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河前請止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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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河前請止步

方馥濃此刻已經人在北京,坐在炸醬麵十五塊錢一碗的小飯館裡。

西安那裡沒有足夠權威的化妝品配比分析實驗所,一行人也就爭分奪秒地趕去了下個地方。隨行的人除了宋東坡以及宋東坡帶來的兩個朋友,還有一個小宋。

小宋不是業內人士,卻因為走南闖北四地演出而有一些人脈。他非跟著來,公關先生自覺也沒理由攔著。

然而除了這個意料之外的小宋,所有業內人士都受不了了。從配方分析、配比分析一直到技術替代、性能改進,再多精英級的技術工程師也要花不少時間。就連鐵打模樣的宋東坡都忍不住提出抗議,他說:「方總,你這勁頭跟嗑了藥一樣,可我們都是要睡覺的人。這幾天我們每天都睡不過三小時,這樣一宿一宿地熬就是鐵打的都要趴下。」

其實方馥濃睡得比他們誰都少,少得多。他沒有生物學、植物學或者醫學的相關背景,一旦接觸起這個新的領域,立馬覺得太有意思了。那幾個一見帥哥就癲癇的西安大嬸給了他不少行業內的絕密資料,方馥濃也就不介意被她們再扌莫兩把。

長篇累牘,術語滿目,連宿連宿地閱讀沒一個中文字的冗長資料,方馥濃反倒覺得更有意思了。任何新鮮事物他都想嘗試,任何新鮮技能他都想駕馭,如同人食五穀、蔬果與禽肉,缺一不可,否則便會飢飽不均。

宋東坡提出讓大夥兒休息一天的建議立即得到了響應,小宋不發一言,另外兩個已經拉下臉來抱怨開了。

方馥濃不說話,照舊笑得光彩撩人,然後就窮凶極惡抽起煙來,別人一晃神他已吞雲吐霧解決了半包。

肺部手術以後這人本該是戒煙的,這會兒咳得凶了,居然還邊咳邊笑地招呼小宋:「麻煩,再去買點煙。」

「方總,你聽見我們剛才的話沒有?」來的人裡頭,這個名叫周晨的小夥子年紀最輕,知名大學的植物學博士生,在國外工作了很長時間,又在寶潔乾過幾年高管。這麼好的資歷放在這裡,也就愈加受不了長途奔波的艱辛。

「我聽見了。」這張英俊臉龐上的笑意漸漸收了,眉間擰出淺淺的川字,方馥濃望著對方的眼睛,「你說,從配方調試到新品出產,起碼半年。」

「半年都是快的!」周晨喊起來,「我是賣宋哥的麵子才來幫忙,可這幾天我們怎麼過的?一頓安穩的飯都沒吃過,天天工作超過二十個小時,在那麼多種可能的配方裡尋找出一種最合適的根本不容易,成分的含量和復配成分都會對使用效果產生影響。何況除了產品配方,還有專利技術……」

方馥濃打斷他,平靜地說:「那就全部試一遍。」

毫無商榷妥協的意思,氣氛徹底僵了。除了小宋,這裡每個人都比他在行業裡資歷更深。那些人曾受聘於寶潔、歐萊雅,又被國內企業重金挖走,若非礙不過朋友麵子,絕不可能被一個毛頭小子這麼使喚。

「實驗所這個點都不肯開門了!」周晨繼續大著嗓門發難,他看向身邊坐著的宋東坡,以求尋得對方的支持,「你跟他熟,你不方便說,我來說!我在這行也乾了十來年了,要在這麼多原料成分裡找出最合適的配比,這跟大海撈針沒區別!誰不知道公關是乾什麼的?他一個靠皮囊吃飯的外行,憑什麼來指使我們這些內行?!」

小宋正巧買了煙回來,瞧見氣氛不對,便想打圓場。

「實驗所的問題不用擔心,早些時候方總讓我去銀行取了點錢,到時候跟人打點一下,人家也就願意開門了。」小宋笑著回到位子上,把煙遞給方馥濃,又笑著征求他的意見,「要不今晚就讓大夥兒休息一下吧?」

宋東坡虎著臉不說話,他也不想乾了,太累了。而且他覺得這麼短的時間鐵定乾不成。他們找的是業內最專業的精英,絕非外頭那些自吹自擂誇誇其談的冒牌實驗室,若是那麼容易盜取別人的配方配比,這世上也就沒那麼多手握經典單品的傳奇世家。

「歇一晚上怎麼夠,至少得歇三天!」周晨見方馥濃不說話,認定了這個外行無言以對,更加得寸進尺,「先回去補覺,補足一天,明天再去酒吧放鬆放鬆,我他媽這幾天都快累死了……」

方馥濃將煙盒打開,摘掉煙嘴叼進嘴裡,扌莫出打火機點燃。眼眶泛出久未入眠的血色,他視線向下咳嗽起來,咳得挺凶。

仍是一言不發。這個男人好看得格外鮮艷,但這個樣子看著就有些嚇人。

雖說小宋與宋東坡是本家,可倆人的性子一點不像,別人都在為連夜奔波叫苦不迭,唯獨他提了一點與馥木之源有關的想法。

「方總,這樣真的沒問題嗎?畢竟花之悅已經先你一步上市了,消費者可能會更認可自己先接觸到的那個品牌。」小宋的擔心並非毫無道理,電視上、地鐵裡、商場外的led屏、佇立街頭的站牌乃至女垂網站上的大量軟性推廣,花之悅清酒係列的廣告宣傳已經鋪天蓋地。

「話是這樣沒錯。」方馥濃將煙夾在手裡,終於開口,「清酒美容的概念還很新,一個很新的概念要讓普通消費者接受,一定要有人處於教育者的宣導位置。這個位置需要大量的廣告投入與資金支持,就好比是花之悅現在做的這樣。但市場總是很奇怪,比如曾經風靡一時的bb霜,而今最暢銷的企業並不一定是第一家將這個概念引進國內的企業。你們聽過十二生肖的故事嗎?打個比方,我們現在就是站在牛脖子上的那隻老鼠,花之悅正在砸錢培育市場,對於覓雅而言,一舉占先的機會一縱即逝。所以馥木之源隻有這些時間,在這期限內,新品必須上市。」

「可是……不是已經調試出幾個不錯的產品了麼?配方的事情得過且過就得了。」另一個一起來的人插話說,「覓雅的品質不也一般麼,還不是賣得挺好。」他看著方馥濃,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補充,「你讓小宋取出來公關的幾萬塊錢,不如咱們幾個分一分,然後就回上海向戰總交差得了。」

「唬弄人的營銷手段隻能用一次,消費者不是笨蛋,不會一次又一次買你的賬——」話音嘎然而止,方馥濃蹙著眉頭掃視眼前的男人們,很明顯能夠看出,他們都乾不動了,也不想乾了。他頗有些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咳了兩聲,又轉頭對小宋笑道,「把錢拿出來。」

小宋取出一個非常硬實的牛皮紙袋,麵朝大夥兒打了開,好幾疊齊齊整整的人民幣,看著約莫七八萬的樣子。

方馥濃說:「我那一份不要,你們四個一人兩萬,正好。」

周晨伸手要去拿牛皮紙袋,方馥濃一把又奪了回去,嘴角迷人一勾:「還沒散呢,散的時候再給你。」

叫了兩輛出租,說是要去個有水的地方,大夥兒看罷風景,就算散了。

停下的地方不是什麼名川大河,和上海那條名為蘇州河的臭水浜子也差不多。但河道挺闊,一側岸邊是林蔭道,一側任月光傾瀉,無遮無攔。

夜裡微微起了些風,可河麵依然如同瀝青路麵般烏黑,深沉,紋絲不動。岸上沒幾米就豎著一塊指示牌,示意這裡頻出人命,嚴禁下河遊泳。

「就這兒吧。」方馥濃停下腳步,站在離河水極近的地方,舉目望向河對岸。

皺著眉頭,一動不動,不時輕咳兩聲。然後他讓小宋把錢拿過來,就要在這裡分給大家。

周晨一直離方馥濃挺近,有錢拿的時候便挨得更近。他知道對方不久前才動過開月匈手術,當然也知道奔忙數日卻無功而返,這個男人此時此刻是何等沮喪。

「方總,其實我挺佩服你的,這份韌勁與乾勁,尋常人絕對沒有!可這樣沒日沒夜地工作你受得了別人卻受不了,大夥兒現在都是站著也能睡著的狀態,還怎麼調試配方?」他的臉上著了一絲赧色,話裡依然固執己見,「這個世上,人也好,事也罷,什麼都有個極限……一個人要活得舒服,就得拘守這個準則,他離『極限』越遠,活得也就越是舒服……」

「極限?」方馥濃轉臉看著對方,幾十秒麵無表情地注視之後,他突然幾若春花一笑,張口便罵,「放你媽的狗屁!」

一疊一萬元的人民幣原本攥在手裡,手臂瀟灑一振,他就把錢扔進了河裡。

「你、你他媽神經病!」反應過來的周晨大喊一聲,追著那錢也跳了下去。

宋東坡他們也是大驚,還沒來得及出聲製止,方馥濃又將兩疊一萬元的鈔票扔進河裡。

人為財死是瘋子,不為財死是傻子。這不,噗通一聲,又跳下去一個。周晨撈著了,另一個卻沒撈著。雖說是八月的天氣,可大半夜地跳進河裡,絕對從頭激靈到腳底心,再加上各自灌了半肚子又臭又腥的水,怎麼都精神了。

方馥濃蹲下來,把手遞出去,要拉對方上來。

「你他媽神經病吧!」周晨沖著對方大喊大叫,又把目光投向已在岸上瞠目結舌的宋東坡,繼續喊著,「他跟錢有仇嗎?!他媽的他一定是神經病吧!」

「別嚷了,假的。」方馥濃手仍伸著,笑出一口漂亮白牙,「你這會兒倒挺精神,看來……極限打破了?」

借著月光看了看,果然,除了頭尾幾張是真鈔,當中那層也不知什麼時候被調包成了假的。周晨當即氣得要吐血,一伸手就把方馥濃也拽進了河裡。

沒料到對方還有這手,方馥濃在水麵下待了好一會兒才冒出頭來。

不顧嗆了一口水且渾身濕透的狼狽,他一露頭就大笑:「你個龜兒子,我的煙都濕了!」

岸上的小宋與宋東坡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地問:「我們呢?」

大約還是小宋先回了一句:「算了,我們也下去吧。」跟神經病會傳染一樣,身體力行地就跳下了河。

所幸這個時間點岸邊幾乎沒人,五個濕漉漉的男人從河裡爬上岸,再不可能更精神了。

沒日沒夜地一陣趕工之後,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帶著最完美的配方回了上海。比花之悅的清酒係列更完美。

戰逸非沒去搭理嚴欽的挑釁,他知道這人有病,越搭理病越重,但他很擔心滕雲與許見歐的狀況。等了幾天,見該進公司的人遲遲不現身,便讓老夏載自己去看他。

滕雲來給他開門,門一開便掉頭即走。

晚上七點,許見歐不在。

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他記憶猶新,但和唐厄不同,許見歐根本就已經失去了意識。戰逸非擔心許見歐的狀況,卻又不便在這個男人麵前提及,隻是特意問了一聲:「許主播不在家嗎?」

房間窗簾緊閉,缺少光線的屋子同樣很悶。滕雲看著糟糕透頂,他的眼眶深深凹陷,下巴滿是青青胡茬,他擺了擺手:「可能……可能走了……」

「走了?」這話說得模棱兩可,不知是暫時離開,還是分手的意思。戰逸非還想細問,滕雲卻搶在了他的前頭。

他睜大一雙凹陷發紅的眼球,問:「戰總,公司是不是打算調整馥木之源的新品係列?」

「你從哪兒聽來的?」當然會調整,因為滕雲前陣子完成的樣品與方馥濃正在調試的清酒係列截然不同。戰逸非沒有否認,卻訝異自己還沒宣布方馥濃會重回公司。

滕雲又擺了擺手,示意這些細節並不重要。他以一雙沉鬱發紅的眼睛注視對方,話音似帶哽咽:「戰總,我全身心地投入工作,甚至為此忽視了身邊人……我為了馥木之源付出了很多……多到你可能無法想象,我可能除了這份工作就什麼都不剩下了……」

然後,他就以手掌掩臉,哭了起來。

一個男人的眼淚來得教人猝不及防,覓雅總裁看似麵無表情,憐憫、惋惜與不多不少的那一點負疚感卻攪動得他心緒不寧——嚴欽是個神經病,而從頭到尾許見歐都是無辜受牽連的那一個。

任這個男人痛哭發泄,沉默片刻之後,戰逸非說:「馥木之源將由哪個係列正式問世,這是公司下半年最重要的一個決策,甚至事關覓雅的生死,它不由我一個人決定,戰董……就是我爸,還有我二叔,他們都將出席新品研發的會議。你得把你自己收拾乾淨,你這個頹廢的樣子,讓他們怎麼信任你研發的產品。」

這次會麵令人感到十分不快,不是會麵對象,而是會麵內容帶來一連串的問題。

市場策劃、宣傳廣告、政策支持甚至包括首批備貨量以及與邱岑歌的合作,方方麵麵都需要規劃投入,以覓雅的現狀來看根本不可能多點開銷,兩個係列不可能同時推入市場,這就意味著滕雲與方馥濃正在籌備的新品之間必須有一個暫時擱置。

相較於清酒係列那種天然、純粹乃至有些感性的護膚方式,滕雲以南非鳳凰草、積雪草等植物精煉物結合獨特生物因子進行研發,可能科技感還更高些。

滕雲的一腔熱淚確實有些打動了他,覓雅總裁心中早有定論的天平此刻卻起伏不定。

在方馥濃的家中,坐在床上的戰逸非打開了自己的筆記本,凝神注視著馥木之源已有的瓶身設計,突然聽見廚房裡傳來響聲。

趕忙去查看,該是有人進來了。

再次從廚房的窗戶爬進室內,與上次不同的是,這一次方馥濃嘴裡叼著一支玫瑰。

他入室的動靜不小,走路也微微有些搖晃,像喝了酒的人,不多,微醺。

「你為什麼不從正門進來?」將驚喜的心情一剎收得全無痕跡,覓雅總裁對自己的公關先生故意表現得不熱情,看見對方一雙眼睛亮得古怪,神情也不像往常,不由皺眉又問,「你喝酒了?」

玫瑰花依然咬在齒間,搖了搖頭算是對第二個問題的回答,然後他就來到了他的身前,仰著臉跪在他的腳邊。

看對方這殷切的眼神,似乎是想把花送給自己,戰逸非伸手去取,方馥濃卻又一下別頭避開,以手指點了點對方的嘴唇,又點了點自己的。一支玫瑰,換一個口勿。他在提醒對方,嘴對嘴與自己做一個交接。

這種求愛方式顯得幼稚又任性,一點不符合這家夥的一貫作風,簡直要令戰逸非發笑。俯下目光望著方馥濃,他竭力掩飾嘴角的笑意,一雙眼睛依然冷冰冰的:「你這泡妞的法子太土了,十年前我就不這麼乾了。」

似乎嫌單膝下跪太累,方馥濃換了個姿勢——他雙膝著地,背脊微微佝僂,他將唇輕輕撅起,那雙嘴唇本就該被長久親口勿,此刻更以一個索口勿的姿態呈現在戰逸非眼前。

隨他怎麼激他,這家夥似乎打定了主意要這麼討一個口勿。看來的確是喝酒了。

頭一回拗不過對方的孩子氣,他有些無奈地伸手去捧他的臉,可手指一觸到對方臉上,戰逸非就感到被紮了一下——方馥濃比以往更瘦,雙頰燙得驚人,甚至他能感受到他的肌膚正在微微戰栗,那種幾乎察覺不到的、非常輕微的顫栗,瞬間就似一串細小的電流從他的掌心劃過。

四片嘴唇方才相接,玫瑰花就落了地。

有花瓣似的嘴唇在眼前,還要花乾什麼?戰逸非捧著方馥濃的臉,口勿著他的唇,舌頭在他嘴裡細細掃刮,居然沒嘗到一點酒味。然後他反應過來,這個男人隻是太累了。

久別後的激情在雙唇間傳遞,好容易才結束一個濕潤的口勿。戰逸非又仔細看了看眼前這張英俊的男人臉孔——跟滕雲那種極度的疲倦與不精神大不相同,方馥濃同樣眼窩深陷,眼裡血絲明顯,可他雙眼炯炯發亮,看上去莫名興奮。

「你在發燒……你病了?」戰逸非伸手探上對方的額頭。

「因為幾天前,我跳進了河裡。」燒了幾天了,隻是埋頭於工作時就什麼都顧不上。方馥濃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笑出一口白牙,反倒反過來捏住了戰逸非的手指,他的掌心同樣燙得厲害,仿佛要將對方的手背皮膚炙傷。

「跳進河裡?」戰逸非驚訝得眼眸大睜,「為什麼?」

「因為需要……提神。」方馥濃攥緊了戰逸非的手指,將它放在唇邊反復親口勿。

戰逸非嘴角輕輕一勾,用個聽不出態度的語氣說:「今天早晨宋東坡一個電話告狀到我這兒,他說在這兩周有餘與你共處的時間裡,他們全部人都得出一個結論,工作狂都不足以形容你在工作時的狀態,你是一個神經病。」

「變態、瘋子、神經病……他們說是什麼就是什麼……」方馥濃毫不介意,這會兒他的注意力都在戰逸非的手指上,肌膚乾燥冰涼,他咬了咬他的指尖,又沿著修長手指間的縫隙,一寸一寸將其舔濕。

情人的舔口勿讓戰逸非感到很舒服,情不自禁地哼了一聲,問:「配方……搞定了嗎?」

「這裡是樣品,改過幾次,從西安一直改到了北京。」方馥濃從口袋裡扌莫出幾隻樣品瓶,告訴對方,這是一眾行業精英們最後確認的新品配方。

三隻可愛精致的小瓶子,公關先生不僅帶回了清酒係列的完美配方,還有同係列的延伸新品,其中一瓶的顏色非常甜膩,質地看來也似糖漿般討喜。這是以玫瑰、川芎為主要原料的一款專業院線產品,兩位西安大嬸將旗下連鎖美容院裡最受歡迎產品的配方傾囊相授,算是感謝對方的翹臀扌莫來實在太銷魂。

公關先生對配方稍稍作了調整,因為女人們喜歡玫瑰,戰逸非喜歡澄糖。

覓雅總裁取出一瓶試了試,能看見它乳化、變白乃至吸收的過程,如同情人輕口勿般極佳的感觸,一種非常宜人的香甜氣息在室內蔓延。

「這些……和花之悅的清酒係列完全一樣?」

「不,」方馥濃搖頭,堅定回答,「更完美。」

「這怎麼可能?!」戰逸非再也掩不住自己的驚訝,「我哥在的時候,覓雅的一個新品從配方確認到打樣完成,最快也要半年時間。滕雲隻在原來法國總監的配方基礎上進行改進,也花了兩個月的時間,你才出門半個月,怎麼可能?」

「可能是因為……我不喜歡不可能。」對於上千次的實驗隻字不提,方馥濃隨手比劃一下,「我也不喜歡極限,那家夥總是讓我……很惱火……」

眼裡隱隱帶些濕潤,那雙向來淩厲的眼睛竟變得無比柔和,戰逸非重又伸手撫扌莫情人的臉:「你這兩個星期……到底睡了多少時間?」

「我想……我想想……」記性最好的男人連自己這兩個星期睡了多久都不記得了。手指扶著額頭,方馥濃努力嘗試著回憶一番,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大概是十幾或者二十天……二十小時……想不起來了……」

意識到自己高燒燒得語無倫次,這個男人自嘲地笑了笑,隨之扶住情人的後腦勺,與他額頭相抵,輕唱:

overandoverilookinyoureyes(我一次次看見你的眼睛)

youareallidesire(我如此渴望你)

澄糖玫瑰的香甜氣息使人懨懨欲睡,聲音漸漸輕下去,他幾次想把眼睛闔上,實在是太累了。

戰逸非本來還想和他談一談滕雲的事情,可想了想,還是決定放棄了。他將方馥濃的臉摁向自己頸窩:「你睡吧。」

這是身為董事長的戰博頭一回到公司裡來開會,戰逸非沒邀請,但也沒反對。他的老子打算撥出一個億給他當運營費用,收下這麼大一筆錢,再不讓對方參與公司最重要的決策,似乎怎麼也說不過去。

兄弟倆一起出現時,戰榕就完全退居其後變成了「老戰」,好像太陽太盛,一個人躲在蔭蔽之下便是如此理所應當。

開會前,方馥濃並不知道這個新品會議上自己還有競爭對手,戰逸非壓根沒向他提過,當然提了他也不會準備,他自信慣了,也吊兒郎當慣了,為一群笨蛋有什麼好準備的。何況他回來之後高燒一直不退,開始還不以為意地自己喝水服藥,後來出現了越來越嚴重的咳血症狀,才不得已去了醫院——

你知不知道你的肋骨都被鋸斷過?你知不知道你肺上的窟窿夠你養一年的?醫生劈頭蓋臉就罵,罵他找死,罵他玩命,還非要把他再逮進病房裡關一陣子。

方馥濃心裡嫌對方囉嗦,嘴上倒是連連保證自己下回絕不這樣,總算被饒過一回,趕上了公司的新品會。

戰博坐在會議長桌的盡頭,一側是兒子,一側是戰榕。雖然兩個即將提出研發議案的年輕人他一個沒見過,但他本能地喜歡滕雲,因為他聽自己的弟弟提過,那個名叫方馥濃的小夥子不太老實。

不隻不老實,還和他的兒子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

戰逸非玩小明星他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管也管不著,越管越強著來。但如果兒子因為這個男人不想與邱部長的女兒結婚甚至不想結婚,戰博就覺得這是祖上沒積德。

盜取別人企業的配方,確實夠不老實的。

方馥濃在台上侃侃而談的時候,戰博便一直以一種冷峻的目光審視著他。他覺得這小子從頭到腳都太過於花哨,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他的粉色領帶,他不時與自己的兒子四目相視,即使目光僅僅倉促交接,也能看出裡頭的情意綿綿與謊話連篇——這小子一定是歡場上的高手,也一定是賭場上最愛出老千的那一個。

「花之悅的清酒係列定價在300至600元人民幣之間,若采取同一價位的直麵競爭,馥木之源將毫無優勢可言……」正當所有人都認為方馥濃要拉低馥木之源的售價來博取市場認可,沒想到公關先生卻反其道而行之,他說,「所以我建議,馥木之源的係列定價至少不能低於800元。」

座下一片嘩然。

似乎對這樣的反應早有所料,方馥濃繼續說下去:「假設清酒的美容概念已由花之悅成功炒熱,當消費者們躍躍欲試打算購買時,卻發現市場上跟風出現了一個價位低了一大截的品牌,她們會對此產生什麼印象?」抬手一指a,笑了笑,「a,這個問題,你們女生最有發言權。」

「嗯……」想了想,a如實回答,「我會認為這是個仿冒的牌子,價格便宜更證明了它的品質不如花之悅。」

「沒錯。」方馥濃朝a點了點頭,又將目光正對向台下,「r以海洋護膚領銜全球高端奢華護膚品牌,但在植物護膚方麵,中低端市場已被各大品牌塞滿,高端護膚消費市場卻仍有空位可占。高價戰略有風險,但在時裝、珠寶、化妝品等時尚消費領域,它的收益有時卻比風險更可觀,皇家芝華士與伯爵腕表都曾以直截了當的高價戰略迅速崛起……當然我建議仍要推出高價位的dyya,多品牌狙擊對手不僅是一種策略,而且……」停頓一下,嘴角戲謔一勾,「一個企業的名字怎麼也不該定位在它價格最低的產品上……」

旁征博引的新品演示無懈可擊,可在戰博的眼裡,這樣的完美無疑就是詭辯。

比起方馥濃的輕鬆應對,滕雲這邊確是嚴陣以待。也不知是否為了揚長避短,他完全沒從市場角度演繹自己的新品研發方案,相反,他請來了兩個人,一個戴著眼鏡學究模樣,還有一個自帶翻譯金發隆鼻的老外。滕雲站起身,開始向在座的覓雅高管們介紹應邀前來參會的人,「這位是清華大學生命科學學院的院長,享譽世界的分子植物學專家,同樣也是我的恩師……」

另一位是與覓雅長期合作的法國實驗室負責人,與他合作過的全球頂級奢侈品牌難以勝數。

大有蓬蓽生輝之感,連戰博也不得不站起來,走上前與兩人握手。

會議上的滕雲一反前幾日的萎靡頹喪,顯得格外精神,他為自己的新品定名為「精靈仙境」,解釋靈感來源於精靈住處才會有的珍稀植物,並開始拋出成串令內行都不定聽得懂的術語。

這個男人果然比剛才那個令戰博感到滿意,他的長相氣質看來謙和又質樸,學歷背景也讓人很放心。

事情發展得有些超出預計了,這是他早已與戰逸非商議確定的事,方馥濃完全沒想到會在節骨眼上生出枝節。

新品試用的時候,以薛彤為代表的美導與資深ba紛紛表示:精靈仙境的敷感比澄糖玫瑰好得多。

其實早在一天之前,薛彤就私下找過戰逸非。比起那日痛哭的滕雲,這個女人的態度囂張得毫無轉圜餘地,她說,「我手底下的美導、ba都認可滕總監研發的新品,還特意抽時間接受了美容培訓,我們近千人付出了那麼多的心血,就因為你個人的喜好就要全盤推翻嗎?」說著這個女人就嚷了起來,她嚷著嚷著就要亂說話,還不時以眼神去瞥溫妤,這種明顯的威脅暗示讓戰逸非大感頭疼。

女人的情感總來得比理智凶猛,他一直知道薛彤對滕雲有想法,這個時候會選擇站在他這一邊也就不奇怪了。

滕雲主導研發的精靈仙境,香精不錯,其實也就香精不錯。可一個白手起家的鋼鐵大亨,對化妝品根本一竅不通。他隻能相信自己的親眼所見,相信清華大學的教授,相信全球頂級奢侈品牌的合作夥伴,更相信那一連串由復雜英文詮釋的生物科技。而清酒、澄糖與玫瑰這樣司空見慣的成分就要800元?還有純手工製作的、價值數千元的古方麵霜?戰博自認不會買賬,便也以己度人,認為消費者也不會買賬。

戰博的話很直接,他無法相信由一群低學歷的工人研發出來的產品。

這話讓同坐的宋東坡十分尷尬。他早早輟學入了行,自認絕不比那些隻會紙上談兵的學究差。學歷不低的周晨倒是沒來,可就算來了,在清華教授麵前,恐怕也抬不起頭來。

「用學歷衡量一個人的能力並不合適……」方馥濃還想說些什麼,可還沒站起身,就被戰榕搶了話頭。

「人各有所長,小方啊,你在公關推廣這一方麵可能比別人出色,可研發生產你根本就是個外行嘛。」坐於長桌盡頭的一側,從頭到尾一言未發的戰榕微笑著開了口,「看看你的麵色,傷還沒好吧。年紀輕輕的還是身體重要,馥木之源的事情你就交給小滕操心,你可以下去休息了。」

「你沒聽見嗎?」主席位上的戰博突然發聲,以一張神情威嚴的臉對著方馥濃,「戰總請你出去。」

方馥濃愣了下,下意識地以目光向戰逸非求證。

對方短暫的猶豫完全落進眼底,公關先生搖了搖頭,大方出門:「和一群笨蛋同一屋簷,自己的智商也會打折。」

會議室裡的人看見公關先生摔門而去,幾乎同一時間,他們的老板追出了門。

很快,幾乎全公司的人都聽見了他們的老板與公關總監之間的爭執聲,她們不由得納悶起來:這不才回來麼,怎麼又吵起來了?

「薛彤手下的美導與近千名ba都已經接受了『精靈仙境』的銷售培訓,讓她們再從頭來過,是不是不太合適?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清酒係列是不是可以延遲到明年中旬上市?」

他以誠懇的口口勿與他商量,想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但對方似乎根本不領情。方馥濃舔了舔自己的白牙,不清不楚地笑一笑:「你都決定好了,還與我商量什麼?」

「你也看見了,在場所有人都更認可滕雲的樣品……有時候你是不是也能放下你的自負,也許旁人的話真的有道理呢?」

「時不我待,我說得夠多了,我不想再解釋一遍馥木之源上市時間的重要性。」嗓子奇癢,肺卻跟灼燒似的疼了起來,方馥濃強忍著不讓自己咳出聲,隻怕一張嘴就得吐血。

見對方掉頭要走,戰逸非急切地喊住了他:「方馥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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