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張弛有道(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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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年無意再就這個話題與他說下去,便出言打斷了他的話,隻淡淡說道:「多謝十二公子誇獎。」

賀澤什麼人物,瞧出辰年心中不快,便很隨意地轉了話題,又問她道:「你接下來可有什麼打算?」

在出逃之前,辰年便已做好了打算,此刻聽得賀澤問,便也不瞞他,答道:「他馬上就要去盛都,我隻需尋個安全的地方躲上兩日,待他出了城,我便也可以走了。」

賀澤聽了嘖嘖稱奇,似笑非笑地問道:「謝姑娘,你竟然還想著在城守府躲上兩日?你這是太瞧得起自己的身手,還是太瞧不起這城守府?」

辰年坦言道:「我本是打算著隻隨著你的車出來,半路上偷偷溜走,隨便尋個宅子藏上一藏。誰知你身邊跟的隨從太多,前後將車都圍住了,教我沒了機會逃走,這才迫不得已跟著你進了這城守府。」

賀澤笑了笑,問道:「如此說來,倒全是在下的不是了?」

辰年點點頭:「確實如此。」

賀澤便故意往下拉了拉嘴角,又說道:「這城守府進來容易,可要再出去卻是難了。君揚雖沒搜到你,卻發現了車底下的痕跡,知你是伏在車底逃出來的,他那樣聰明的一個人,必定猜到你藏得遠不了,此刻這城守府裡外怕是都有他的眼線了。」

辰年立刻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問道:「我需要在你這裡藏上兩天?」

賀澤沉吟道:「怕是得更久,全看君揚會不會因為你耽誤行程了。」

辰年思量了片刻,應道:「好。」

瞧她答得這樣容易,賀澤心中卻不覺起了些疑心,側頭認真地看了看她,正色道:「謝姑娘,我不是嚇你,你若真的想順利逃脫,就不要再動什麼別的心思,如若一不小心被君揚抓了回去,就憑他的手段,他既有了戒心,你怕是再也逃脫不掉了。」

辰年聞言卻笑了笑,說道:「賀公子,你放心,我不是那不知輕重之人。」

賀澤點了點頭,掃了那床榻一眼,叫了小廝進來重新換過了床單被褥,彬彬有禮地與辰年說道:「謝姑娘上去歇一會兒吧,我在椅上坐一坐便好。」

辰年怎會在他的眼皮底下去睡覺,聞言便謝絕道:「還是賀公子去睡吧,反正我這兩日都得在這裡藏著,待天亮賀公子出去了,我再補覺就是。」

賀澤想了想,便也不與辰年客氣,自己上了床榻躺下,道:「也好,我晚上睡,你白日裡睡便是。」話雖這樣說,他卻也睡不著,靜了片刻便又低聲問辰年,「出了青州城,謝姑娘打算去哪裡?」

辰年答道:「漠北。」

賀澤又問:「與那鮮氏人一起?」

辰年淡淡說道:「他叫陸驍。」

賀澤便側過身來,伸手掀起了床帳看向椅中閉目養神的辰年,很是好奇地問道:「他人呢?為何不見他與你在一起?」

辰年被他無休止的問題問得心煩,聞言連眼都不睜,隻冷淡答道:「你不是一直都派人盯著熙園的動靜嗎,怎會不知他走了?」

賀澤臉皮甚厚,聞言也不覺尷尬,隻訕訕地笑了笑,答道:「倒是看著他往北去了。」

辰年沒有理會他,過了片刻,他又沒話找話地問道:「為何要趕在夜裡逃出來?白天豈不是更好,不等封君揚察覺便可出了青州城,哪裡還用在城裡藏兩日。」

辰年終於不耐煩了,睜開眼睛冷冷看過去,譏誚道:「賀公子,你也知道我的身手,若是白天能夠逃出,何必還要等到天黑冒險跟著你的車出來?」

她說完這話便又緊閉了嘴,無論賀澤再說些什麼也不接腔。賀澤無奈,隻得放下了床帳,回過身去閉目休息。

天亮時候,小廝在門外輕聲叫起,賀澤起身出去,整整一日都沒有回來,當中隻那小廝往屋裡送了兩回點心與茶水。

在這吃喝上麵辰年從不講究,隻是憋在屋內不能出去,需要在恭桶內解決拉撒問題,縱使她臉皮夠厚,也讓她十分不好意思。也多虧那小廝十分知趣,到點便不言不語地來換那恭桶,倒是免去了辰年不少尷尬。

天黑時分,賀澤才又回來,進門不見辰年的身影,便走過去敲了敲那床板,輕聲問道:「謝姑娘?」

「我在。」辰年在床底淡淡答道。

賀澤不覺笑了一笑,這才放下心來,獨自去旁側淨房洗漱。待他換了衣服出來,辰年已從床底爬出,正在屋中溜達著活動手腳。賀澤便笑她道:「你無須這般小心,我這一個院子還是能看得嚴實的,若有人來再藏去床底也不遲。」

辰年隻看了他一眼,卻未理會,隻沉默地坐到椅子上去打坐調息。賀澤瞧她如此,輕笑著搖了搖頭,連客氣話也不再與她說,徑自去了床上休息。這一夜兩人倒是相安無事,賀澤也未再尋辰年說話,隻放下了床帳休息。

第二日一早,賀澤便又出門,留了辰年一人在屋中。待到夜深,賀澤才又轉回,臉上雖還掛著笑容,可笑容已是十分勉強,眉宇之間更是一團沉鬱,似是連與辰年說笑的心情都沒有了。

就在辰年以為他睡過去的時候,他忽地輕聲問辰年道:「你可還愛他?」

辰年仍是閉目打坐,不肯理會他。

瞧她不答,賀澤又追問道:「那可恨他?」

辰年依舊是沒有動靜,賀澤忽地有些惱火起來,翻身從床上下來,幾步邁到辰年麵前,忽地用手鉗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強行抬起,盯著她說道:「答話!」

辰年睜開眼,卻未掙紮,隻冷靜地看著賀澤。

賀澤仔細地打量了她的臉龐片刻,似是自言自語地說道:「你雖長得不錯,可也算不得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到底哪裡值得他為你做出如此荒唐之舉?竟連去盛都的行程都耽誤了!」

辰年倔強地抿緊了嘴角,卻仍是不肯說話。

「聽到這些,你也不覺感動?」賀澤問道,見辰年隻冷冷看著自己,他便譏誚地笑了笑,鬆開了她的下頦,「女人的心可真善變,之前還為了他不顧性命,可轉眼間就又能恨他入骨了。」

他輕笑著轉身往後走去,卻聽得辰年忽地在後麵說道:「我現在也可以為他不顧性命。」

賀澤慢慢回過身去,「你不恨他?」

辰年看著他,答道:「恨。可是,為了他我依舊可以不要性命。」

賀澤訝異地挑高了眉梢,嘲諷道:「那為什麼還要從他身邊逃走?以退為進,逼他娶你?」

「我可以為了他不要自己的性命,但是我不能為了他不要尊嚴。」辰年直視著賀澤,瞳仁裡像是跳躍著灼灼的火焰,映得一雙眸子亮得驚人,卻又透露著與其年齡不相稱的倔強與狠絕,「賀公子,你出身世家,身邊多的是三妻四妾、美婢成群,就像是那天晚上你特意叫人講給我聽的一般,哪家公子身邊沒有幾個狐媚子,沒有幾個玩物。縱使你會一時喜愛這些玩物,你也瞧不起她們,興致來了,甚至連名字都不問一問,就拉過來肆意玩弄,就像那天晚上的侍女。」

辰年停了一停,又道:「我知道你們都瞧不起我的出身,沒錯,我是長在匪窩,甚至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沒見過。可你不知道的是,我也同樣瞧不起你們。在我們山裡,誰家男人要是去娶小妾,是會被人瞧不起的,誰家姑娘要去做人小妾,更是要被人戳脊梁骨。所以,我寧肯去死,也不會去做別人的姬妾,我寧肯一輩子沒男人,也不會去和人搶一個男人,我嫌這事醃臢!」

賀澤被辰年說得有些睖睜,隻站在那裡呆呆地看她,一時連話都不知說了。

「我謝辰年做事從不後悔,不管封君揚怎樣癡心愛我,不管芸生如何賢良大度,我都不會再吃回頭草的!」辰年嘲弄地笑了笑,問道,「賀公子,這下你可放心了?」

賀澤被辰年一語道破了心思,麵上少有地露出些尷尬之色,頓了頓後,說道:「謝姑娘,你身為女子可是生錯了,你該是個男子的。」

辰年看他一眼,復又合目打坐調息,再不理會賀澤。

賀澤自覺無趣,躺回床上老實了一會兒,卻又突然說道:「謝姑娘,你可知你越是這般驕傲性子越會引得男人念念不忘?我實在該殺了你以絕後患。」

辰年淡淡說道:「好,不過先等封君揚走了再殺吧,現在殺了,屍首運不出去,豈不是要臭在你這屋子裡?總不能就在屋中挖坑將我埋了。」

賀澤笑著應道:「好,等他走了再說。」

誰知封君揚竟是不肯走。又熬過兩日,辰年再無法等下去了,隻得與賀澤說道:「我與陸驍有十日之約,明日之前若是還不能出青州赴約,他便要回來尋我,到時怕是要被封君揚抓住。」

賀澤聞言神色一凝,想了想,問辰年道:「陸驍現在何處?你們如何聯係?我派人去給他傳信。」

辰年搖頭道:「我不能告訴你,而且就是說了,他也不會相信你派去的人。」

賀澤知辰年是還不能完全相信自己,便問道:「那你想怎樣?」

「設法送我出城。」辰年看著賀澤,沉聲答道。

賀澤不由得苦笑,道:「謝姑娘,你倒真瞧得起我,那薛盛英現在對封君揚是言聽計從,城門嚴得就是飛出隻蚊子去都得查一查公母,你教我如何把你送出城?」

這並非他誇大其詞,青州城現在確是十分難出,每個城門處都有封君揚派去的人親守,對過往之人盤查得極嚴。賀澤在屋中慢慢踱著步,沉思了一會兒後,問椅上的辰年道:「就算陸驍落到他手上,他還能真殺了他?」

辰年抬眼平靜地看賀澤,反問:「你說呢?」

賀澤沉默了下,以他對封君揚的了解,為了逼辰年露麵,怕是會把陸驍吊到城門上去一刀一刀地慢慢剮。他不由得嘆了口氣,回過身去繼續繞他的圈子,又繞了兩圈,卻是在辰年身前停下了,站在那裡默默看辰年片刻,忽地說道:「你站起來給我瞧瞧。」

辰年雖有些不解,卻仍是依言從椅上站起身來。賀澤上下前後地將她仔細打量一遍,又湊到近處比了比她的身高,這才後退兩步,壓抑著一絲激動,低聲笑道:「我有法子了。」

辰年不覺挑眉:「什麼法子?」

賀澤說道:「我才瞧出你的麵龐竟與芸生有幾分相似,身形也差不太多,不如就扮作芸生出城。」

辰年還以為他有什麼絕妙主意,不想竟是這樣,忍不住橫他一眼,道:「真如你所說封君揚派去城門的人都是認得我的人,難道我扮成芸生,他們就識不穿了嗎?又不是睜眼瞎子!」

賀澤卻笑道:「就這樣出去自然是不成。不過,山人自有妙計,你到時隻要聽我喝令便是。」

辰年狐疑地看他,他卻又低頭思量片刻,叫了心腹小廝進來,吩咐道:「我明日要出城,去問一問芸生,可要隨我一同出去。若是要去,明日就早些起身。」

小廝忙去了,辰年卻是越發奇怪,忍不住問賀澤到底有何法子讓她混過城門的盤查,偏賀澤卻不肯說,隻叫她先安心休息,一切待明日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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