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落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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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遊本來就累極了, 剛要睡著,又被秦鈎冷醒了。
他迷迷瞪瞪的,隱約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落在他的脖子上。
他伸手扌莫了扌莫, 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翻了個身:「你怎麼了?」
秦鈎緊緊地抱著他,低著頭, 把腦袋埋在他懷裡, 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臉。他知道, 自己哭了,在扶遊麵前哭, 實在是有損威嚴。
他絕不能讓扶遊看見。
可他原本就比扶遊高一個頭, 彎著月要做出這樣的動作, 實在是別扭得很。
扶遊疑惑地看著他,扌莫了扌莫他的頭發:「秦鈎,怎麼了?」
秦鈎不肯抬頭, 隻是搖了搖頭, 也不肯說話。
扶遊隻覺得奇怪,皺了皺眉:「到底怎麼了?你再不說話,我就不要你了。」
一聽這話, 秦鈎隻感覺心髒裡又酸又脹, 他連抱著扶遊的手都微微發麻。
喉結上下滾了滾, 秦鈎盡力忍住翻湧的情緒, 抬起頭, 聲音沙啞:「扶遊,你別不要我。」
扶遊疑惑地看著他, 並沒有回答。
秦鈎把他抱得更緊:「扶遊, 別不要我……怎麼對我都可以, 但是你別不要我。」
猛的一下,扶遊差點被他抱斷氣。
扶遊扌莫扌莫他的頭發:「你這一年表現不錯,今年冬天我還會過來的,沒有不要你。」
秦鈎哽著,點了點頭,殷切囑咐道:「你不要忘記了。」
「嗯,不會忘記的,下一個冬天我就回來了。」
扶遊隻當他是因為自己要走了,才這樣難過。
扶遊笑了笑,回抱住他:「秦鈎,你就這麼離不開我?」
秦鈎乖順地點了點頭:「嗯,離不開你。」
「那我下個冬天待久一點,這個冬天不行,我明天一定要走。」
秦鈎的情緒明顯低落了許多,果然,他是要趕回去和懷玉成親。
可是秦鈎不敢說。
「嗯,那你早點來,路上小心點。」
「知道了。」扶遊抱著他,「現在可以睡覺了嗎?」
「……還不行。」秦鈎試著,又碰了一下他的唇角。
扶遊蹙眉:「還要?你不困嗎?」
秦鈎正色道:「扶遊,你明天就要走了,要下個冬天才能見,我怕你會難受。」
他緊盯著扶遊,生怕扶遊說他還可以和別人在一起,就不麻煩秦鈎了。
所幸,扶遊沒有說這句話。
那就說明他還是有機會的,他要把握機會。
他雖然不及那個懷玉體貼,不及他會說話,但他是最了解扶遊的人,他知道怎樣做,扶遊最舒服,他的體力也比懷玉好。
扶遊既然還沒有要把他丟掉,那就說明扶遊還算是喜歡他侍奉的。
扶遊看著他哀哀戚戚的表情,一時心軟,便抱住他:「好吧。」
他抬起頭,附在秦鈎耳邊,輕輕說了一句什麼,秦鈎登時兩耳通紅。
扶遊見他沒動作,便鬆開手:「怎麼了?不要嘛?」
秦鈎立即收斂了神色,咬著後槽牙,緊緊繃著下巴,湊上前,親了親扶遊:「要。」
他現在努力一下,讓扶遊隻習慣他的侍奉,那他就贏了。
秦鈎懷著這樣的想法,一直到了外邊打更#3
0340;宮人敲了三下。
半夜三更,正是狼人活躍的時候。
*
果然,第二天一早,扶遊趴在床上,起不來了。
秦鈎故意不喊他,抱著他安心睡覺。
在扶遊問他現在是什麼時候的時候,他把帳子放下來,榻上光線不明,跟扶遊說現在還早。
扶遊迷迷糊糊的,還真信了。
日上三竿的時候,扶遊猛然驚醒,推了一下秦鈎:「現在是什麼時候……」
他話還沒說完,坐起來的時候,不小心牽動月要腹,嘶了一聲,又倒回去了。
秦鈎接住他,乾燥的手掌隔著衣料扶住他的月要,幫他揉了揉:「怎麼了?」
「我一早就要走的,你這個人……」扶遊捶了他一下,「你是不是故意的?」
「扶遊,是你先勾我的,是你說……」
扶遊捂住他的嘴,不讓他說下去,自己又趴回柔軟的被褥上。
秦鈎湊上前,輕聲問他:「扶遊,歇一天再走吧?」
也沒有其他辦法了,扶遊點了點頭,閉上眼睛又要睡著了:「嗯。」
秦鈎勾了勾唇角,輕輕地給他揉揉肩背。
扶遊又睡著了。
正午時分,扶遊醒來,吃了點東西。
吃過午飯,扶遊感覺自己有了些精神,便準備啟程趕路。
秦鈎想留他,又不敢明著留他。
「扶遊,你身上還疼嗎?要不然再留下來睡一晚上?」
扶遊扭了扭脖子,是有點酸疼,但是他不得不走了。
「別撒嬌,昨天晚上你占夠便宜了。我真得走了。」
秦鈎拽住他的衣袖,終於還是沒忍住,問道:「你要去找懷玉?」
「嗯,怎麼了?」扶遊倒是坦然,「前世他是在去年過世的,我去年守了他一年,見他安然無恙,冬天才過來找你。」
秦鈎麵不改色,心中冷笑,還是他撿了懷玉的便宜。
扶遊沒有察覺,繼續道:「可能控製中心的事情是我多慮了,不過他的身體確實很不好,我打算今年繼續守著他,怎麼了?」
「我……」秦鈎頓了頓,正色道,「我也快死了!」
扶遊皺眉:「什麼?」
「我是在第八年死的,現在是第七年,我……我也快死了。」
這話其他人說都可以,秦鈎說起來,實在是沒有說服力。
他是自戕,隻要他自己不動手,誰能奈何得了他?
扶遊有些無奈:「你別這樣,我就回去看看他,冬天我就又回來了。」
秦鈎委屈巴巴地看著他,他怕扶遊回去,冬天再回來,就是和別人成親的人了。
他無法接受。
扶遊扌莫扌莫他的頭發,然後下了榻,走到衣桁邊。秦鈎趕忙跟上去,幫他拿起衣裳。
他不想讓扶遊走,但他還是會給扶遊披上衣裳。
秦鈎幫他係上月要帶,然後送他離開。
秦鈎還是不太高興的模樣,扶著他的手臂,把他送上馬背。
扶遊哪裡知道他在想什麼,跟他道了句「冬天再見」,就騎著馬離開了。
冬天再見,冬天再見。
這是對秦鈎最深的詛咒。
*
春日裡冰雪消
融,扶遊一路南下,快馬加鞭,很快就回到了南邊溫暖的小城。
宅子外邊裝點喜慶,像是要辦什麼喜事。
扶遊下了馬,把韁繩丟給門房,快步跨過門檻。
瞧見他的小廝先他一步,跑進門去,大喊著:「扶公子回來了!扶公子回來了!」
坐在走廊上曬太陽的男人抬眼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不動聲色地撇了撇嘴。
扶遊放下書箱,解了披風,然後走到男人身後,把自己腦袋上的帽子摘下來,蓋在他頭上:「懷玉?今天喝藥了嗎?」
懷玉摘下帽子,丟進他懷裡,埋怨道:「你還知不知道日子?這都多少天了,和說好的日子晚了五天,我還以為你摔進山崖裡,被老虎叼走了,正準備派人去找你呢。原來不是掉下山崖被老虎叼走,是掉進狐狸洞裡,叫狐狸精給迷住了。」
扶遊無力反駁,隻能點點頭:「……嗯,你說中了。」
懷玉一臉迷惑:「啊?扶遊!」
扶遊抱著手,在他麵前的欄杆上坐下:「狐狸精溫柔又體貼,還會吟詩作對,把我迷得不要不要的。」
他舉起手裡毛茸茸的帽子:「你看這個帽子,就是臨別的時候,狐狸精送給我的,狐狸毛做的,可暖和了。」
懷玉伸手要拿,扶遊一抬手,把帽子舉高了。
其實這是秦鈎的帽子。
扶遊把帽子戴上,在懷玉麵前使勁嘚瑟。懷玉揚手一按,就把帽子用力壓下去,直接蓋住他的眼睛。
「扶遊,我打死你!」
「誒?怎麼天黑了?」
扶遊在原地打轉,懷玉拍了一下他的手,讓他在原地轉圈,站起身,回房間去了。
*
扶遊回了自己房間,洗漱休整一番,就已經是傍晚了。
晚飯後,大夫過來給懷玉診脈,扶遊撐著頭坐在一邊,認真地看著。
懷玉倒是一臉輕鬆,對他來說喝藥診脈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
不多時,大夫收回手:「沒什麼大礙,慢慢地將養著,藥繼續吃,好好保養,不會有事的。」
扶遊看著大夫的臉,試圖判斷他說的話是真是假。
懷玉掐了他一把,給大夫使了個眼色:「別亂看,你再把大夫給嚇著。」
扶遊收回目光,送大夫出去,趁機問問他懷玉的身體到底怎麼樣。
大夫說的話倒是平穩:「扶公子放心,沒問題,好好將養著……沒問題的。」
扶遊倒也沒注意他古怪的神色,點點頭,將他送出門,然後轉身向回。
回到懷玉那裡,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
「所以到底是哪個狐狸精把你的魂都給勾走了?」
「就是那個唄。」扶遊的聲音變小了一些,「皇宮裡的那個。」
懷玉撇了撇嘴:「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要是你被欺負了,我怎麼安心?」他想起一件事:「對了,你的喜服做好了,要不要試一下?」
扶遊蹙眉:「你真的想好了?」他指了指自己:「真的要和我成親?」
「嗯。」懷玉握住他的手,「隻是一個儀式嘛,我找不到別人了,你已經答應了。」
扶遊眨了眨眼睛:「可我總感覺有些怪怪的。」
「不會的,隻是一場儀式,就當是我求你的。」懷玉朝他挑了挑眉,「再說了,往後你要是被欺負了,你就可以立即變成懷玉的未亡人,這樣就沒人敢欺負你了。」
扶遊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真的嗎?」
「我保證,我不會把這件事情說出去的,關上房門,你就當是陪我過家家,我真的很想成一次親。」懷玉把他從位置上拽起來,「走,去試一下喜服。」
扶遊被他拉到裡間,懷玉從衣箱裡拿出正紅的喜服,丟在他身上:「穿。」
「噢。」扶遊抱著衣裳,看了看,「怎麼有點像裙……」
懷玉捂住他的嘴:「沒有的事,你看錯了,馬上試一下。」
懷玉退出去,還把裡間的門給關上了。
不多時,扶遊氣呼呼地鼓著腮幫子,一手提著裙擺,一手拉開門:「懷玉,你最好現在就過來跟我解釋。」
懷玉回頭看他,眼睛一亮,起身迎上前:「扶遊,你可太好看了,不錯不錯,我就知道你穿這個肯定很好看,是我做夢都想要娶的人。」
扶遊當然不肯,被他強拉過來坐好。
懷玉試圖勸服他:「你要是在我快死的時候穿這個,我肯定得馬上坐起來,我怎麼能放下你跑去死?我得詐屍。」
他抱著扶遊的胳膊:「扶遊,求你了,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不會有其他人看見的,不會妨礙你做史官的名聲,隻是偷偷陪我穿一下。你救我出花樓,還給我請大夫看病,你就做好人做到底,我知道你是個大好人,我知道我沒有多久了……」
原本不為所動的扶遊一聽這話,驚恐地抬起頭:「好了好了,你別胡說八道,我穿,我穿還不行嗎?」
「嗯。」懷玉點點頭,舉起右手,「我保證不會被別人看到的,我都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