口,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扶遊這幾天總在哭,一雙眼睛都是紅的。

看著秦鈎,氣勢洶洶:「我們還沒和好,我說過了,等八十年以後,如果我消氣了,我們再和好。你現在在乾什麼?」

秦鈎抱住他:「好了好了,是我的錯,我說錯話了,我不該命令你,對不起。」

扶遊使勁掙紮,想要推開他:「秦鈎,鬆手……」他掙不開,急得快要哭了:「鬆手,放開我……」

秦鈎緊緊地抱著他:「我知道,你要去西北找那堵牆,我陪你去,你別哭。」

「不用你陪。」扶遊咬著牙,凶巴巴地看著他,「你是控製中心記錄在冊的人,他們要監管,肯定會監管著你,你要是真心幫我,就不要再纏著我,好好做你的皇帝,先穩住他們那邊。」

秦鈎抱著他,片刻不曾鬆手,扶遊在他懷裡又踢又打,甚至要張開嘴,咬住他的肩膀。

「都怪你,都是你的錯……」扶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淌了滿臉,說話幾乎是小獸嘶吼,「如果你沒來,就不會有這麼多事情,他們都是為了殺你,才弄出這麼多事情來,都是你的錯,都是你……」

他哭喊著,把秦鈎的肩膀咬得鮮血淋漓。

「別纏著我了,我恨死你了,因為你,這裡的所有人都要給你鋪路,所有人都要死兩次。我什麼都做不了,一點用都沒有,我恨死你了,我恨死我自己了……」

扶遊說著說著,自己也覺得自己在無理取鬧。

其實關秦鈎什麼事呢?秦鈎也是被丟過來送死的。

說到底,這個小世界就是個注定死亡的小世界。

扶遊的聲音低了下去,他的腦袋埋在秦鈎懷裡,兩隻手緊緊地拽著秦鈎的衣襟,幾乎要把他的衣襟扯爛。

「秦鈎,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難受了……我……我不該這樣說……」

扶遊語無倫次,整個人都在抽噎。

秦鈎抱住他,溫柔地拍他的後背:「我知道,你太難過了,不是你的錯。我倒希望你恨我,不要恨自己。」

扶遊隻是低著頭,沒有說話,雙手抱著他,嚎啕大哭。

一直到了晚上,扶遊才平靜下來,他拿了藥箱過來,給秦鈎包紮傷口。

他坐在秦鈎麵前,用手帕擦拭秦鈎肩膀上的血跡,他咬出來的。

扶遊一雙眼睛都哭腫了,還是紅的,隻是眼底神色寧靜。

他的語氣也平靜下來:「我們的事情得先放一放,我現在沒心思跟你談和好的事情,我要去西北那邊,就算找一輩子也沒關係,我就是想要一個自由。」

他心意已定,誰也勸不回來。

秦鈎張了張口,最後隻說了一句:「我永遠排在最後。」

扶遊點點頭,神色坦盪:「是,在我這邊,你永遠排在最後,等我把事情都處理完了,再開始考慮你的事情。自由遠比你要緊。」

秦鈎太委屈,扶遊看著也有些心疼,笑了笑,扌莫扌莫他的頭發:「本來你在我這裡是排第一的。」

秦鈎哽了一下,說來說去,還是他自己的錯。

扶遊撥了撥他的耳朵:「我沒有強求你,看你自己的意願,你隨時可以後悔。」

秦鈎光著上半身,肩膀上的傷口還淌著血,就這樣抱住他。

「我不後悔,你讓我做什麼,我就

做什麼,我聽你的命令。」

「那你就不要管我,回皇都去,好好做你的皇帝,穩定時局。」

「好,好。」秦鈎連聲應道,「聽你的,我回去。」

扶遊回抱住他,低下頭,口勿了口勿他肩膀上的傷口,把溢出來的血珠抿掉。

*

倘若連生和死都掌控在旁人手裡,扶遊不知道這樣的自由有什麼意義。

重來一回,他們不過是在重蹈覆轍。

扶遊絕不接受自己費盡心力,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他背上書箱,搖著木鐸,迎著西北的風沙,走在大漠裡,試圖找到上次秦鈎帶他去看的那堵牆,打破那堵牆。

親手撕碎禁錮的秦鈎原本是不信他說的話的,隻是扶遊堅決,才勉強信了。

直到第八年,前世他自戕的時候。

扶遊曾經說過,他應該自盡的十八歲那年,有一個聲音總在他耳邊,讓他自行了斷。

他由此懷疑這個世界還在控製中心的監管之下。

前世扶遊故去的第八年,該是秦鈎自戕的這一年,秦鈎也聽到了這個聲音。

這年的除夕夜裡,牆外打更的宮人敲的嘭的一聲,像是在秦鈎耳裡炸開。

他猛地睜開眼睛,翻身坐起,赤著腳走出宮殿。

「扶遊呢?扶遊?」

有個聲音在他耳邊說:「扶遊死了,扶遊不要你了,你該去找他,去找他,求他原諒。」

在外麵守門的崔直聽見動靜,連忙推門進來。

一推門進來,他就看見秦鈎拿著長刀,正往自己脖子上比劃。

崔直一驚,連忙撲上前,要把刀給奪過來。

秦鈎往回撤了一步,厲聲問道:「扶遊呢?扶遊去哪裡了?」

崔直怔了一下:「陛下,扶公子去西北采詩了……」

秦鈎登時紅了眼睛,哽咽著道:「你胡說,扶遊死了,扶遊被我逼死了,扶遊不要我了……」

他話還沒說完,崔直回頭使了個眼色,侍衛們一擁而上,把瘋魔的秦鈎按住,把刀從他手裡奪過來。

沒人知道事由何起,秦鈎忽然之間就瘋了,偏偏他力氣大,好幾個侍衛也按不住他,他隻是要去找扶遊。

一時間沒看住,他就拿起了刀。

皇帝弄成這樣,太後又已經死了,朝中無人主持大局,崔直隻能先請諸侯世家前來。

可是諸侯也不是白白幫忙處理朝政的,沒多久,朝局就穩不住了。

崔直實在是沒辦法了,連忙派人去西北找扶遊,請他先回來看看。

那時扶遊還拄著竹杖,在沙漠裡四處奔走,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幾個月之後了。

他跟著侍從們趕回皇都,一推開養居殿的殿門,就看見秦鈎坐在主位上批閱奏折。

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麼兩樣。

扶遊差點以為自己是被騙了,可是下一刻,秦鈎抬起頭,看見他,目光狠戾的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

他猛地站起身,朝扶遊撲去,可是隻聽見「嘩啦」一聲,他帶翻了桌案上的奏折,身後幾根鐵鏈把他的行動牽製住了。

扶遊驚訝地看向崔直,崔直連忙道:「扶

公子,陛下實在是瘋得不成樣子了,我們也是沒辦法,倘若不這樣,陛下一定會尋短見。」

秦鈎要尋短見?

扶遊轉回頭,看向秦鈎,輕聲說了一句:「這是第八年。」

原來秦鈎是在這一年死的。

和他一樣,也是自盡。

扶遊向前走了一步,秦鈎的喉結上下滾動兩下,發出野獸一般的悲鳴:「扶遊……」

扶遊朝崔直擺了擺手,讓他們都先下去,然後走向秦鈎。

身後的殿門被輕輕關上,扶遊大步走向秦鈎:「秦鈎,現在是第幾年?」

「第八年,第八年。」秦鈎嗚咽著,「你走之後的第八年,扶遊,我知道錯了,我很想你,我每天都在想你……」

看來他的記憶又回到了前世。

扶遊淡淡道:「你很想我?可是我又不想你。」

「我知道,我已經改正了,我已經全部改正了,你原諒我,原諒我……」

扶遊走上前,張開雙臂抱住他:「秦鈎,現在不是第八年,現在已經重新開始了。」

秦鈎身形高大,窩在他懷裡痛哭:「沒有重新開始,是我錯了,是我錯了,你原諒我,我想去找你……我知道,他們都想讓我死,可我真的想死,我想見你,我愛你,我愛你……」

他哭喊著,跪倒在地上,跪在扶遊腳邊,雙手捧住他的衣擺。

原來前世的第八年,秦鈎就是懷著這樣的心情度過的。

扶遊伸出手,扌莫了扌莫他的腦袋:「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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