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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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大老爺:「……」

有這麼對自己女兒說話的嗎。

「二弟!」慕大老爺不輕不重地斥了一聲,「你這成何體統!」

沉默許久,慕大夫人長嘆一聲,竟是第一個鬆了口。

「讓他來吧。」

「正好,我有些問題想問他。」

***

日光破開雲層,化去蒸騰的霧氣,灑遍整個西山寺。

慕家人早早就到了佛殿,等著法會開始。

陸續有親近的人家派家中小輩或是管事送來奠儀,慕二老爺負責接收奠儀表示感謝。

他正與一位晚輩聊著天,餘光瞥見又有人送奠儀來了,招呼的話脫口而出:「多謝,奠儀直接放下——」

話說完,慕二老爺才看清衛如流的臉。

慕二老爺打量著衛如流,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衛如流今天特意穿了件月牙色長衫,明媚的日影於他衣袍流轉,柔和他棱角分明的臉龐、斜飛入鬢的眉眼,以至於他整個人的氣質都軟化了下來,多了幾分平易近人。

他行禮時,眼眸微垂,俯身的弧度也恰到好處。

再怎麼挑剔,慕二老爺都挑剔不出一絲毛病。

這個年輕人,在十年前險些成了他的女婿,現在又險些要成為他的女婿……

慕二老爺真是……心情復雜。

「慕大人。」衛如流恭敬行了一禮,「這些是晚輩命人準備的奠儀。」

慕二老爺不冷不熱道:「衛大人的官階比本官高,以晚輩自居,是折煞本官了。」

衛如流對慕二老爺的態度並不意外。

再行一禮,衛如流道:「晚輩不打擾大人,這就先進去了。」

沈默和其他幾個下屬放好奠儀,衛如流獨自走進佛殿裡。

一入佛殿,衛如流便看到了慕秋。

她正在一根接著一根點著香燭,神情認真。

衛如流沒有上前打擾她,默默站到角落,等著法會開始。

法會從早上持續到晚上,許多人都堅持不住,中途悄悄離場去吃東西,衛如流依舊站在角落裡,陪慕秋參加完全程,對慕大夫人、慕雨他們時不時投來的目光視若無睹。

月上枝梢時,法會終於結束。

衛如流正準備上前去扶慕秋,卻被婢女打扮的霜露攔住了去路。

霜露俯身行禮,低聲道:「衛大人,我們家大夫人有請。」

衛如流眼神微凝,腳步一拐,示意霜露帶路。

偏殿裡燃著燭火,慕大夫人坐在裡麵歇腳。

桌案上擺著兩盤早已冷掉的菩提糕,這是西山寺特產的一種糕點,一日沒吃東西的慕大夫人也不挑剔,吃著菩提糕墊肚子。

剛用手帕拭淨嘴角,霜露便領著衛如流進來了。

慕大夫人放下手帕,指著對麵的椅子:「坐吧。」

她還不至於在這些小事上為難一個晚輩。

衛如流行禮坐下,婢女奉上一杯泡好的熱茶。

「要先吃點東西嗎?」慕大夫人又問。

衛如流道:「多謝夫人,不過不必了。」

「嗯。」慕大夫人點頭,「我找你過來的用意,你應該清楚。我也不和你繞彎子,有什麼事就直接說了。」

慕大夫人確實開門見山。

她開門見山地說:「在沒清楚你身份之前,我很屬意你當我的侄女婿。但在清楚你身份之後,曾經有多屬意你,就有多不贊同。你麵臨的幾乎是必死的局麵,我不希望秋兒剛嫁人就要為你擔驚受怕,甚至要年紀輕輕為你守寡。」

衛如流不由一笑。

這話,說得確實有夠直白了。

他點頭,平靜道:「我能理解。」

慕大夫人接下來的話越發冷漠:「我知道,若論才乾、容貌、氣度,以及對秋兒的情誼,你都不缺,可你的出身就擺在那裡,誰也無法改變。除非你能為秋兒放下仇恨。」

慕秋被霜露引到偏殿門外時,恰好聽到了慕大夫人的質問以及衛如流的回答。

他音色清潤,帶著不可回旋的堅定:「很抱歉,不能。」

慕秋頓時曉得大伯母為什麼要命霜露把她帶來偏殿了。

她沒有推門而入,沒有發出任何動靜驚擾站在屋內的人,站在門外,安靜聽著他們接下來的對話。

殿內的慕大夫人皺了皺眉,退了一步,又問道:「若我同意你與秋兒的婚事,在你們成親後,你可願拋下在京城的一切,帶她離開京城?」

衛如流依舊拒絕:「晚輩不願。」

慕大夫人冷冷一笑:「不愧是刑獄司少卿,當真執著。那我再問你,你可以保證自己不會出事嗎?」

這個回答依舊沒有做任何思考:「不可以。」

慕大夫人氣得拍了下桌子,腕間的玉鐲子磕得生疼,她卻顧不得在意這些許疼痛,眼裡燒著滾滾怒意:「那敢問衛少卿,你憑什麼求娶我的侄女!」

夜色濃重,冰涼的風吹拂起慕秋的裙擺,涼意從她的腳踝處一路向上攀,汲取她身體的涼意。

霜露下意識看了慕秋一眼,神情憂慮。

尋常女子聽到那位衛大人的回答,怕是要當場氣瘋了吧。

可令霜露詫異的是,慕秋不僅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唇角還微微彎了彎,眼眸盛著月色與笑意。

二小姐……是氣極而笑了吧。

殿內緘默片刻,對話依舊在繼續。

「夫人方才問的三個問題,在晚輩看來,其實都是一個問題。」

衛如流終於開了口。

他垂下眼,望著自己那雙骨節分明,卻布滿薄繭的手。

這是常年習武留下的痕跡。

「夫人希望晚輩放下仇恨,保全自己。」

「可是十年前那件事,死去了太多的人,晚輩的人生也被徹底顛覆,就連慕秋和慕大老爺,也是其中的受害者。」

「如果連晚輩都選擇放棄追查,那已故者怕是永遠都得不到公道,未亡者也永遠都無法安寧。」

被顛覆的人生很難重新扳回原來的軌道,但被歲月掩蓋的真相始終應該大白天下,還已故者公道,令未亡者安寧。

山林風聲蕭蕭,乾枯的樹乾被吹得簌簌搖晃,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嗚咽聲,像是深山有狼在嚎叫。

這天地間的聲音,襯得衛如流的這番話越發蕭瑟。

在麵對艱難的險境時,他又何嘗沒有過一絲一毫的軟弱與退卻?

可是那些死去的人在拉著他,在拽著他。

隻要一閉眼回想起那些畫麵,衛如流心中的軟弱就會消散個乾乾淨淨。

衛如流慢慢收緊自己的手,看向出神的慕大夫人,聲音漸漸低沉輕緩:「晚輩清楚,在夫人心中,我絕不是慕秋的良配。」

背負著血海深仇,隔三差五遇到仇殺暗算,名聲不好,脾氣不好,手裡還沾染有太多血腥。他能羅列出自己的種種不好。

所以麵對慕二老爺和慕大夫人的暗暗為難,他很平靜,甚至有些高興。

慕秋的家人始終在為她考量,站在她的角度替她著想,他如何不歡喜。

可她依舊心儀他。

在知道他的種種不好後。

他衛如流不是無私的聖人,明知道她心儀他,憑什麼不死死抓著她,而要鬆開她的手,讓她去和那些世人眼中的良配舉案齊眉?

衛如流吐了口積壓在心底的鬱氣,認真而慎重道:「晚輩不能保證自己的安危,但可以保證慕秋的安危。無論我事成事敗,她都不會受到我的牽連。」

「定親後,我名下所有田產商鋪都會轉到她名下。」

「若我不幸身死,我所有的暗衛都會轉而效忠於她。」

頓了頓,衛如流微微苦笑:「當然,我知道這些東西她都不缺。」

可這確實是除了性命外,他能拿出的所有東西。

衛如流無奈嘆息:「若夫人還有什麼顧慮,盡管提出來,需要晚輩做出什麼許諾,也都盡管說。」

慕大夫人呆坐在原地,過了許久,惆悵出聲:「當年你與秋兒訂婚前夕,秋兒的母親總是在我麵前笑,說還好下手快,才給秋兒找了個這麼好的未婚夫。若現在坐在這裡的人是她,她定然會馬上同意這門親事。」

「罷了。」慕大夫人站了起來,走到門口處時,又停下腳步,「等北涼使團走後,來家裡吃頓飯吧。」

大門打開,殿裡的燭光傾灑而出,融進屋外的蒼茫月色。

慕大夫人看著站在門口的慕秋,抬手扌莫了扌莫她柔軟的頭發,微笑道:「裡麵有糕點,雖然冷了,但可以墊墊肚子。」帶著霜露離開了此地。

慕秋迅速邁過門檻,奔到衛如流身前。

她沒說話,隻是輕輕彎下月要,用被夜風吹得冰涼的雙手捧著衛如流的臉龐,抵著他的額頭。

衛如流坐在椅子上,伸手摟著她的月要,用內力慢慢幫她驅走身體的涼意。

片刻,衛如流笑道:「其實剛才還有一句話沒說。」

慕秋悶聲道:「什麼話?」

衛如流施了巧勁,讓她坐在他膝上,他撚起一塊菩提糕,送到她嘴邊,餵著她吃了兩口,才慢悠悠道:「這句話不適合對長輩說,隻適合悄悄告訴你一人。」

他低著頭,柔軟的唇畔貼在她耳畔。

溫熱的呼吸灑在她耳蝸處,激起陣陣戰栗與酥麻。

「這世間任何一人想取走我的性命,都要付出慘烈的代價。可如果有朝一日你想要我的命,隻要說一聲就好了。我心甘情願引頸受戮,甚至會在你取我性命時,助你一臂之力。」

綿軟的菩提糕堵在嘴裡,苦澀從舌尖處蔓延開。

慕秋咽下嘴裡的糕點。

她的眼眶倏忽泛起溫熱。

擔心衛如流看出異常,慕秋摟住衛如流的脖頸,埋首在他懷裡,輕輕蹭了蹭他裸露在外的脖頸。

「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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