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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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秋先是一怔,隨後,仿佛被衛如流這句話戳中笑點般,笑得前仰後合。

衛如流臉色黑了黑:「說正事吧。」

慕秋頓時嚴肅起來:「沈瀟瀟百戶可將今日之事稟報給了你?」

「尚未。」衛如流越過慕秋走進書房,在桌案一角坐下。

慕秋主動道:「那我代為轉述吧。」

她說話時,衛如流用手掌顛了顛那袋花生,解開袋口。

擔心花生的熱度散得太快,他沒有一口氣把花生都倒出來,而是幾顆幾顆從袋子裡取出來。兩指微一用力,花生殼便裂開,露出裡麵裹著紅衣的花生米。

他將花生米倒出來,放進乾淨的碗碟裡,不多時便堆了半滿。

慕秋望著窗外,沒注意到他在做些什麼。

直到提及奚飛白的身份時,慕秋看了衛如流一眼。

恰在此時,衛如流心有所感,抬眼望來。

他將裝滿花生米的碗碟推到她麵前,動作格外自然,仿佛這是天經地義般:「原來我們找了這麼久的人是他。」

慕秋抿了抿唇,伸手抓了一把:「我也沒想到。當初在刑獄司,你為什麼不說你救了奚飛白?」

衛如流繼續剝著花生:「小事一樁。」

彼時他行事隨心所欲,救下奚飛白隻是一句話的事情,不曾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又沒必要在她麵前賣好,自然隻說正事。

他把新剝好的花生又放進碗碟裡。

慕秋支著下顎,看著花生米慢慢落滿她麵前的碗碟裡,而他一顆都沒吃過。

衛如流將花生殼全部掃進紙簍裡:「覺得我救人這個行為很稀罕?」

「是啊。」

「那你認為我算好人?」

慕秋好笑道:「你救過人,可死在你刀下的人更多。若這都算好人,那有很多隻是偷雞扌莫狗的犯人可就太冤了。」

話題扯遠了,慕秋連忙收回心神,繼續往下說。

得知慕大老爺在鳳鳴山沒抓到前任揚州知府,衛如流冷笑:「揚州城就這麼大,我不信他能一直躲著。」

隨後,慕秋說了那兩個詞:當鋪,生辰。

衛如流皺了皺眉頭。

當鋪這個詞倒是好理解。

生辰應該指代的是當鋪裡的某個櫃子。

慕大老爺很可能在那個櫃子裡留了東西給他們。

不過……這兩個詞都有點語焉不詳,雖然知道大概是往哪個方向調查,具體是哪個當鋪,是何人的生辰,這就不能確定了。

慕秋說道:「鬱墨已經派人去查了揚州城所有當鋪,最遲後天就能出結果了。」

其實這個事情,讓沈瀟瀟去查更加合適。

鬱墨雖然熟悉揚州,但手底下能秘密調動的人不多。

隻是沈瀟瀟是刑獄司的人,衛如流不在,慕秋不方便越過衛如流去下令。

「下回有什麼事要做,直接吩咐沈瀟瀟和沈默去吧。」衛如流隨口道。

慕秋愣愣點了點頭。

聊完正事,衛如流沒有馬上走人,他取出一個乾淨的袋子,將花生米全部倒了進去,認真封好口遞到慕秋掌心裡,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慕秋握著微沉的袋子,站在屋裡,透過半掩的窗扉,望著衛如流沒入黑暗,在黑暗裡獨行遠去的身影。

這個世界上其實從不缺一腔熱血之人,更不缺鐵血冷漠和謀劃算計之人。

但若空有一腔熱血卻沒有實現的手腕,頂多隻能成為一個清談家;若隻鍾情於謀劃算計卻性情冷漠,這樣的人,也不過是深陷權勢中玩弄權柄。

有時恰恰是謀劃算計之餘的熱血,鐵血冷漠之餘的善意最為動人。

這樣的衛如流,真的會不問緣由地抄家滅族嗎。

那個噩夢很奇特,仿佛身臨其境般真實,但,她是要相信一個虛無縹緲的夢,還是相信自己親身所歷、親眼所見之人?

翌日中午,鬱墨匆匆到訪,慕秋還以為她是查完了當鋪,沒想到鬱墨要說的是另一件事。

「我手底下的人查到了一個線索。有人見過金剎幫的三當家,說與虎豹派的三當家長得極為相似。」

慕秋茫然。

若是和她說揚州城裡有什麼山有什麼水,她可能還能說道幾句,但這種幫派,她了解得實在不多。

「簡言之在水榭那邊等我們,我們先過去再說吧,免得等會兒還要給衛大人多說一遍。」

鬱墨牽著慕秋,語氣感慨。

「這還是簡言之那家夥查的,沒想到他看起來吊兒郎當的,倒也有幾分真本事。」

她這人愛憎分明,不好的就嫌棄,好的就誇。

雖然簡言之的嘴巴很欠,但撇開這點,這幾天與他合作調查,鬱墨還是比較滿意的。

慕秋笑道:「那是自然,畢竟是大理寺少卿。」

兩人到了水榭門口,恰好與衛如流迎麵碰上。

衛如流的目光落在兩人緊緊抓著的手上,下意識轉了轉手裡的彎刀,這才從容往後退開兩步,請慕秋和鬱墨先進去。

水榭倚水而建,冬暖夏涼,窗戶在白天都是敞開著的。

風送暖陽徐徐而入,簡言之坐在水榭一角搖著折扇,格外愜意。

見三人來了,簡言之也不起身相迎,隻懶洋洋道一句「來啦」。

金剎幫在揚州壓根不出名,放到整個江南那更是不夠看。

不過這個沒什麼存在感的幫派,自從闖盪出名聲到現在,已經有差不多十年時間。恰好能與虎豹幫消失的時間對上。

還有金剎幫的三當家與虎豹幫的三當家長得像這件事。

世間長相相似之人不少,但這兩人居然還都是幫派的三當家,那就未免太巧了。

簡言之道:「我們還做了其他調查,如今基本可以肯定,這兩人就是同一個人。」

衛如流了解簡言之,簡言之說「基本可以肯定」,那就是已經能確定,隻不過沒把話說死罷了。

「事情就差不多是這樣。」簡言之攤手,問鬱墨還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

鬱墨道:「沒有了,我們找你們來,是想問問你們,接下來打算如何行事?」

「抓起來嚴刑拷打。」慕秋的語氣異常嚴肅。

眾人紛紛看向她。

慕秋握緊放在桌麵上的那盞茶:「他們肯定知道我大伯父的下落,我要馬上撬開他們的口。」

距離大伯父和堂兄出事至今,已有一個月的時間。

時間過得越久,大伯父活著的可能性……

將會越來越渺茫。

哪怕很可能打草驚蛇,但要是想救下大伯父,就必須要抓緊時間了。

「剿匪吧。」衛如流順著慕秋的話道,仿佛沒意識到這個決定將會在揚州掀起怎樣的殺戮,「多剿幾個幫派來混淆視聽。金剎幫那邊,我親自領兵去剿。」

聞言,不僅是鬱墨,就連渾身沒骨頭般倚在軟枕上的簡言之,也都一把坐直了身體。

簡言之右手撐在桌麵上,認真問:「何時行動?」

衛如流:「今夜子時,煙火為訊。」

趁著江南總督還留在揚州,正好能借他的令牌調動兵馬,打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在揚州耐著性子查了這麼久的案,不符合他的性子。

是時候,用血來殺殺揚州某些人的銳氣了。

***

揚州水域裡遍布有很多淺灘。

淺灘處多生蘆葦,此時恰入春時,蘆葦望風而生,將淺灘遮了個嚴嚴實實。

若是不熟悉地形的人誤入蘆葦叢裡,腳下一個不小心踩空,極可能會摔進深水裡。

每年都有不少人因為這個原因出事。

這樣的地形極適合隱蔽,揚州海匪的大本營多是建在淺灘深處。

有很多官員想要去圍剿海匪,給自己添一筆政績,到最後總是不了了之。

沒辦法,就算官府裡沒有人與海匪裡應外合,單說這個地形,官兵深入到一定程度,就很容易被察覺,再不濟,海匪打不過官兵了,跳進水裡逃走也容易得很。

他們這種常年在水上生活的人,可比尋常官兵水性好多了。

今晚夜色昏暗,有星無月。

金剎幫此時正熱鬧著,營寨中心處燭光明亮。

除了守夜的人外,金剎幫絕大多數人都聚在此處飲酒作樂,乍一眼看去,最多也就四五十人。

今天金剎幫劫了一批商船,收獲頗豐。

金剎幫的三位當家都很大方,把商船上的男人全殺光後,他們今晚聚在這裡飲酒作樂,順便分贓。

既分金銀珠寶,也分劫來的女人。

手下坐著飲酒,時不時發出大笑聲。

金剎幫三位當家坐在上首,神情卻不像手下那般輕鬆。

他們每個人都麵色凝重,正在低聲說著些什麼。

「大當家,上麵給你傳了信,信上說了些什麼?」三當家忙不迭問道。

被稱為大當家的人眉骨間有一道極深的刀痕,左手套著一個鐵製利爪,利爪磨得極其鋒利,上麵還有沒清洗乾淨的血漬,散發著濃濃的危險氣息。

大當家沒說話,從懷裡取出一封書信,遞給識字的二當家。

二當家是三人中氣質最文弱的一個,不像刀口舔血的海匪,更像個鄉間私塾的教書先生。

他迅速掃了眼書信,臉色微變:「知府衙門那邊傳來話,說刑獄司的人已經把目光放在海匪身上了。」

三當家驚道:「什麼!那我們要怎麼辦?」

「怕什麼!」大當家終於發話。

他在三人中積威甚重,方一開口,三當家就訕訕不語了。

見狀,大當家的語氣和緩了些:「還有最後一船私鹽要送出去,上麵說了,等我們幫忙把這船私鹽送走,就許我們離開揚州,還會給我們安排一個清白的身份。」

三當家不滿道:「可如今京城來的那些人盯得緊,這船私鹽要送出去不知道還要多久。」

「放心吧。」大當家倒是很淡定,「已經安排好了,明日一早那艘船就會離開,我們三人跟著船一起走。」

聞言,連二當家都忍不住鬆了口氣,語氣裡透著高興:「也就一晚上的時間了。」

金剎幫專門幫著上麵的人做髒活,私鹽牟利巨大,他這些年攢下了不少財富,等脫離現在這個身份,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逍遙自在極了。

大當家低著頭,用布擦了擦利爪上的血跡,將染血的白布丟到腳下,狠狠碾了幾腳。

老二和老三雖然跟了他很多年,但他們兩個嘴巴不嚴,又知道不少秘密,上麵的人怎麼可能讓他們離開揚州?

蠢貨,留在金剎幫好歹還有一條命吃喝享樂。

大當家心下冷笑,抬手招來一個手下,在他耳邊吩咐幾句,讓他給外麵守夜的人送些吃食。

蘆葦深處,一個魁梧的大漢縮在地上,冷得打了個哆嗦。

他看著營寨方向的目光裡,透著滿滿的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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