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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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桂花香,捎著晚風以及起伏的蟬鳴,這裡有和兒時回憶一樣的生活氣息。

迎麵來的是騎單車的父親。他的兒子有十來歲了,東張西望滿足不了他的好奇心,他站在車後座,頓時比父親高了一個頭。他的小手緊緊扶住父親的肩膀,轉彎時小身子跟著轉,仿佛父親是他的方向盤。

陳烏夏目送兩父子消失在轉角,收回了目光。難怪李深說這裡安靜。

經過幾個小時的旅程,陳烏夏的蒼白慢慢褪去。到了李深的酒店,她在鏡子看見自己發絲淩亂,劉海因為汗滴粘在額上。她整了整頭發,慶幸自己的心是冷靜的。

她穩穩地敲響了李深的房門。

床上到門的距離不到五米,李深磨蹭了很久,他的右膝蓋鼓脹得像是倒扣了一個饅頭。他在門前停了兩秒,打開了門。

看到他人,她的眼睛亮了:「李深。」

「嗯。」李深一手撐住門框,「到了。」

陳烏夏的少年如林木、如遠山,就算倚靠也留有一份挺拔。他現在的頹唐不像懶散,更像被卸了力氣。「你怎麼了?」

「藥物反應,四肢關節疼痛。」

陳烏夏立即扶住了他,但她最想做的是揪住他的領口,質問他為什麼要隱瞞。她架起他半邊身子,送他坐到了床上。

她即將抽手的那一刻,他拉住了她:「藥物代謝以後會慢慢恢復的。」

「嗯。」他拉得很輕,隻是指尖捏了下,將要放開了,她忽然反握住他,力氣大得出奇:「你的姑姑說你不行了。」

「她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我真的以為你不行了……」陳烏夏緊緊抓住他,來的路上,她沒有辦法沉澱自己的心情,直到見了他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多麼害怕。「李深,我嚇壞了。」

她繃不住臉,終於皺了起來。他於心不忍,用力把她拉向自己,環住了她。他腫脹的右手腕抵住了她的背脊,他以自己疼痛加劇的方式感受她纖細的骨骼,說:「對不起,我不該瞞著你。陳烏夏,我不該擅自剝奪你的知情權,我又重蹈覆轍了。」

陳烏夏埋在他的懷抱,之前的委屈讓她克製不住力氣,指甲深深刺進了他的手臂。「無論遇到什麼都別自己一個人扛,李深,我不怕為你擔心,我怕的是我的擔心總是晚來一步。」麵對同學們的質問,她隻能說等待警方通報,因為她也不知道真相。

「我答應你。」

「反悔是小狗。」

「好。」

陳烏夏平復了自己,才從李深的懷裡起來。他的手臂被她抓紅了一片。她尷尬地說:「會不會更痛了?」

李深低聲說:「甘之如飴。」

她聽清了他的低頻,看著他右手腕鼓起的尺骨:「什麼時候開始疼的?」

「出院當天。四肢疼痛,右腿先發作,然後是左腿、右手腕。」李深晃了晃左手,「也許明天輪到這隻手了。醫生也沒辦法。」

「你一個人在這裡疼了四天?」雖然他有隱瞞,但她也氣不起來。

「不是一個人。」他眼裡亮起星河,「你每天和我聊天。」

陳烏夏麵上一紅:「我以為你在工作,每次隻敢說幾句。」

「你有什麼想說的要問的,我人就在這裡。」

「算了,哪那麼多問題。」陳烏夏正要下床,卻突然想起一個積壓已久的事。她坐了回來,「李深。」

「嗯?」

「你……」她停住,換了個說法,「你交往過幾個女朋友?」

「我覺得這些話應該在你徹底治愈之後才有底氣講。但是,陳烏夏,我也不想瞞你。」

「哦,交往過幾個啊?」

「一個。」

「噢……」這回答還算誠實,她再介意就小氣了吧……

李深橫身出去,拿過手機,點開了炸毛獅子的頭像:「我的女朋友隻有這一個。」

陳烏夏見到了黃澄澄的頭像,和她當時看過的置頂人一個色係。真正看清圖片時,她愣住了。

李深:「她的零錢包是一個獅子臉。」

她終於相信了堂哥的話,李深有算計,從高中時就有算計。她猛然揮出一拳,正中李深的心口:「你什麼都不說,我哪裡知道你什麼意思。」

「對不起,我讓我們多走了三年的彎路。」他伸手包住了她的拳頭,握拳很硬,卻也柔軟細膩。

陳烏夏放鬆了拳頭,想抽回手。

李深的掌心貼上來,與她十指相扣:「陳烏夏,我喜歡你。不知何時開始,至今沒有結束。」

她被他抓得緊,掙不掉,索性靠在他身邊。她以為他不擅長傾訴,更加學不會表白:「我覺得很不可思議。」

「嗯,不可思議。」大約從高中前的那個夏夜,就有什麼在他心裡生根。芽葉太小,他來不及察覺。「我已經放下所有驕傲,退一萬步講,如果我和你未來還是無法美滿,我也不會後悔現在的選擇。」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你一起。」感覺到他的懷抱僵了下,她接著又說:「我們相同的地方就是話少。不同的吧,差距太高太遠。但我今天知道你所說的』喜歡『,分量有多少。」

「陳烏夏,你這是答應我了?」

她故作輕鬆:「仔細想想,我的初口勿葬送在你這裡,我一直很介意的,就當你把自己賠給我了。」

「你的初口勿?」李深誠心發問,「什麼時候?」

「高三的時候。」陳烏夏說著就要打過去,「你不認?」

「那個不叫口勿。」

「那是什麼?」

「『碰了一下』。你的初口勿至今還在。但……」李深的話音越低,「一定會是我的。」抱了她太久,前麵的對話耗盡了他的理性,他口勿住了她。

這才是男女間的親口勿,有濕度,有熱度。不像高三那年,來不及感受少女的唇瓣就逼著自己撤離。那時他冷靜克製。然而真正的親口勿是這般意亂情迷。

陳烏夏緊緊閉起眼。可能他在生病,體溫才這麼高,烘得她暖和,身上像是被他點燃了火。她的回憶裡,初口勿是鮮為人知的蜜蘿卜。再口勿,是稀裡糊塗的麻酥酥。

已經走過的九年間,她為朦朧青春付出了代價,但最煎熬的時刻也沒有幻想過和李深交換痛苦。再來一個九年、兩個九年,她相信自己會一直祝他安好。他說的「一輩子」,不就是無數個九年堆積起來的。她忽然對兩人的未來無比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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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烏夏打包了兩份外賣,順便去超市買了內衣褲。

隨之而來的問題是她要和李深共處一室。上次訂了一間房,中間隔了一道門。小縣城的標準間,兩張床之中沒有任何遮擋。

她在路上摘了兩朵花,一片一片擰著花瓣。

同住,分開,同住,分開,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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