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憑空不見(2 / 2)

加入書籤

陸驍淡淡地橫辰年一眼,也不理會她,竟轉身往外走了。辰年笑了笑,在後麵跟了出去,又瞧見那茶攤老板躲在一旁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們,一副想上前卻又不敢的模樣,她想了一想,已明白了緣故,便伸手招了那老板上前,從月要間扌莫了塊碎銀出來遞給他,笑道:「大叔,實在對不住,把你的水都糟蹋了,這銀子給你,權當賠償吧。」

那茶攤老板頓時轉悲為喜,忙將銀子接了,又一連說了幾句吉利話,將辰年與陸驍一直送出茶棚。出得茶棚再行幾裡便到了宣州城外。

宣州雖地處關外,可其富饒卻不下冀州,城內店鋪林立客商雲集,倒是個極繁華的所在。這城裡本是夏人與北漠人混居,後因鮮氏族不斷壯大南遷,城裡便也慢慢多了一些鮮氏族人。這些鮮氏族人大都身材高大,皮膚白皙,高鼻深目,臉部輪廓極為清晰,與夏人和北漠人都大為不同,一眼便可辨出。

辰年接連遇到幾個鮮氏族人,瞧著都是五大三粗的壯漢,忍不住小聲與陸驍說道:「我以前隻覺得你長得壯實,可現在看來,才知道你在你們族中竟算是長得順溜的呢!」

鮮氏族人擅武,更喜崇拜孔武有力的英雄,陸驍不愛聽辰年這話,便隻從眼角上斜了她一眼,連理都沒理。辰年早已經熟悉他的脾氣,當下也不以為意,回過頭去接著看她的街景。兩人並未在宣州多待,隻住了一日,采買了些日常用品,便出了宣州。

按照原定計劃,他們應是由宣州繼續北行以迷惑封君揚的追兵,暗中再偷偷繞回,翻越燕次山進入冀州境內,從而進入太行山。可沒想到封君揚隻追到了子牙河,後麵再未派人繼續追趕。既然如此,辰年兩人便也無須再往北去繞圈子,索性從宣州直扌莫東南,從北往南翻越燕次山進入冀州,又南行了兩日便鑽進了太行山中。

一入太行,辰年便如魚得水,整個人頓時鮮活起來。陸驍瞧得不解,奇怪地問道:「這裡不才隻是北太行嗎?離著你們清風寨還遠著呢,你這麼早高興做什麼?」

辰年心情正好,聞言便與他解釋道:「清風寨稱霸太行數百年,霸的可不隻是南太行,便是在這北太行,也有大半地方是清風寨的勢力範圍,寨中為了便於轄製,還專設了幾處分舵在此。另一些名頭小些的寨子,雖不屬清風寨,可排起輩分來也算是清風寨的徒子徒孫,是要敬著清風寨幾分的。」

陸驍恍然大悟,緩緩點頭道:「明白了,簡單來說,這清風寨就是太行中的山匪祖宗了。」

辰年笑道:「差不太多。想當初北漠南侵,麥帥占據這青、冀兩州抵抗韃子護衛百姓,江北之人欽佩麥帥義舉,從各處趕來襄助麥帥抗敵。當時太行山中掛上號的山寨有三十六處,共同推舉清風寨為首,湊了聯軍出山聽麥帥調用。後臨潼一戰,唐公用的便是咱們清風寨的兵馬,以三千之數對抗北漠殺將的兩萬人馬,流芳千古。從那以後,清風寨便一直是南北太行各寨之首了。」

陸驍身為鮮氏族人,並不知曉這些歷史,聽得倒是津津有味,感嘆道:「清風寨竟還有這樣風光的過往,真是教人料想不到,我還以為它就是太行山中的一處匪窩呢。」

他一句無心之語,聽得辰年卻忽地沉默下來,暗想:若不是清風寨曾有過那般風光的過往,許是張奎宿也不會生出那樣大的野心,竟想著摻和到天下之爭來,結果卻落得個慘淡收場,連山寨都被人攻破了。

如此看來,也不見得亂世就能出得風頭。當初清風寨派兵出山是為著抵抗外族入侵,占著「道義」二字,又有麥帥、唐公那樣的英雄人物帶領著,這才得了百姓的稱贊。眼下天下雖也是大亂,卻都是自家人打來打去,說不上誰有理誰沒理,全是看誰兵強馬壯,看誰心更狠手更辣。清風寨這個時候冒頭,跟「道義」兩字全無關係,隻能以匪兵相稱,莫說輸了,便是贏了也得不了什麼民心。

辰年一時想得頗多,半晌沒有動靜。

陸驍便瞧了她一眼,問道:「怎麼了?為何又不說話了?」

辰年回過神來,答他道:「在想『道義』二字,同樣是出兵,有此二字,清風寨便是義軍,可若沒有,同樣的人馬卻就是匪兵了。」

陸驍雖是異族,卻也並非隻是空有武力的莽夫,聽了不禁問辰年道:「道義道義,什麼叫道?什麼叫義?」

這話一時卻把辰年問住了,她自己尚未全想明白,又怎能來答陸驍。她認真想了一想,才說道:「這『道』字我不清楚,可這『義』字卻是習武之人的首要之事,人都說『俠義』二字不分家,無義不能成俠,義便是正,是咱們習武之人的立身之本。否則,便是你武功天下第一,眾人也隻是懼你怕你,半點不會敬你重你。」

陸驍被她繞了個頭昏腦漲,不屑道:「你們夏人就是麻煩,我要說就一句話,你要和我好,那咱們就做兄弟,便是為你死了我也心甘情願。可你若是對我不善,那就別怪我向你亮刀子。」

辰年聽了卻搖頭,說道:「那怎能行?若是有個大奸大惡之徒,對所有人都不好,偏偏對你十分好,你是與他做兄弟,還是亮刀子?若按照你所說的,隻要他對你好,你便可以與他同生共死,可你這樣幫他,豈不是等於害了那些受他戕害的好人?再說,若是有個對大家都很好的人,偏偏就看你不順眼,你殺不殺他?斷定一個人的好壞怎能隻憑你自己的喜惡。」

陸驍想了一想覺得她這話也有些道理,不覺點了點頭。辰年見自己辯過了他,不覺得意道:「你看看,可不是我們夏人麻煩,而是你們鮮氏人太簡單,愛憎分明縱使不錯,但也要有大義在前才好。」

陸驍頓了一會兒,卻奇怪地問道:「這樣的大奸大惡之徒,為什麼要對我好?」

「我這隻是打個比方。」辰年一邊解釋著,一邊用刀去砍麵前攔路的荊棘雜樹。陸驍瞧她砍得吃力,低聲嘟囔了一句「沒用」,卻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後,上前幾刀把路清了出來,又回身過來拉她上去,問道:「那若是有大奸大惡之徒對你很好,你怎麼辦?」

辰年忽然想到了封君揚身上,不覺有些失神。在一起時隻覺得他什麼都好,萬事都在他算計之內。現在回頭想來,他的所言所行雖說不上好壞來,但與那「道義」二字卻也是不沾邊的。

陸驍瞧辰年又不說話,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說話啊。」

辰年想了想,輕聲答道:「我也不知道,他若真是這樣的人,我自是不會和他在一起,可若是叫我去大義滅親,我自問也做不到,也隻能走得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吧。」

陸驍停了停,又問:「那若是對別人都很好,偏對你不好的人呢?你怎麼對他?」

辰年這回不覺笑了,答道:「這好辦,且看他如何對我了,若他隻是翻幾個白眼給我,我便忍了他,若他還要過來招惹我,我就揍他個鼻青臉腫!」

陸驍不由得也笑道:「這法子不錯,我記下了。」

兩人邊說邊行,山路便也不覺得如何難走了。辰年帶著陸驍在山中轉了幾日,終於尋到了清風寨的一處分舵,卻不想是人去屋空,竟不見半個人影。陸驍忍不住問辰年道:「你是不是尋錯了地方?」

辰年搖頭,若是別處她還有可能是尋錯了,可此處她是曾經跟著寨子裡的人來過的,當時還住了一夜,怎會記錯?她叫陸驍留在原處,自己到各處繞了一圈,回來後神色更是詫異,道:「看樣子這裡還曾停駐過不少人馬,應是有外麵的人來過,怎的一個人都不見了?這是怎麼回事?」

她都不明白,陸驍自是不解,想了一想,隻得問道:「你可還知道別的分舵的地點?」

辰年搖頭道:「以前義父管我甚嚴,不許我到處亂跑,也就趁著他不在寨子裡的時候我才能偷偷溜出來玩耍,就隻到過這個分舵,回去後被他知曉了還挨了頓打。若是要尋別的分舵,那隻能邊問邊找了。」

兩人離了此處往別處尋去,可山中也不比外麵城鎮,輕易遇不到一個村落,哪裡就能問得到路了。辰年與陸驍在北太行中轉了好幾天,才尋到了一處小小的破敗山寨,卻不是屬於清風寨所轄。

那寨主也是個有趣之人,他最初見到辰年與陸驍,還當是買賣自己上了門,喜得是眉開眼笑,正想著要做上一票,卻不想辰年張嘴就是一口流利的黑話,非但是同行,還是同行中的精英分子!

按理說既然是同行,那就不該再動手了,可寨主這些日子光受鳥氣了,一時沖動便動了手。誰知那男子的身手十分厲害,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手下幾個兄弟給放倒了,要不是邊上那姑娘一個勁地囑咐著別打死了人,怕是大夥連性命都要賠在這趟買賣上了。

寨主既是感嘆又是懊悔,果然是送上門的沒好貨!既然打不過,那就認吧,寨主立刻往後跳開了幾步,乾脆爽快地向著陸驍雙手抱拳道:「這位壯士,是咱們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兩位,咱們向您賠禮道歉,您就高抬貴手饒咱們這一回。」

陸驍聞言看向辰年,等著她的指示。辰年先叫陸驍放了那幾個山匪以示誠意,這才與那寨主說道:「要放人也好說,不過我得問你幾句話。」

寨主一瞧不用拿錢來贖人,頓時又驚又喜,忙應承道:「您問,您問,凡是咱們知道的絕不隱瞞。」

辰年便向他問起清風寨分舵之事,那寨主聽了,奇怪地問道:「這位姑娘,聽您一口道上的話應該就是咱們這太行山裡的人,怎的還會不知清風寨之事?」

辰年笑了一笑,答道:「不瞞寨主,我祖輩上是清風寨出身,隻是很早以前便去了漠北謀生,我這回是奉長輩之命來尋幾位故友,這才在臨行前學了些道上的話以便行走。」

「尋不到了,尋不到了!」那寨主連連感嘆道,當下便把清風寨如何得罪了冀州薛氏,遭到青、冀兩州大軍圍剿的事情細細與辰年說了一遍。

原來那日清風寨被薛盛英部將李崇所破,寨眾死傷大半,大當家張奎宿隻帶了千餘寨中精壯逃出,被官兵一路追殺至北太行,這才甩掉了身後追兵。至此,清風寨人馬隻幸存七八百人,虧得清風寨在北太行還有幾處分舵,都派出了人馬前來接應,便是其餘的寨子也瞧在過去的情分上,紛紛趕來想幫清風寨一把。

這北太行的各路人馬都聚在了一處,想著共同商議一下日後如何聯手對抗官兵。結果還沒商議出來什麼呢,那官兵就又攻來了。這一次來的卻是青冀聯軍,聽說是薛氏兄弟重又修好,聯手來報父仇了。

官兵這回來勢洶洶,各寨人馬不敢與之硬抗,隻得各自逃開。誰知那官兵並不管你是不是清風寨人馬,隻遇到了山頭就平,短短兩個月時間,就把北太行的各處山寨都快給趕盡殺絕了。

「倒是虧了咱們這寨子名頭小,地方又偏僻,這才從官兵手裡漏了過去。」說到後麵,那寨主卻不由得悲從中來,長嘆道,「唉,那許多英雄人物,竟都折在了官兵手中,天理不公啊!」

辰年聽完半晌說不出話來,事情的前半段她已從邱三那裡聽說過,後半段卻是今日才知道。原來薛盛英與薛盛顯竟又聯手過,原來清風寨幸存寨眾逃到北太行後又遭到了官兵的追殺。按時間算來這些事情都該是薛盛英占下青州後做的,她當時就在青州城內,就在封君揚身側,卻從來沒有聽他提過一言半語。

他隻是說清風寨倒了和她沒有乾係,那是張奎宿自不量力的後果。他還說日後要陪著她進山來尋葉小七與小柳。

辰年隻覺得心裡一陣陣地發空,腿上虛軟得沒有半分力氣,竟似是有些站立不住,隻得扶著身旁的山石緩緩坐了下來。她想問那寨主話,誰知張了口卻發不出什麼聲來。

陸驍有些擔憂地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沒事吧?」

辰年苦笑著搖頭,好一會兒才能發出聲來,問那寨主道:「那清風寨的人後來怎樣?可有什麼消息?」

寨主瞧她麵色不好,隻當她是惦記自家故友,便安慰她道:「倒是沒有死絕,算上幾處分舵,聽說還剩了幾百人,張大當家不願意給北太行的兄弟們招惹禍端,便又帶著人返回南太行了,說是要把官兵再引回去,大不了和他們同歸於盡。」

辰年又垂目默默坐了片刻,待那腿上有了些力氣,才站起身來與那寨主說了幾句客氣話告辭而去。

走了兩步,那寨主卻又從後麵追了上來,看看辰年,又看看陸驍,一臉愛才地與他二人說道:「兩位可有意落草?不如就入了咱們寨子吧,別看咱們山頭小,兄弟們卻都是肝膽相照的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便是有個饅頭都要掰成幾半分了吃的!再說咱們這裡不講究論資排輩,全憑個人本事,哪個有本事咱就聽哪個的!」

陸驍忍不住插言問道:「真是哪個有本事就聽哪個的?那我最有本事,那你們都聽我的?便是你這個寨主也聽?」

那寨主連忙點頭,鄭重承諾道:「那是自然,您兩位若是肯和咱們入夥,我便把這大當家讓給您兩位。」

陸驍還要說話,旁邊辰年卻接過話去,說道:「多蒙大當家錯愛,隻是我們還有事在身,不能在此地停留,還是先就此告辭,以後有緣再見吧。」

她說完客氣地向著那寨主一拱手,拉了陸驍便走,誰知都出去老遠了,那寨主還有些不死心,揚聲問道:「兩位大俠,你們不能在此停留,咱們跟著你們走也行啊!」

辰年連頭都沒回,隻拉著陸驍不停腳往前走。

那寨主巴巴地瞧著他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上,不由得長嘆了口氣,正感慨間,旁邊卻有個大個子的同夥湊上前來,粗聲粗氣地問道:「老大,咱們晚上吃什麼?米缸裡剩的米可是連熬稀粥都不夠了!」

寨主一聽這個,頓時怒上心頭,氣急敗壞地把手中大刀往地上一摔,叫罵道:「吃,吃,吃,你們這群吃貨,一夥子人打不過人家一個,還好意思說吃!」

幾個同夥被他罵得有些訕訕,紛紛解釋道:「這不是都餓著肚子沒什麼力氣嘛,吃飽了許就能打過了。」

「就是,就是,咱們都好幾頓沒吃乾飯了。」

那寨主聞言愣了愣,月匈中怒氣一下子泄了個乾淨,索性耍賴般往地上一頓,叫道:「我沒有米麵給你們吃,你們要吃就啃了我吧!」

剛才那大個子便有些後悔地看著辰年他們消失的地方,喃喃道:「那兩人身上一定帶著乾糧,早知道向他們討一點就好了。」

寨主聞言更怒,上前踹了那人屁股一腳,罵道:「媽的,滾!老子是山匪,不是乞丐,要討飯你自己去!」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歷史相关阅读: 生活不可告人 厲寒聲,請多指教 全民沙盒世界 抗壓八年,玩盤輔核怎麼了? 我有一個全時空英靈係統 狼給的誘惑 開局滿級鐵布衫 洗白全靠演技(快穿) 女配不乾了[快穿] 原神之開局免疫無想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