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五十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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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趙維楨是真的流下冷汗:「……王上也太抬舉孟隗了!」

不過,這麼一說,她也暗地鬆了口氣。

誰能商鞅比啊?秦王也明白很難再出一個商鞅,如此說,也僅是表達國君的期盼而已。

「都說了孟隗沒什麼新東西。」

趙維楨嘀咕:「非得要臣說。下次孟隗就叫掌櫃看好門前人往,王上再來,我就躲出去。」

說到這裡,便又是恢復到日常玩笑般的語氣。

君臣對話,回到了祖孫調侃模式。

秦王樂得往後一仰:「好啊,那你日後上朝也別插嘴,寡人看你這心直口快的小婦人忍不忍得住。」

調侃之餘,老人也能分辨得出孟隗有些壓力。

他也不忘稱贊道:「雖無良策,卻也是看到問題。秦廷臣工數不勝數,哪個敢如此同寡人直說秦律需修補?當年商君變法,據說一個兩個反對聲要掀翻屋頂,如今到好,各個隻圖眼前私利,若是再改,於他們來說沒好處,便想著維持現狀,沒點眼光。」

趙維楨一番話,多少還是說進秦王心坎裡的。

作為國君,他不在乎臣工大膽,怕的就是他們扣扣索索,想著賺自己的就成,不願意說出有用的話語。

一眾群臣沒人說,卻讓一名女子說完了。

秦王一想,覺得嘲諷,又有些感慨。

幸好孟隗最終來秦,而非留在邯鄲。秦王念及幾年前的事情,又不由得感嘆:「當年子楚為秦質趙,要是寡人事先得知,肯定也要安排一番。」

趙維楨有些茫然:「王上是指?」

秦王:「安排安排,子楚也是有機會娶你的。」

趙維楨:「……」

合適嗎這!

從廉頗將軍到平原君,如今再添上一個大魔王,各個都打她婚事的主意。雖然趙維楨明白在當下婚姻是除卻血脈之外最穩固的聯盟,但一個兩個都這麼想,搞得趙維楨哭笑不得。

「可是孟隗挺滿意現在的婚事。」

趙維楨笑道:「絕非置喙子楚公子,隻是若非呂不韋,孟隗恐怕無法坐在王上對麵,與王上交談。」

因為呂不韋是個徹頭徹尾的商人,所以他不在乎世俗看法,也從不會輕視任何人。

換成其他任何人,趙維楨都不覺得對方會因「她想為官」而四處奔波走動。

「哦?」

老頑童秦王,立刻換上了聽八卦的姿態:「都說孟隗彪悍,總是欺負不韋先生。如此看來,原來是打情罵俏、調風弄月,怪不得不韋先生聽之任之,還享受得很呢。」

趙維楨:等會。

呂不韋怎麼就享受了,趙維楨又沒真欺負他,而且他又沒有受虐傾向!

但要說趙維楨自己的看法——

嫌棄歸嫌棄,趙維楨還是挺欣賞呂不韋的。

後世看來,這人就是一投機分子。要說治國,根據歷史記載,他也沒做太多有意義的事情。甚至是《史記》中寫起他和趙姬攪亂秦國後宮那叫一個不客氣,換做她是太史公,寫這種八卦肯定文思泉湧下筆如神。

但呂不韋的政治眼光很好。

會站隊、手腕靈活,腦子靈光。

如今穿越過來,至少能確認呂不韋和趙姬沒那一腿。而且他有眼色,情商高,雖然趙維楨看不慣他假模假樣,但她也不能否認,這對於呂不韋來說,是最有用的偽裝。

「孟隗覺得……」

趙維楨側了側頭:「男女之間,情愛不過一時。嫁娶婚姻,還有諸多其他因素,呂不韋他尊重我,這就比——」

「免了。」

秦王卻是直接打斷了趙維楨,調侃道:「孟隗這話,給寡人說有什麼用?你若有真情,還是去給不韋先生說。」

趙維楨:「……」

秦王說完,還煞有介事地搖了搖頭。

「唉!」他故意道:「當國君的,不止得管家管國,還得管公卿的家裡事,可難死寡人咯!」

趙維楨:「…………」

噎死她算了!

見趙維楨欲言又止、氣呼呼的反應,秦王大笑不止。

他揮了揮手,老侍人立刻上前,扶著秦王慢慢起身。

「不揶揄孟隗了。」秦王說:「寡人今日吃也吃好了,問也問好了,還是別在這裡招惹人閒。政兒,拉上你弟,咱們走。」

趙維楨趕忙起身:「王上稍等,我去吩咐人去準備魚和酸菜呀!」

秦王忍俊不禁:「宮裡是缺魚還是缺菜?真當寡人稀罕你那幾口飯食不成!」

…………

……

旬日之後,一個夜晚。

趙維楨剛剛準備拆開發髻,呂不韋就直接跨進了房屋門檻:「維楨可睡下了?」

她的手一停,頓覺不妙:平日呂不韋拿腔拿調,絕對不會直接進門。

這大晚上的,肯定沒好事。

她起身:「可是……」

呂不韋的語氣還算鎮定,但眼神卻是有些倉皇:「宮中傳來了消息。」

趙維楨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這麼快?

那天秦王來食肆,看他胃口不錯、精神不錯,分明已經好轉了呀。

她知道差不多到日子了,也知道老人確實老了,可當時見秦王稷仍然野心勃勃、風趣調侃,趙維楨就不免多了一份希望:也許他就能活久一些,也許能活過歷史記載的時間。

可是沒有。

該來的還是來了。

雖則趙維楨隻與秦王嬴稷見過寥寥幾麵,但他認可她,也給了她一個虛位得以入朝,算是有知遇之恩。

不能說有感情,但趙維楨絕對尊重他。

原來那日竟然是回光返照,亦是與這位著名國君的最後一麵。

一時間,莫大的悲哀伴隨著震驚席卷而來。

「維楨毋須悲傷。」呂不韋見她臉色變化,出言寬慰:「據說秦王是睡夢中走的。」

倒也不是悲傷……更多的是感慨。

她能提高秦國生產力,能讓小嬴政提前回秦,但趙維楨再大的本事,恐怕也不能幫大活人延續壽命。

到了時候,離開的總會離開。

身邊活生生的人,還是尊敬的長輩,就這麼走了,趙維楨當然不會毫無觸動。

而且……

再一回想當時秦王來食肆,其中含義又不一樣。

他心有不甘,不甘心如此離開。無法完成一統夙願,注定要抱憾離去的。

所以秦王稷才會選擇出宮,找個人談談,給他一個希望。至少這樣,離開時也會抱著希望走的。

而秦昭襄王選擇了趙維楨。

這是給了她多大的臉麵!

「我沒事。」

趙維楨闔了闔眼,穩定心神:「接下來做什麼?」

呂不韋:「煩請維楨換好衣衫,你我一同到鹹陽宮去。」

國君去世,可是大的不能再大的事情。但凡人在鹹陽的臣工,都在聽到消息後連夜出門。

呂不韋親自扶趙維楨登上馬車,直奔鹹陽宮。

白日威嚴十足的宮殿,入夜之後更是籠罩上一種說不清的壓迫感。馬車走得快,便搖搖晃晃,趙維楨掀開幕簾,隻見到冗長道路空曠且狹窄,兩側高高的牆壁,就像是要擠壓過來般,令人喘不過氣。

當呂不韋和趙維楨趕到鹹陽宮寢殿前,秦國宗室、列位臣工,已經來了大半。

沒人敢說話。

無聲的死亡橫亙在空氣之中。

許是察覺出趙維楨的不自在,呂不韋麵上不動,私底下卻是輕輕碰了碰她的手。

冬夜極冷,他寬大的手掌卻是溫暖乾燥。短暫的接觸,讓趙維楨一頓,側首相對,後者眼底的關懷與寬慰難得顯得格外真切。

待上許久之後,寢殿門開了。

趙維楨沒經歷過國喪,她本以為會是史官或者貼身侍人前來宣布情況,可厚重的宮門為宦官推開,跨過門檻的,卻是個孩童的身影。

宮殿外,火光影影綽綽,拉長了嬴政的影子。

他踏著鄭重的步伐,走出陰影,來到眾人的目光之下。

嬴政的手中還捧著一把劍。

七歲的孩童麵臨無數雙眼睛,卻是絲毫不露畏懼緊張之色。嬴政麵無表情地環視四周,而後朗聲開口:「孟隗夫人何在?」

趙維楨心中一驚。

她猛然抬頭,隔著遙遠距離與夜晚昏暗光線,視線越過群臣,嬴政漆黑的眼眸仍然是與趙維楨的視線相對。

呂不韋輕輕推了趙維楨一把。

她這才回神,拎起衣袂,維持著鎮定向前:「孟隗在此。」

嬴政費力地捧起手中的青銅劍。

「先王有命。」他朗聲開口,孩童的聲音在夜空中回盪:「論議夫人,不掌國事,不用刀戈,乃秦廷中立旁觀之人。因而先王贈夫人誡劍,以為監督秦廷。待天下一統之時,由夫人親自交予國君。」

趙維楨愣住了。

不止是她,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站在台階之上的嬴政,垂下一雙鳳眼。

昔日在邯鄲,旁人欺淩之時,趙維楨如何把秦劍交給他,嬴政便如何將秦劍交還回去。

稚嫩的嬴政揚聲道:「還不接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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