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河前請止步(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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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情人又轉過身來,兩個人的目光在空氣裡碰撞。

「就算你的決策完全正確,可這世上很多事情並不是你想象的非黑即白,可能你的眼裡隻看得見成功,隻看得見最大化的利益,這是你的處事方式,也是你的行為準則……但一個人活著並不隻是為了利益,他一定會遭遇許多人情世故,也會有許多身不由己……」覓雅總裁此刻眼眶發紅,深深懊喪於對方不能理解自己的苦心,「我就不明白了!清酒係列為什麼就不能等到明年再上市?!」

厭煩了一次又一次毫無意義的爭執,方馥濃同樣眼眶微紅,輕輕搖頭說:「我需要你的信任,我需要你站住我這一邊。」

戰逸非本想解釋什麼,抬眼卻看見薛彤與溫妤並肩而出。

將已經湧至喉嚨口的話悉數咽下,他當著眾人的麵宣布:「清酒係列全麵擱置,覓雅下半年主推的係列將是精靈仙境。」

一並從會議室走出的滕雲與薛彤匆促對視一眼,旋即又望向了方馥濃。他嘴角嘲諷地翹著,用最明白無誤的目光告訴對方:我贏了。

月匈腔就快疼炸了,身上倒感到如釋重負般輕鬆,方馥濃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與白牙,迷人笑著,倒退著走了幾步,在離眾人挺遠的地方才瀟灑轉身。

確定再沒人看見自己,他的月要折下來,扶著牆慢慢滑下身體。

太疼了。

戰逸非知道這回自己是真傷了人,想著從溫妤那兒聽來的補救的法子,守株待兔般等待方馥濃回家。可房子被霸占以後,方馥濃索性就不回家了,戰逸非來電話他就掐斷,多來一次就關機,他寧可陪葉浣君搓麻將,也不肯聽他說那些無用的抱歉。

這一來二去的,戰逸非的脾氣也上來了,你既然不搭理我,我也不再聯係你。這兩個人任性起來真是一模一樣的孩子氣,像極了在彼此之間劃出一道小時候課桌上的「三八線」,先開口的就算告負,誰越界了自己認輸。

正逢邱岑歌來上海完成馥木之源的廣告大片,忙著忙著也就沉浸其中,把不痛快暫且忘了。

方馥濃一開始住阿姨家,陪著葉浣君與幾個相識數十年的老鄰居打麻將。不為消遣,隻為孝順。對於這門國粹方馥濃不算太在行,三缺一的時候拿來湊數最合適不過。他心不在焉地玩了兩把,勝負五五。

葉浣君坐他對麵,坐他下家的是個挺癡肥的女人,這張臉方馥濃打小記得,臉上一有塊非常顯眼的胎記,怕是燒成灰了也認得出來。同一牌桌的三個女人皆已人過中年,拆遷之前是鄰居,拆遷之後還是鄰居,革命情誼更勝當年。

天南海北地聊了一些,但公關先生很快發現,牌桌上的女人真正隻關心一個問題:他什麼時候結婚。

「我有個表弟,他有個女兒,小姑娘臉蛋圓圓的,眼睛大大的,長得挺福相,也是名牌大學畢業,現在在稅務局吃皇糧……」

說媒拉纖是這些女人全部的興趣所在,方馥濃心道好笑,表麵上卻露出為難的樣子:「我現在一窮二白,沒人肯嫁我啊。」

長著顯眼胎記的大嬸還想推銷自己的侄女,葉浣君扔出一張六萬,突然就開口提及了李卉。

「我前些日子見著小卉了,她現在真是漂亮的不得了,那氣質、那氣場和當年一點不像,對我倒是客氣。我問她結沒結婚,她說還沒有,我琢磨著她還是惦記著你呢……」

方馥濃知道自己不能接這話,接什麼都是引火燒身,他當機立斷危機公關,把卡手裡好半天的一張北風扔了出去。

長著顯眼胎記的大嬸與葉浣君同時驚喜地嚷了起來,胡了!還是一炮雙響。

輕籲一口氣,總算把注意力從結不結婚這個問題上引走了。

抬眼瞧見又有鄰居兼牌友來串門子,他身子一滑就讓出了位子,找借口溜走。

方馥濃前腳剛出門,幾個女人就再忍不住一顆八卦的心,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你家馥濃也三十好幾了吧,女朋友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呢?你也不著急,不催他?」

格外起勁的就是那個長著顯眼胎記的大嬸,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葉浣君斜眼看了對方一眼,心想,就你那歪瓜裂棗的表侄女也想配我家馥濃?癩蛤蟆的異想天開也得有個限度!心裡這麼想了,臉上表情擺得也不客氣,葉浣君聳一聳肩膀,不冷不熱笑一聲:「我急什麼,我侄子這麼帥,多少有錢人家要他倒插門,他自己不樂意罷了。」

另一個大嬸接話:「是啊,名校畢業又長得帥,按理說不應該啊。你的侄子……該不會喜歡男人吧?」

「你瞎說什麼?」葉浣君扔了一張牌,嗓門也大了。

「你還別不信,現在的小年輕就流行這個。你還記得以前在咱們弄堂裡開小賣部的張老頭嗎?他家孫子,那個小張,據說前陣子把一個男人帶回了家,被他爸把腿都打斷了……」

「我也聽說了,不過那個小張打小就是個二椅子,那小身板比姑娘還纖細,走起路來一步三扭,頭上還別發卡。」胎記大嬸誇張地打了個冷顫,又搖了搖頭,「可你家馥濃不像啊,挺爺們的一個,應該不會真的喜歡男人吧?」

「去你的!他早些年都快結婚了,喜歡男人還能結婚嗎?」這話越來越不像話,葉浣君罵了一聲,可心裡卻越來越覺得有些擔心,電視裡那些美妝老師、美容達人,十個裡頭十個娘炮,方馥濃乾這行以後少不了得近墨者黑,最近這些日子真是一點結婚生子的動靜都聽不著了。

這樣一想,葉浣君更不能記當年的仇,她想起李卉留給自己的名片,認定了這丫頭就是自己的侄媳婦,跑不了的。

離開一群聒噪女人,方馥濃隻想尋個清淨,想了想,沒哪裡比祥雲劇場清靜,沒誰比小宋溫雅。

小宋知道這兩個男人鬧掰了大半,還沒等方馥濃開口,就說自己把地方都收拾好了,他隨時能過去住。

女孩子都沒那麼細軟的心思。方馥濃大方謝過,卻聽見對方又邀自己一起登台。

按理說這個男人身板絕不纖細,五官也太挺括有型,扮花旦隻是將將合格。可有些人天生風情,玩什麼都像模像樣。小宋為此辨不出戲裡戲外,倒忘了方馥濃唱戲就是玩票,他這會兒肺壞了,講話都疼,更別說唱戲。何況他自認現在這心理狀態扮不了戲,一扮便是頂頂惡劣的潑婦窯姐。

他本以為自己百毒不侵,再大的挫折也不過是蹭破點皮肉。

倒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會挨上一刀,還不輕。

人家叫他「方總」、「方老板」他一概含笑答應,閒來就在劇場裡聽戲,偶或也與小宋對對嗓子,溫妤過來的時候,正巧見了這幕——

一會兒就要開戲,小宋已是一副小生的俊俏扮相,方馥濃仍是穿得休閒,伸手將對方那稍稍歪斜的紗帽扳正,忽又與他對視一眼。

手指在對方上了妝的臉上輕刮一下,他眉眼一挑,嗓音拖出了花腔:「宋老板,好盤目啊。」

這一眼,雜花生樹,窮盡一個男人的皮相之美。

即使是蓋著濃厚的粉妝,也能看出小宋的麵部肌肉不自然地顫了顫。溫妤在門口瞧他一陣,無奈搖一搖頭,暗自笑在心裡:這個男人真是個禍害。別說阿非那孩子老實純情,縱是心眼再多出幾倍,也還得被他吃得死死的。

方馥濃抬起眼睛,看見了佇在門口的女人,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阿非跟我說的,他猜你在這兒,他其實也想過來。可那個叫邱岑歌的畫家到上海了,馥木之源的廣告他要搶在對方手術前拍完,他實在抽不出時間。」

溫妤沒進門,倒是方馥濃走了出去,與她在院子裡走了走。盡管在法國的時候交流不多,可方馥濃仍然對這個女人印象極好——溫妤就是這樣一種女人,別說娶著是莫大的福氣,光是見一眼也能令風住雨霽,令人靜觀其美。

溫妤說:「新品牌上市的關鍵時候,公關先生怎麼能不在?」

「誰管那個笨蛋。」方馥濃仍在氣頭上,態度很明顯:那小子的死活與我無乾。

「他告訴我他也想選你的方案,隻是……我細問了,可他支支吾吾不肯說明白,我想一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吧。」溫妤有心當說客,笑笑說,「那孩子心眼太軟了,你別看他平日裡又冷又橫,其實老實純情得不得了。你不也覺得他這樣挺可愛嗎?」

方馥濃不說話,心說他也就床上的時候可愛點。

「我在阿非十幾歲的時候就認識他了,他那時候可沒現在這麼高,也沒這麼帥,扔在人堆裡毫不起眼,就一雙眼睛特別好看。我剛認識他那會兒還以為他討厭我呢,常常是我說三句他不回一句,眼神也從不與我交接。直到有一天上海下雪,我貪玩得手指全凍僵了,筆都握不了,戰逸文泡了杯熱茶讓我暖手,可阿非卻不讓。」停頓片刻,溫妤目光望向遠處,嘴角浮出溫柔笑意,「他跪在我身前,雙掌合起,用他的掌心將我的手捂熱,眼神還是不與我交接,隻是冷冰冰地說了句『這樣不會生凍瘡』……還有一次他為我跟人打架,打得頭破血流渾身是傷,可我至今都不知道,那個人到底說了我什麼——阿非就是這樣的人,因為太喜歡,太在乎,反倒什麼都不說,什麼都想自己扛下。」

方馥濃琢磨一下,笑了,那小子倒真是這樣。

兩個人走一會兒又聊一會兒,周晨也來了劇場,應該是方馥濃交代他去辦了件事,過來匯報進度。

兩個男人走往一邊,低聲說了些什麼,便看見周晨搖了搖頭,「沒那麼快。上次你是已經看見了人家的原料關單,這回這些成分要化驗清楚沒那麼快。」停了停,皺眉補充說,「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絕不是好東西。」

「絕不是好東西」指的就是滕雲的樣品。滕雲那個勝利者的表情他看得很清楚,會議上的事情不簡單,他特意囑咐戰圓圓留下一隻樣品,以備自己檢驗檢查。剛來覓雅那時候,滿心隻想撈錢走人,方馥濃直到這個時候才意識到,戰榕的確有他的老道深邃。

「周晨。」見周晨轉身要走,方馥濃又叫住了他,問,「老宋怎麼樣?」

「宋哥啊?回去就氣倒了,他走南闖北這麼些年,可沒被人點著鼻子瞧不起。」對那日會議上的情形有所耳聞,周晨回過臉來,臉上露出氣急敗壞的表情,「什麼玩意兒?清華大學的教授就了不起了?你不知道那些教授,外表是人,內裡是獸,多少道貌岸然的齷齪事情都乾得出來!」

方馥濃點頭表示同意,又說,「替我跟老宋捎個話。」當時隻顧著自己生氣,對於宋東坡在會上受的氣還來不及表示,蘇州工廠裡那麼多人還要他監管照應,雖說宋東坡絕不是受點委屈就撂挑子的人,但方馥濃仍感十分過意不去,「新品會議的事情是我太疏忽了,如果他消不了氣,我還讓他揍一拳。」

周晨大笑:「宋哥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我知道。」方馥濃也笑,嘴角勾了勾,表情倒仍嚴肅,「我這兩天可能要出國一趟,馥木之源那裡你一定得替我盯緊了。」

直到周晨匆匆來了又匆匆走了,溫妤才走上前。她不知道他們在乾什麼,卻大致猜到與馥木之源相關,於是向方馥濃調侃說:「你不是說不管那個笨蛋嗎?」

「是不想管,可笨成這樣,不管就會被人拆骨入腹,連渣都不剩。」方馥濃將一副好皮相向溫妤靠得更近,沖她不知真假、不遺餘力地放電,「嫂嫂,我那房子被個笨蛋占著,要不今晚我跟你走吧?」

嘴角天生帶翹,眼神深邃還流著一絲哀怨,這樣的電力連河鰻都自嘆弗如,可溫妤隻是抬起了左手,掌心對著自己,輕晃一下。

這個女人依然戴著婚戒,守著那份如泡影般的愛情。

方馥濃識趣地笑了笑,

「你們兩個真是……還當自己是小孩子嗎?」這倆人別扭得一模一樣,溫妤笑著搖了搖頭,「我還有約,先走了。你啊,還是回家吧!」

其實溫妤在上海沒什麼朋友,她約的人是薛彤,兩個女人而今形同親生姊妹,熟絡得無話不談。

覓雅的形象旗艦店是夏偉銘在融合了戰逸非的設計意見後打造出來的,這回他仍打算如法炮製,與戰逸非商量出馥木之源的旗艦店。然而進入完稿階段之前,戰博忽然橫插一槓,將他的設計全盤推翻了。

位於靜安寺的正業寰麗港,正業集團旗下的奢侈品廣場,一眼即可望及眾多世界頂級奢侈品牌,入夜之前,入夜之後華燈炫彩,連空氣都透著紙醉金迷的味道。這是嚴中裕撥出來給戰博的地方,當然租價絕不便宜。

戰博的意思不強硬但很明顯,既然已經處於上海最奢華的地段、最奢華的廣場,怎麼也不能太過寒磣。本來是為了更好地運營覓雅才接受了對方一個億,沒料想卻處處受了掣肘。戰博態度不橫,如果橫了,戰逸非倒也可以像過去那樣把錢甩還就走人,可偏偏就是態度不橫。棍棒底下出不了孝子,軟刀子反倒紮得人無所適從。

依照戰博的意思,夏偉銘緊急出具了修改方案,這家融合了中國元素與波普風格的旗艦店占地兩層,若非世界首屈一指的創意大師,隻怕很難將兩種風格的融匯貫通得如此完美,店內預計裝有數十塊數碼屏幕和超過100台的揚聲器,在「馥木之源」的新品陳列展示區,處處可見仿折紙工業的珍珠貝母,上頭雕飾著邱岑歌的作品,無論是仕女的發絲紋理、還是花卉的瓣朵褶皺都沒有一絲馬虎。

戰博本就是個急性子,何況這個地方寸土寸金,一旦租下來就該馬上開門營業。生意場上的急性子往往就等同於雷厲風行,一聲令下,裝修隊就迅速入駐開始了緊鑼密鼓的籌備,隻等著兩個月後就在正業廣場隆重揭幕。

戰逸非原先並不打算那麼奢侈,可是戰博堅持旗艦店的裝飾完全體現了品牌實力,這筆錢不用他掏,更不用他省。

千萬資金轉瞬即逝,想想紀梵希連唇膏都出了高級定製,向來被定義為錢傻人多的中國人越是奢侈越願意買賬,他理解父親的用意,隻是忍不住有些感慨:賺錢很難,把錢折騰出去就太容易了。

溫妤那邊見了方馥濃,這邊又勸戰逸非,勸他不能把人與人的感情當作拓撲學來研究,誰先低頭誰後低頭並不重要,天底下沒有那麼多非爭明白的道理。

說這些話的時候溫妤臉上依然帶著淺笑,但她自己過得並不太好。太久沒工作了,新工作上手便有些難,她每天都擔心自己做不好會給戰逸非帶去麻煩,焦慮心思日漸加重,白天吃不下,晚上睡不著,除了與風風火火大大咧咧的薛彤見麵還算高興,公司裡有些人的目光總讓她感到不自在。一開始她還以為隻是不適應突然換了生活環境,直到女兒某次哭鬧,她突然起了「抱著她一起跳樓」的念頭,才恍然發現,自己的抑鬱症恐怕又要復發了。

拉下臉來想與方馥濃和解,可這家夥撂自己電話不說,還根本不回家。再加上邱岑歌與唐厄的行程都排得很滿,唐厄最近正打算轉戰大銀幕,首次擔當電影主演的角色是個少年將軍,這小子長得太過洋氣,其實古裝扮相並不適合,但女孩子們就是喜歡看。

劇組這陣子在九寨溝取景,覓雅這邊還得派人去打招呼請假。戰逸非見到唐厄的時候他妝還沒卸。四十度的高溫下背著四十斤的盔甲,整個人看著又瘦一圈,還挺招人疼。唯恐對方連著趕場力有不逮,戰逸非又得派人貼身伺候。

可唐大牌看誰都沒好臉,唯獨愛對戰逸非變著花樣撒嬌,兩個人沒正式提過分手,這個時候提也不合適,覓雅總裁隻得鞍前馬後,自己親自伺候著。

戶外、戶內兩輯硬照拍了兩天,真正的廣告大片又拍兩天。

公關先生不在,廣告片的創意也改了,邱岑歌有些意外,但還是秉持著專業精神完成了拍攝。去醫院動手術前,他跟戰逸非說,老實說他不愛湊這份跨界合作的熱鬧,他答應合作隻是願意結識一個有趣的人。那個有趣的人挺像他的一個朋友。

廣告大片還要後期製作一段時間,可托尼已經迫不及待地要讓人們知道唐厄又與藝術家跨界合作了。托尼找了網絡推手在各大socialdia上發布了一個看似偷拍的視頻片段,營造出偶遇這次廣告拍攝的假象。不論明星的媒體形象是女王、硬漢還是國民校草,其實往往是明星的公關團隊怎麼定義,不明就裡的粉絲們就會怎麼相信。水軍雇不了多少,真正的腦殘粉就蜂擁而至了。視頻曝到網上,光是微博一項,短短一個小時就破了二十萬的轉發量。

唐厄的長相也真是絕了,在外國男模身旁就顯得輕柔精巧,在邱岑歌身旁就顯得深邃歐化,中西合璧的明星娛樂圈不少見,可這麼葷素勻稱的實在不多。

有人質疑這「片場偶遇」的視頻純屬炒作,水軍與粉絲就窮凶極惡地鼓吹與還擊,誰都在說,連「男神」二字都不足以形容唐厄的好看,他的容貌隱含了數學界最完美的黃金比例,他本身就是藝術品。

托尼這邊提議辦一場慶功arty,戰博首肯了,戰逸非也就沒反對,索性廣邀八方媒體,把arty辦成了新品牌啟動會。公關部裡戰圓圓挑頭,借著寄送邀請函的契機和來自方馥濃的媒介資源,和幾家衛視都暫時達成了廣告投放協議,搶先占據了可能會熱播的綜藝欄目。

廣告拍攝的事情暫告一段落,戰逸非抽空又去正在裝修中的旗艦店看了下,滕雲作為新品牌的主導人也陪著一起去了。

烈日高溫,工人們為了趕工揮汗如雨,忙得連一口水、一口糧都顧不上。玫瑰花樣的巨幅雲母浮雕太沉,三個工人六雙手都抬得搖搖晃晃,戰逸非一擼袖子,也上去搭了把手。

為了搭建美博會的展台,他嘗過這樣的艱辛,此刻便也格外能夠感同身受。戰逸非囑咐老夏去買了一些吃的來,可那些工人看見還沒來得及扔掉的價格條就嚇得不敢伸手了。

管它有沒有氣泡,管它帶不帶洋文,一瓶礦泉水要幾十塊錢,嚇死人。

不介意昂貴襯衣落上灰塵,親力親為乾了會活兒,他便走出了裝修中的旗艦店,直接坐在了遮罩店麵的廣告幕布前。ya左側是所有中國人都耳熟能詳的「驢(lv)牌」,右側是高級定製界「最後的君王」valentino。滕雲也坐在了他的身邊。

這個時間點大多數人都在上班,能在這種地方隨意閒逛的不是闊太就是小三。街上刷過的車大多是好車,街上走過的人大多是美女,這地方談不上多少光怪陸離,但也不太尋常。

戰逸非靜靜坐著,靜靜看著。

老板獨享沉默之時,滕雲也免不了任思維發散。

他想起了自己的情人。

那天他們倆開誠布公,許見歐告訴他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並請求重新開始。他幾乎在一瞬間就經歷從震驚、憤怒到懊悔、感恩等一係列的情緒變化,最後他對他說,扔掉那份工作。他告訴他不妨陪著母親外出度假散心,等他回來的時候他會變得很好,一切都會變好。

承諾出自真心,但也是他給了自己一個放開手腳的訊號。選用精靈仙境的研發方案之後,馥木之源便一刻不殆地投入生產之中。他不必擔心那些可能致癌的原料退不掉,更不必擔心為此鋃鐺入獄,因為戰博打算加大鋪貨量,可能還要繼續采購。

陳工立馬換作另一副嘴臉,滕雲從他那兒又收了一筆錢,還聽他輕描淡寫地解釋:中國人百毒不侵,沒那麼容易出問題,就算真的出了問題,你隨便找個采購員把責任推他身上就行了。化妝品行業的門道太多了,原料陳放多一天或少一天都是講究,你是清華博士,唬弄你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老板還不是幾句話的事兒?

滕雲不擔心唬不了戰逸非,但他知道,自己絕對唬不了方馥濃。

他希望方馥濃離開覓雅去花之悅,最好離開中國去南非,他希望彼此從今往後再無交集,將友誼銘記在還沒撕破臉的這一刻。

然而不可能。

雖然目前去南非辦差,可方馥濃還是會回來的。溫妤一點不擔心覓雅的公關先生一走了之,也把這份「不擔心」告訴了薛彤——對於朋友,這個女人從來沒有心機,她掐不準另一個女人在友誼背後隱藏的嘴臉,什麼話都交心地說了。

想到這裡,滕雲側過頭看了戰逸非一眼,忽然開口說:「圓圓乾得不錯。」

被從出神的狀態裡喚回來,戰逸非回過臉:「嗯?」

「圓圓談成了與兩家衛視的合作,事實證明這事兒並不太難,隻要給她機會,她就能乾好。」

滕雲有意識讓對方覺得方馥濃的工作不過如此簡單,可戰逸非搖了搖頭:「她跟著方馥濃學了不少,以後還有更多的要學。」薄薄一笑算是對妹妹的肯定,對於自己,倒輕輕嘆了口氣。

這話讓滕雲聽得很不舒坦,現在,但凡與方馥濃這個名字掛鈎的話他都聽不舒坦。他竭力將麵子上的不快掩藏好,擺出一副認真的表情望向對方:「戰總,方馥濃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從未想過要與他競爭。如果因為『精靈仙境』的方案被大家選中而導致了你們現在的矛盾,我可以退出,也可以放棄……」

「別傻了。」重又將目光指向前方,戰逸非搖頭說,「朝令夕改怎麼行,再說,廣告片都拍了,產品也已經投入了生產。」

他當然知道現在說這些都晚了,隻是適時表個態度,反倒顯得自己大度。滕雲笑了笑:「他這人隻是太任性,想明白就會好的。」停了停,見身邊的男人依然一臉的若有所失,便問,「戰總,你剛才在想什麼?」

「我在想……」耳邊傳來工人們齊聲卸貨的聲音,戰逸非再次輕輕地喘出一口氣,「有錢真好。」

「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我以為至少也得是我這樣的打工者才會這麼想。」

「真的,我最近突然發現了這件自己以前一直忽視的事情……錢是好東西,再好不過了。」沉默片刻,他苦笑著搖了搖頭,「我以為可以靠自己,到頭來還是靠我爸。我費盡口舌、絞盡腦汁甚至出具按照對方要求修改不下幾十次的合作方案,才與地方衛視達成有一個軟性植入的合作,而他呢,隻要把錢砸下去就可以了。」

滕雲仍然想著方馥濃的事情,隨口附和:「是啊,在這個行業,沒錢廣宣簡直是寸步難行。」

「不是,不隻是這個行業。錢可以讓一個兒子表現得循規蹈矩,表現得好像對他那個不負責任的爸爸從來沒有恨意,表現得好像都忘記了自己那個糟糕透頂的童年……」戰逸非又搖頭笑了笑,自己岔開話題,「那天問你,你沒回答,許主播人呢?他那檔節目不錯,我不忙的時候就會看重播。」

滕雲有些反應過來,他想起了自己曾經聽過的一個故事。

「他陪他媽出去旅遊了。」他笑了笑,「聽溫妤說,方馥濃這會兒不在國內?應該回來了吧?」

「回來也該住在祥雲劇場那個小宋家裡吧。」忙過這一陣,戰逸非已經打算親自登門道歉,溫妤的話總是有道理的,喜歡就是喜歡,強到最後隻能兩敗俱傷。

「不一定吧。」滕雲笑容又顯一點,「我覺得他這會兒應該在他姨媽家。」

把自以為拍攝效果不錯的「艷照」傳給了戰逸非,結果卻沒得來對方丁點兒反應,嚴欽就抑鬱了。

一夥人在玩牌,賭得也不大,百十萬的消遣。輸了幾把以後嚴欽愈加抑鬱,一扔手上的籌碼,仰麵攤在椅子上:「不玩了!」

旁邊兩個忙問:「怎麼了?」

「沒勁!」嚴欽把腦袋轉過,一臉嚴肅地望著老蒲,「你說,我家非非怎麼不理我了呢?」

他想著戰逸非看見那些照片應該會跳腳,應該會上門興師問罪,最不濟也該來個電話罵自己個狗血淋頭,可是都沒有。他精心預謀了那麼久,出人出力地搞了這些照片,就想看他家非非氣炸了肺時那可愛的小臉兒,沒想到這事兒就跟泥牛入海一般全無消息,一麵沒見著不說,一個白眼都沒得到。

嚴欽抑鬱至今,自我反省並得出個結論:許見歐跟戰逸非不太熟。

蒲少彬回話:「姓戰的那小子不是最近在忙覓雅旗艦店的事兒?還是你爸給他的地方?」

「別這小子、那小子的!」嚴欽立馬瞪起眼睛發火。

以前明明沒少這麼叫過,蒲少彬暗忖這人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匪夷所思,再吃不著戰逸非,沒準就真瘋了。嚴欽學他爸談生意的時候其實挺精乾,可一扯及戰逸非,就立馬成了他家鄉話裡的「侉子」,言行瘋癲,智商驟降。蒲少彬不太理解嚴欽對戰逸非累積了十年的執著,因為那小子在他眼裡真就一般,他不喜歡這種拒人千裡的冰霜長相,覺得不隻沒唐厄看著甜,還沒許見歐看來溫雅。

他沒敢忤逆,隻順著他的意思說:「我不隻聽說那小……戰逸非在忙旗艦店的事兒,我還知道他在搞一個針對全媒體的新品啟動酒會,你爸好像還放話要寰娛旗下的藝人都去捧場。」

「你消息挺靈通啊。」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和哪個明星玩的時候聽來的消息,嚴欽撚著一張牌,慢條斯理地敲打著牌桌,不說話,也看不出在想什麼。

旁邊有人問:「你爸和戰博那麼多年的朋友關係,你看著你爸的麵子,也不能老去找戰逸非的麻煩吧。」

「我爸那人哪有朋友?在偽善這點上,誰見我爸都得認輸。朋友關係麼,永遠都沒有利益關係堅挺。」嚴欽極其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冷笑一聲,「要不是他暗地裡跟人打了招呼,戰博也不至於找不到資金發展他的房地產項目。」

「沒錢榕星就隻能等著爛尾了!」便又有人諂笑,「誰惹得起正業啊,該他的!」

「也不是這個惹得起、惹不起的事兒。就算我爸這兒沒表示,就算戰博的丈人老頭不死,戰家也今非昔比了。換屆背後的事兒你們也知道,他們家當初站錯隊了,現在想撇清都來不及了。」

蒲少彬家裡沒有政治背景,插不上這個話題,隻能問:「按理說十個戰博也夠不上正業的競爭對手,這明裡一招、暗裡一招的又是為了什麼?」

「還不是我爸那逼玩意兒看上榕星的地皮了!」嚴欽又是冷笑,「前些年我爸找了一個風水大師,算出來就榕星那塊地皮能驅災避邪特別旺他,那逼玩意兒估計平日裡虧心事做多了,特別信這個。可戰博骨頭挺強,怎麼也隻肯賣那無關痛癢的一點股份,還好戰榕比他哥哥識時務……」

「這又是什麼情況?戰家老二不是一心一意輔佐他哥麼,外頭都說他是勞模,是傻子!」

「傻個屁!這世道能讓人看出來是傻子的人,不是真傻,就他媽是最精的那一個!戰家對外頭宣稱是三兄弟裡活了倆,其實不是,戰博和戰榕不是一個娘胎裡來的親兄弟,戰榕是小老婆生的。榕星也是他一手創辦的,結果卻被他哥使了個詐給騙了過去——戰榕辛辛苦苦忙活到頭,居然連一點股份都沒撈著,不懷恨在心才奇怪了。」

「可是……你爸要是把榕星坑來了,戰逸非還不恨死你?」

「婦人之見。」嚴欽白了對方一眼,旋即又指天指地發起誓來,「我爸的遲早是我的,我的全都是他的嘛!非非要是高興,我連『正業』的名字都能改了,改成……改成……」眼睛滴溜溜轉了幾下,一拍桌子,「就改成『逸非集團』!」

這話簡直是胡說,牌桌上另一個闊少忍著笑說:「那也得等你爸百年之後,當務之急是姓戰……戰逸非現在就不搭理你啊。」

「是啊,為什麼不理我呢……別不理我麼,像以前那樣砸我一腦袋血我都願意、都高興,就是別不理我麼……」看來確實已經病入膏肓,嚴欽愁眉苦臉一晌,才說,「我覺得關鍵還是姓許的跟他不熟,我要是換個人綁了,他不理我就不成了。」

事發之後蒲少彬還試著聯係過許見歐,可許見歐徹底退出了《紀實風雲》那檔節目,整個人也如人間蒸發般毫無影蹤了。剛吃到嘴裡還沒厭棄的鴨子結果飛了,這事兒讓蒲少彬對嚴欽不太滿意。他悶悶地不想說話,倒聽見另一個人說:「你不是一直對覓雅的那個公關不滿意嗎?」

「是不滿意,可那人是我爸的姘頭另找的姘,我這會兒在花之悅掛職學習著呢,不能跟那女人置氣。」

蒲少彬想了想,決定把事情徹底攪渾,他懷著惡意地提醒對方:「戰逸非不還有個妹妹麼?」

「哦對,我差點忘記了,他還有個寶貝妹妹……」嚴欽恍然大悟,幽幽笑著念出了那個名字,「戰圓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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