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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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這片楓林時,慕秋的想法與方才已經截然不同。

她安靜欣賞著雨中楓林,妄圖從這裡的一草一木觸碰到她母親的想法。

她在看楓林,衛如流卻忍不住把視線落在她身上。

謝?

這個字眼,不知道有多久沒有人和他說過了。

「不用謝。」過了許久,衛如流負手在身後,不經意般道。

這場雨來得匆忙去得也很快,下了不到半個時辰就草草收場。

雨天地滑,慕秋打算直接回西山寺了。

簡言之積極開口:「所謂無巧不成書,慕二小姐,我們也打算回西山寺了,不如一起?」

衛如流冷眼看著他。

哪怕清楚簡言之在想些什麼,慕秋也不方便拒絕。

無論是下山還是回西山寺都隻有一條路,就算她說不一起,最終其實還是會同路。

念及此,慕秋乾脆坦然道:「一起吧。」先行一步走出涼亭。

簡言之用手肘撞了撞衛如流,朝他擠了擠眼,扇子一展,搖著扇子走了出去。

衛如流無奈搖頭,換了隻手握刀,也跟著離開。

回到西山寺時已近傍晚,慕大夫人剛禮佛結束,牽著慕秋的手道:「中間下雨的時候,我還擔心你會被雨淋濕,還好沒有。」

「大伯母。」慕秋忍了一路,現在瞧見慕大夫人,扶著她在椅子坐下,「我以前的名字可是叫殊觀?」

慕大夫人眼裡劃過一抹詫色,不知道慕秋是從哪兒聽來的。

不過這件事本就不是什麼秘密,之前是沒刻意提起,現在慕秋問到了,慕大夫人便順著慕秋的話回道:「沒錯,這是你母親親自給你取的名字。」

「之前還沒和你提過你母親的名字。她叫容洛熙,未出閣前被譽為帝都第一美人,那些愛慕者有時會用洛神來代指她。」

「後來懷著你時,她就為你取好了名字。殊觀,慕殊觀,她說旁人一聽這個名字,就知道殊觀是她的孩子了。」

瞧見慕秋鬢角的發有些亂了,慕大夫人抬起手,輕柔地為她梳理頭發。

「這些年裡,你已經習慣了用慕秋這個名字。初回慕府,我們擔心讓你改名的話會讓你不舒服不自在,就商量著,你以後還是用慕秋這個名字,殊觀作為你的字來用就好。」

慕大夫人笑了下:「正好,秋這個名,也很符合我們家的取名方式。」

從「殊觀」這個名裡,慕秋感受到了母親對她的期許,而從慕大夫人他們不打算讓她改名裡,慕秋也體會到了這份來自長輩的愛護體貼之情。

她沒有拒絕這份好意。

畢竟「慕秋」這個名字,是養父紀安康為她取的,現在養父已經去世了,她更不可能隨隨便便改掉。

慕秋問:「那……我的外祖父他們呢?」

慕大夫人撫扌莫慕秋碎發的動作一頓。

她的嘴唇輕輕顫了一下,似乎是想說些什麼,然而很快,慕大夫人的神情就冷了下來。

慕大夫人認真看著慕秋,鄭重道:「延誤軍機,貪功冒進,中了敵人設下的圈套,最終,連同麾下十萬軍隊被困死於山海關內。」

聽著這番話,慕秋心頭突地一跳,一時間竟是無法再問下去。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察覺自己嚇到了慕秋,慕大夫人的聲音軟和下來。

「大伯母累了,你在外待了一天,快回屋歇息吧。」

慕秋回到廂房,又不能睡覺,免得夜裡睡不著,閒來無事,她想親自給母親抄些經文。

焚香淨手後,慕秋拿著房間裡的經書作為範本,虔誠地抄寫起來。

長發從她耳後垂落到身前,燭光拉長了她的影子,投照在窗紙上,化作一抹朦朧剪影。

這一抄經文,就抄到金烏西沉,夜幕初上。

她放下筆,不覺得餓,隨便用了些東西,湊近燭火看她抄寫的經文。

練習了一段時間,她的字跡已經略顯風骨,不過比起經書上的字跡還是差得很遠,不過慕秋也不急於求成,她練習的時日畢竟還短,慢慢會好起來的。

第二日就是第一場法事了。

這場法事雖不是最隆重的,慕秋依舊在那裡從頭待到了尾。

連著幾場法事下來,第五場法事是無墨方丈親自主持的,慕秋還看到了她母親的牌位。

牌位上,果然刻著【容氏閨名洛熙】這幾個字。

第五場法事最為隆重,時間也最長,要從早上一直待到夜裡。

夜色漸深,燭台明亮,慕秋跪坐在蒲團上,垂眸燒著她抄好的經文,看著那些屬於她的字跡在火舌繚繞下一點點化為灰燼。

與此同時,衛如流正在廂房裡抄經文。

焚香淨手後,他慢慢鋪開紙張,站在桌案前懸腕默寫經文。

這些年輾轉無定所,他也從未疏忽過練字,字跡風骨更盛少年時。

可他再也寫不出少年時那種藏鋒於鞘、溫華平實的字跡。

他的字就像那把從來沒入過鞘的彎刀般,鐵骨崢嶸,似有戾氣破紙而出,帶著一種同歸於盡的狠辣。

抄了很久很久,明明抄的是靜心的經文,他腦海裡浮現的卻是潮濕牢獄裡,張家滿族最後一次向他下跪,求他盡力保住張家最後血脈的場景,衛如流猛地摔筆。

看著那些字裡行間充斥著戾氣的經文,衛如流抓起,胡亂揉成團。

他一隻手撐著書桌,一隻手捂著自己的額頭,閉眼急促喘息。

實在受不了這般逼仄的環境,衛如流踉蹌著逃往屋外。

前方那片竹林蕭蕭簌簌,衛如流在竹林裡站了很久,久到夜間霜重打得他發梢微濕,他的情緒才漸漸有所好轉。

抬手折了一片竹葉往前走,衛如流身形騰空坐到一麵牆上,一條腿自然垂下,另一條腿屈著,舉起竹葉片貼到唇邊。

嗚咽聲連成一曲,在寂寥的夜裡飄遠。

從大雄寶殿離開時,慕秋情緒有些低沉,快要回到自己的廂房時,慕秋對白霜說:「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外麵再逛會兒。」

白霜遲疑片刻,但想到這裡距離廂房也不遠,若是遇到什麼危險,小姐喊上一聲大家都可以聽見,便點了點頭,先行回去給慕秋準備沐浴用的熱水。

一個人在黑暗中站了會兒,想起不遠處有片竹林,慕秋走了過去,靠近竹林時,一陣嗚咽聲傳進她的耳裡。

慕秋自語:「這夜裡是誰在吹曲?」

這陣聲音不像是用樂器吹奏而成的,卻並不難聽,聽得久了,還能從中品出些寂寥淒楚來。這種感情,恰好引起了慕秋的共鳴。

她覓聲而去,

踩著一地枯葉,慕秋扶著挺拔蒼翠的竹子,緩緩穿行在竹林裡。

好在這片竹林隻是做觀賞之用,隻是很小一片。

衛如流聽到枝椏踩斷時發出的哢吱聲,沒有停下吹曲,懶洋洋垂眸望去,便撞見了覓聲而來的慕秋。

她一身竹青長裙,於林間穿枝拂葉走出,仿佛是這片竹林幻化出來的仙人。

在衛如流看清她容貌之時,慕秋也看清了衛如流的臉。

能在夜裡吹出這種蕭瑟曲聲的人怎麼會是衛如流!?

慕秋下意識就要轉身離開。

衛如流平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每次看到我都要轉身逃跑,慕秋,我是會吃了你嗎?」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慕秋隻好停下腳步,她背對著衛如流答道:「夜色漸深,我原本隻是好奇誰在吹曲,現在疑惑已解,也該興盡而歸。」

衛如流放下竹葉片,身體略往後一仰,他看著天上那輪明月,語氣裡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出來的迷惘與脆弱:「坐會兒吧。」

慕秋沒回話,繼續往前走。

衛如流眼裡劃過一抹失望,垂著頭不再言語。

豈料,慕秋走到竹林邊又停了下來,她轉過身,看著自己和衛如流之間隔開的十幾米距離,頗為滿意地點點頭,席地坐下,兩手托著腮欣賞天上那輪明月。

長發散在她的耳後,月色籠罩著她。

衛如流看著慕秋,隻覺淒冷月色也溫柔起來。

「看我乾嘛,怎麼不繼續吹了?」慕秋歪了歪頭,居然還催促起他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選擇留下,可能是因為前些日子衛如流把母親的事情告訴了她,可能是因為衛如流話裡的哀求,也可能是因為今天她的心情不好,不想現在就回廂房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吧……

總之當她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停下來腳步。

衛如流重新舉起竹葉壓在唇上。

嗚咽聲再次響起。

隻是這一次,曲音不再淒冷,反而帶著點無波無瀾的平和悠揚。

吹著吹著,衛如流的心境重回平靜。

他指尖一鬆,竹葉從他手裡滑落下去。

「多謝。」

道謝時他的聲音極輕,輕到他也不確定慕秋能不能聽到。

他隻能看見慕秋從地上起來,用手背輕輕揉了揉困倦的眼睛,丟下一句「走了」,信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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