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張弛有道(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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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仍是一片寂靜,倒是遠處的北屋那裡隱約傳來些人聲,那是還未歇下的幾個馬夫與奴仆,說的什麼聽不太真切,隱隱的喧囂倒是襯得此處更為僻靜。賀澤便又笑了笑,不緊不慢地說道:「謝姑娘,我既能猜出你會隨著馬車逃到這裡來,你覺得君揚會猜不到嗎?怕是等不到你有機會藏到別處,他人就會找來這裡。到時候,你可真的是沒法逃了。」

屋內又靜了片刻,才發出些細微的聲響,黑暗中有人從草料堆中鑽出,先是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才走到門口來,正是穿了一身夜行衣的辰年。

賀澤往後退了一步讓開門口,微笑著與辰年商量道:「謝姑娘,你若是不想被人抓回去,那就先跟我去,可好?」

辰年手上還扣著飛鏢,聞言揚眉看向賀澤,問道:「我為何要信你?」

賀澤未答,卻是先揮揮手斥退了小廝與車夫,這才說道:「因為我是芸生的哥哥,我可不想著自家妹子還沒嫁過去,她夫君屋裡就先有了寵妾。我也不會傻到要在這個時候殺了你,叫封君揚恨我一輩子,或是因此遷怒芸生。謝姑娘,你說你該不該信我?」

辰年看著他沉吟不語。

賀澤卻是又笑了,說道:「我說了謝姑娘許不能信,我一直十分敬佩你的一身傲骨,若不是封君揚將你看守得太嚴,我早就派人將你救出來,助你逃走了。」

辰年聞言也跟著笑了笑,說道:「可隻要我活著,對你來說總還是個麻煩,哪裡比一刀殺了一了百了的省事。」

賀澤卻搖頭道:「錯,錯,錯!你這時死了,封君揚隻會記你更深,哪裡有你遠走高飛,教他聽得到信卻尋不到人的好?若是還能教他親眼看到你是同別的男人一起走的,比如那個鮮氏人,那便是更妙了!」

辰年想了想,拊掌笑道:「不錯,你這個法子真是不錯。」

賀澤便又問道:「怎樣?謝姑娘可做了決定?是要留在這裡等著封君揚一會兒來搜,還是跟著我走,賭一賭我的人品?」他頓了頓,又笑著補充道,「泰興賀十二的人品可還是得過許多人稱贊的。」

辰年歪著頭看了看他,便把手上的飛鏢收進囊中,點頭道:「那我就賭一賭賀公子的人品吧。」

賀澤向著辰年微微欠身,輕笑道:「多謝姑娘信任了。」

他言罷便領辰年沿著僻靜之路往自己住處走,一路輕車熟路地避過了幾撥府中巡邏的兵衛。辰年隨著他走了一段,瞧出是往外院去的,便停下了步子,出聲問道:「賀公子這是要領我去哪裡?」

賀澤回過身,答道:「我的住所。」

辰年卻說道:「去內院芸生小姐那裡豈不更好?封君揚便是追到了這裡,總不能去搜女眷內院。」

賀澤聞言卻笑了,說道:「這一點你還真沒說對,他這人若是犯起渾來,別說是內院,便是皇宮怕是也敢闖的。還不如就去我那裡。要知道眼下這整個青州城裡,除了封君揚,便是我最會做戲了,可以和謝姑娘搭一搭戲。」

他既這樣說,辰年也隻得聽從他的安排。賀澤直接將她領進了臥室,頗有些歉意地說道:「謝姑娘,今天晚上得委屈你在我屋裡歇一宿了。」

「我明白。」辰年點了點頭,四下裡打量了一下,又問道,「一會兒我藏在哪裡?櫃中還是床底?」

賀澤想了想,說道:「還是床底吧。」他說完又去吩咐門口的小廝,「把院子裡的侍女偷偷給爺找個漂亮的來,快點回來。」

那小廝忙小跑著去了,賀澤又走到床榻邊替辰年掀開了床帳,說道:「謝姑娘,也不知道一會兒來的丫頭是精是傻,不如你現在就藏進去,可好?」

辰年看他一眼,咬了咬牙,上前藏入了床下。

賀澤在外又輕笑著囑咐道:「謝姑娘,你一會兒便是聽到什麼動靜,也別當真,我賀十二可是出了名的潔身自好之人,全是為了幫姑娘一把才這般做戲。」

辰年心中有些奇怪,正想著問一問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外麵小廝已領了人進來,她便也隻得閉上嘴,傾耳聽著外麵的動靜,就聽得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輕聲說道:「奴婢拜見十二公子。」

床板微微一沉,賀澤的人已坐在了床邊,淡淡說道:「抬起臉給爺瞧瞧。」屋中有片刻的靜寂,又聽得賀澤說道,「走近點。」

辰年就在床下眼睜睜地看著一雙淺綠色的繡花鞋子時走時停地近了床邊,最後就停在了賀澤腳前,然後也不知道上麵發生了什麼,隻聽得那女子低低地驚呼了一聲,然後便與賀澤一同滾倒在了床上。

就在那女子嬌羞的嚶嚀聲之中,辰年瞧得那衣衫一件件地飄落到地上,最後落下來的是件石榴紅的肚兜,布料甚是輕薄,飄出去老遠才落了地。辰年不由得暗罵一聲,還說是做戲,做戲須做到這個地步嗎?

她這裡正氣惱,卻聽床上那女子在呻吟之中忽地驚叫了一聲,片刻後便又帶著哭音嬌柔柔地說道:「十二爺,還請十二爺憐惜奴婢。」

「憐惜,憐惜,爺好好憐惜你。」賀澤低低地輕笑了一聲,又故意說道,「爺的心肝,你就少說些話吧,教人聽去了可不好。」

說罷竟真的壓著女子行起那事來,直將床榻都搖得吱吱作響。到了此刻,辰年猜這賀澤是有意給她難堪,想要出去卻又不能,隻憋在床下又羞又怒,氣得幾欲吐血,暗罵賀澤荒淫無恥,恨不得從下麵透過床板給賀澤一劍。

床上那兩人正得趣時,外麵卻響起了一陣喧囂,辰年就聽得賀澤低低地喊了一聲「來了」,那床榻又劇烈地搖晃了幾下,才停了下來。片刻後,外麵的喧鬧便到了門外,辰年下意識地又往裡麵縮了縮身子,就聽得小廝在外急聲說道:「世子爺,我家公子已歇下,請容小的去通稟一聲!」

這聲音尚未落地,房門已被人哐的一聲踹開,就聽得封君揚在門口冷聲喝道:「賀十二!」

賀澤隨手扯了件袍子披著坐起身來,光著腳踩到地上,聲音裡帶著縱欲後的沙啞,惱火地罵道:「封君揚,你這是要做什麼?來捉老子的奸?難不成老子睡個婢女也礙了你的眼?」

屋內滿是歡愛後的情欲氣味,封君揚黑著臉走上前來,一劍撩開了那垂落的幔帳。床上的女子還赤裸著身體,驚叫一聲掩著月匈向賀澤身後藏去,卻真是一個陌生的女子。賀澤臉上露了怒容,抬腳便向封君揚身上踹了過去,怒喝道:「封君揚,你欺人太甚!」

封君揚側身閃過,卻是將劍指在了賀澤月匈口,寒聲問道:「她在哪兒?」

賀澤怔了一怔,似忽地明白過來,斜著眼瞭向封君揚,反問他道:「你那謝姑娘跑了?」

封君揚麵罩寒冰,劍尖一直穩穩地停在賀澤身前,隻冷冷說道:「賀十二,莫要做戲了,辰年就是隨著你的車進了城守府,有人瞧見你帶了個人回來。」

賀澤聞言愣了一愣,立時就怒了,一把將身後赤裸的女子抓過來給封君揚看,氣得一時爆了粗口:「媽的,老子帶回來的是這個!封君揚!你睜開眼看看,這可是你的那謝辰年?你當老子是什麼人?虧得你我認識了十幾年,老子一直把你當兄弟,你當我賀澤是什麼人?她既是你的女人,我便是一刀殺了她,也不會占她的便宜!」

他臉色鐵青,怒容滿麵,絲毫不似在作偽。封君揚抿了嘴角,一劍割下半截床帳丟在那嚇得瑟瑟發抖的女子身上,回過身盯著賀澤不語。

這時,薛盛英也得到消息趕了過來,進門一看到他兩人這般情形,一時也是有些傻眼。就瞧賀澤憤怒地捶了捶床板,厲聲喝道:「搜!給我各個犄角旮旯都搜到了!別丟了世子爺的心肝寶貝!」

賀澤貼身伺候的小廝忙低著頭上前來幫著他穿好了衣物,賀澤怒氣無處發泄,惱怒地踢他一腳,罵了一聲「滾」,胡亂地穿了件衣袍,便扯著封君揚往外走,口中叫道:「走,老子跟你一塊兒去搜!」

薛盛英瞧他們兩個鬧成這般模樣,也忙上前打圓場道:「世子爺莫要著急,我已命人將城守府都圍住了,謝姑娘若真在這裡,定能尋到的。」

封君揚看賀澤一眼,嘴角上掛了些冷笑,甩開了他的手往外走去。賀澤又要發火,被薛盛英勉強勸住了,沉著臉在後麵出了屋門。片刻之後,屋子內外就隻剩下了挨了賀澤一腳的小廝與仍在低聲哭泣的女子。

那小廝瞧得封君揚等人出了院子,忙低聲叫那女子穿好衣服,領了她匆匆出去。辰年依舊緊縮在床底動也不敢動一下,過不一會兒,剛才那小廝卻又偷偷轉回,趴在床前低聲與辰年說道:「姑娘,你快些出來。」

辰年遲疑了一下,從床底爬了出來。

那小廝忙交代她道:「姑娘快些打散頭發,脫了衣服躺到床上去,一會兒怕是還有人返回來搜這院子,到時候您就做出膽怯的模樣往床內縮一縮,他們也不能真把您扯出來細看,定能糊弄過去。」

辰年略一遲疑便飛快地散開頭發,一麵脫著身上的外衣,一麵問那小廝道:「剛才那女子呢?」

小廝答道:「她就是這院子的侍女,已經回了自己屋子,姑娘放心,沒人會疑心的。」

辰年將脫下的外衣交給小廝,回身看了看那狼狽不堪的床鋪,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強壓下心中的惡心跳到了床上,避開剛才賀澤與那女子躺過的地方,縮著身在床腳處坐下了。那小廝拿了她的夜行衣出去,剛將衣服藏好,果然又有人過來搜這個院子。

這回封君揚倒沒有親自來,卻是鄭綸帶著人前來,將院子裡的各處都搜了個遍,最後又搜到了賀澤臥室處。賀澤的小廝忙上前攔住了他,低聲說道:「這屋裡剛才已是搜過的,隻一個剛剛伺候過十二公子的丫頭。」

鄭綸不語,伸手推開了小廝,帶著人進了屋內。這一次就將衣櫃與床底都沒放過,床榻前的帷帳之前已被封君揚削掉了大半邊,床榻內的情景也一清二楚。辰年團著身子縮在床腳,低著頭瑟瑟發抖,乍一看與之前那女子並無兩樣。

鄭綸視線劃過她身上時卻頓了頓,往床邊走了走,立在那裡默默看向她。

辰年手心裡都已經滲出了汗,滿腦子都在想若是被鄭綸識破了該如何做,是要拚殺出去嗎?可鄭綸武功高強,她如何能殺得出去?難道就這樣被他們抓回去嗎?跟著封君揚,去和芸生搶丈夫,去做一輩子被人嗤笑的狐媚子嗎?

鄭綸又緩步往前走了兩步,抬起手用刀鞘慢慢撩開了辰年覆麵的頭發。

她不是鄭綸的對手,無論她怎麼算計,都無法在一擊之下將鄭綸製住。辰年突然間感到了絕望,隻動也不動地看著鄭綸,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有霧氣慢慢聚起,凝成了淚,又無聲地沿著臉頰滑過。挑著她頭發的刀鞘似是微微顫了顫,隨後便放落了她的頭發。穿過垂落的發絲,辰年就瞧見鄭綸又看她兩眼,便沉默地轉過身去,淡淡吩咐眾人道:「走吧。」

鄭綸領著人離去,辰年卻是身子一軟,幾乎癱倒在床上。那被攔在門外的小廝這才沖了進來,關上了門走到床前,心有餘悸地問道:「姑娘,沒事吧?剛才可是嚇死小的了。」

辰年苦笑,暗道豈止是你,我也要嚇死了。她覺得自己隱約能扌莫到鄭綸的心思,可若仔細去想,卻又什麼也無法確定,當下也沒工夫容她去細想這些事情,便把這些雜念都拋到腦後,與那小廝說道:「你快些出去吧,沒準還有人盯著這裡,莫要露出破綻。」

那小廝想了想認為也對,便忙帶上房門退了出去。

辰年跳下床來走到桌邊坐下,暗暗思量接下來該如何應對賀澤。院外倒是再沒傳來什麼大的動響,她不敢出去探聽消息,也不知封君揚是否真的帶人搜了整個城守府。

直到夜半時分,賀澤才陰沉著臉從外回來,在辰年對麵坐下,沉默打量她半晌,臉色才緩和了些,嘆口氣說道:「這人許是真的瘋了,非但將整個城守府都翻了個底朝天,就連四下相鄰的宅子都沒放過。」

辰年低垂了眼簾,默然無語。

賀澤又看了她兩眼,忽地問道:「怎麼,可是後悔了?能有一個人這樣待你,便是沒有名分又如何?」

辰年聞言抬頭看向他,嘴角上翹起些冷笑,說道:「請十二公子放心,我既然費盡心機地逃了出來,就沒想著再回去。」

賀澤不理會她語氣中的譏諷,隻笑了笑,又故意問她道:「為何?就因為一個名分?那東西不過是虛名,隻要他一直這樣寵你,比什麼不強?」

辰年淡淡答道:「我一心一意待他,他需要全心全意對我才是。如若能這般,便是讓我一輩子沒名沒分地跟著他我也不怕。可他還要娶別人,和別人生孩子,他既然無法給我全心全意,我便也無須一心一意對他了。」

這回答讓賀澤很是有些意外,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卻忍不住替封君揚辯道:「他是男子,你是女子,又怎能一樣?」

辰年嗤笑一聲,看著他問道:「那便如何?我雖為女子,但不管是論情論義都絕不會比他少了,憑什麼我一顆心隻能換來他半顆?卻要瞧著他把另外半顆給了別的女子?」

賀澤答不上話來,停了一停卻又不覺問道:「那你想如何?」

辰年想了想,答道:「我不想去搶別人的丈夫,也無法把自己的丈夫分給別人。既然如此,還不如一拍兩散的好!」

賀澤將她這些話又咂扌莫了一遍,卻是忍不住又笑了,說道:「你這說法雖然少有,但也有些道理,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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