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藕斷絲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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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寧四年十一月,鄭綸殺薛盛英占青州自立的消息傳到盛都。封君揚上表怒斥鄭綸,言此不忠不義之徒,天下人均可誅之,並向朝廷請戰,願親帶大軍北上討伐鄭綸。

新武元年二月,鄭綸拋棄封君揚的姻親賀家,與靖陽張家結成聯盟,共同對抗賀家。就在世人皆以為鄭綸與張懷瑉會東西合擊賀澤時,五月,鄭綸卻悄悄帶兵沿太行山西麓南下,揮軍直指宜平。

與此同時,太行山第一大寨聚義寨,亦是聯合南太行幾大山寨,兵出太行,與鄭綸大軍合為一處,以迅雷之勢,不待賀澤率軍回救,便就攻占了宜平。

賀澤人尚在武安,接到軍報後默坐半晌,這才抬頭去看那心腹幕僚,問道:「宜平要不要再奪回來?」

幕僚捋須思量,卻道:「這要看鄭綸與封君揚是否真的已經決裂。若是真已決裂,鄭綸先占著宜平也無關係。可他們兩人若隻是做戲,他奪宜平,那就是為了封君揚而奪,萬萬不能容他占住宜平,否則,封君揚就有了北上之路。」

賀澤輕聲嗤笑,道:「人心難料,鄭綸現在對封君揚是否還忠心耿耿,別說咱們,怕是封君揚自己都拿不準了。」

宜平城,辰年獨自站在南城樓的最高之處默默南望,已經足有半日光景。直到天色漸黑,她這才回過些神來,聽得身後樓梯口有腳步聲響起,還當是傻大來尋她回去吃飯,便就喊道:「不用上來了,我這就下去。」

那腳步停了一停,又繼續往上而來。辰年有些詫異,轉回身看去,卻瞧見是鄭綸從樓梯口上來。她不覺笑了笑,解釋道:「我還當是傻大過來喊我吃飯。」

鄭綸淡淡說道:「他是想要過來,正好我要上來巡視,就叫我幫他把這話帶給你。」

辰年失笑,嘆道:「這懶人!」

鄭綸瞧她一眼,走到窗口往外展望,口中看似隨意地問道:「你在上麵待了許久了?在看些什麼?」

辰年也回過身去,把視線重新投向城外,微笑著答道:「什麼也沒看,就是看著玩。沒想著這樣簡單就奪下了宜平城,總覺得有些不信。你不知當日我和崔習說要奪宜平,他有多麼吃驚,誰能想到才不到一年時間,我就站在了這宜平城的城樓上。」

「崔習?」鄭綸有些詫異,他與辰年合作攻城,聚義寨裡掛上號的幾個人物都已認識,卻是從沒見過這個崔習。

辰年慢慢低下頭去,輕聲答道:「他原本是聚義寨的二當家,是寨子裡的軍師,我那些寨兵便是他給訓的。他也是楊成外室所生的幼子,被薛盛英追殺至山中,被溫大牙他們所救。」

鄭綸聽得皺眉,道:「你怎能把這樣一個人放在身邊?楊成死於王爺之手,他與王爺有不共戴天之仇。」

辰年唇邊露出一絲苦澀,點頭道:「是啊,他與封君揚有仇,所以他就把我的行蹤透露給了賀澤。寨子裡的兄弟都說他是忘恩負義,恩將仇報,其實哪裡算什麼恩將仇報,他隻不過是要報殺父之仇罷了。封君揚算計楊成之時,我就在封君揚身邊,還與他興沖沖地討論如何做到萬無一失。崔習向我尋仇,卻也沒錯。」

鄭綸抿唇沉默,過了一會兒才又問辰年道:「那崔習現在哪裡?你可殺了?」

「沒有。」辰年輕笑著搖頭,「我回寨子後就把他關起來了,怎麼殺?他還有個妹妹,今年才不過四五歲。殺了崔習,茂兒怎麼辦?難道也要一起斬草除根?還是騙她說哥哥是被別人殺的,叫她繼續把我當恩人看待?」

「婦人之仁!」鄭綸忍不住說道,隨後轉了話題,問辰年道,「我不能在此久留,須得盡快返回青州,給你留下兩萬兵馬,你可能守住宜平?」

「兩萬?」辰年揚眉,笑著搖頭,「不用那麼多,你給我留下三千精兵就好,我手上還有幾千寨兵,湊巴湊巴守宜平,足夠了。」

鄭綸不想她這般托大,忍不住看她一眼,道:「賀家現在最忌憚的不是張家,也不是我,而是王爺。王爺已在往北調兵,賀澤為防止王爺經宜平北上,占據青、冀二州,極可能會兵分兩路,一路去攻青州,一路來奪宜平。這兩處無論是攻下哪個,都能將王爺攔下。青州那裡還險要些,我無須太多兵馬就能守住,倒是你這裡,可能會更加艱難。」

辰年卻是笑笑,說道:「你的推測隻是基於賀澤不信你是真的背主自立,所以才會那般行事。若是你真已與封君揚決裂,他怕是先不會理會你,而專心去打張懷瑉,待滅了張家之後,才會再來回身對付你。」

鄭綸聽出她話中有話,沉聲問道:「你什麼意思?」

「很簡單,等你真與封君揚鬧掰了,賀澤不但不會來打宜平,怕是還巴不得封君揚趕緊往這邊調兵,好瞧著你們主仆相爭。」

鄭綸誤會辰年是要來勸他背叛封君揚,麵色不覺微沉,道:「我說過,我不會背叛王爺。」

「我也不希望你背叛他,否則江北還要再多打兩年仗,遭罪的是平民百姓。」辰年笑了笑,轉頭去看城外,過了一會兒,忽地沒頭沒腦地問他道,「鄭綸,你在雲西可娶媳婦了?」

鄭綸想不到她會突然問起這個,不覺皺眉,冷聲道:「尚未娶妻。」

辰年緩緩點頭,又問:「可有意中人了?」

鄭綸不知她為何問起這些,心中有些異樣,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便就隻抿唇不語。他這般沉默,卻叫辰年誤會了,隻當鄭綸是對芸生愛而不得,便就向他歉意地笑了笑,道:「對不住,問到你傷心事上去了。隻是芸生是你家王爺的未婚妻,你縱使再鍾情於她,怕是也無法得償所願。」

「少胡說八道!」鄭綸忽地有些惱火,又覺心中煩亂,不願再與辰年在這裡待下去,轉身就往樓梯口走。

辰年卻是閃身攔住了他,微微仰起頭看他,沉聲說道:「鄭綸,你娶了我吧。」

這句話似把重錘,一下子就砸在了鄭綸心頭,叫他呼吸不由得一窒,片刻後才緩過神來,變色道:「謝姑娘,你瘋魔了?」

他不欲再理會她,從旁側繞過她下樓。

辰年卻是幾次將他攔下,隻問他道:「你是怕封君揚日後容不下你,再殺了你?」

鄭綸瞧著繞不過她,索性就停了下來,冷冷地看她,道:「謝姑娘,鄭綸從不懼死。」

「那你怕什麼?」辰年盯著他問道,「世人皆知我是封君揚的禁臠,隻要你娶了我,再無人會懷疑你是否真的與封君揚決裂,封君揚就是再往北調多少兵馬,人們也隻當他是奔你而來。而且,」辰年忽地笑了笑,「一旦我嫁與了你,就算咱們是有名無實,封君揚心裡也會有芥蒂,我再威脅不到你的芸生小姐。」

鄭綸強忍著心中怒火,寒聲問道:「謝姑娘,你圖什麼?」

「我圖什麼?」辰年輕輕彎起嘴角,答道,「隻圖這宜平城能少死些人,這就足夠了。」

鄭綸眼神極為復雜,似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其中,他看辰年半晌,這才問道:「你可知他愛你至深?」

辰年微微垂目。

鄭綸又問:「你可知你一旦嫁了我,你就再無法嫁與他?便是日後他奪了天下,我活著,他不能奪臣子之妻,我死了,他也不能納寡婦進宮。」

辰年抬眼看他,看得一會兒卻是笑了,道:「鄭將軍,你這人真是奇怪。謝辰年嫁不嫁得封君揚,與你有什麼乾係?你若是怕死,那就直說,不要尋這些借口。」

鄭綸盯著她,緩緩說道:「謝姑娘,我鄭綸自青州起兵之日起,就已經置生死於度外了。我便是不娶你,日後他也不見得能容我,而我就是娶了你,他也不一定能殺得了我。隻是,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你是真的再不想與他在一起了?」

辰年的嘴角慢慢放平下來,卻又忽地勾起,半真半假地說道:「鄭將軍,你是老實人。你自己且想想,待日後你家王爺奪得天下,皇後自然是你的芸生小姐,我嘛,頂破天了,也就做個妃子。可妃子就能出身匪寨了嗎?所以你家王爺必然要給我洗底,不知就成了哪家大臣的女兒。所以說,謝辰年嫁不嫁鄭綸,都無法嫁給封君揚,嫁他的隻能是名門淑女。我這計策,看似是以謝辰年的名聲和你的性命來做賭,可謝辰年的名聲沒用,說到底,坑的隻有你一個而已。」

鄭綸聽得眉頭緊皺,問她道:「你要換個身份和他在一起?」

「也不見得,全看他肯不肯信我的清白了。」辰年收了笑容,正色道,「鄭綸,這本就是一場賭局,為著能騙賀澤上當,為著能少死些無辜百姓,咱們兩個去和封君揚賭,我賭的是他對我的信任,而你賭的,卻是他的度量。」

鄭綸抿唇,半晌不語。

辰年往後退了兩步,站到樓梯口處,又與他道:「這事強迫不得,又涉及到你的生死,還需你自己來做決定,望你臨走之前能給我一個答復。」

她說完便不再多勸,轉身下了樓。剛下得城牆,傻大就找了過來,粗聲問道:「大當家,回去吃飯不?」

辰年點頭,也未上馬,隻牽著坐騎慢慢往城守府溜達,半路上遇到朝陽子背著醫箱從軍營中出來,不禁停了一停,等他到了近前,出言問道:「道長,那些傷兵怎樣了?」

朝陽子這幾日都在忙著救人,熬得雙目通紅,道:「能救的都救了,不能救的也隻能給他們一個痛快。」他忍不住停下步子,轉頭看向辰年,有些激動地問道,「非要這樣爭來奪去嗎?沒錯,他們是卑賤,他們大字不認一個,隻會土裡刨食,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可他們也是爹生娘養,也有胳膊有腿,他們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辰年沉默不語,隻低頭慢慢走路。朝陽子脾氣發完,瞧她這般模樣,心裡有些後悔,想了一想,低聲道:「我不是對你,我隻是氣不過那些世家門閥為奪天下,就不顧百姓死活,拿無數的人命去填自己的野心。」

辰年抬頭向他咧嘴笑笑,道:「道長,我知道你心裡難受。隻是天下大勢本就是治亂相替,你我二人誰也扭轉不了天道。既然天下已是大亂,咱們能做的,就是多護一些百姓的性命,盼著那大治的到來。」

朝陽子滿懷無可奈何的憤懣,卻是無處發作,隻得長長地嘆了口氣。

幾人回到城守府外,卻瞧著溫大牙背著個手站在台階下,正仰頭看著那門匾發愣。辰年把手中韁繩扔給傻大,上前問道:「溫大哥在瞧什麼?」

溫大牙回身看看辰年,仍是有些不敢置信地問她道:「咱們這就占下宜平城了?」

辰年含笑點頭:「算是吧。」

溫大牙又問:「那咱們日後怎麼營生?這上哪做買賣去啊?」

辰年不想他愁的竟是這個,不覺失笑,伸手拍了拍溫大牙的肩膀,低聲道:「溫大哥,這在城裡呢和你在山裡沒什麼區別。你以前是下山做買賣,現在呢就得守著這宜平城做買賣。無論是誰,不管是在這裡過活的還是在這裡走道的,都得給你點錢才行。」

溫大牙疑惑:「這叫什麼買賣?」

辰年忍笑,答道:「這叫收稅。」

一旁朝陽子聽得捋須大笑,背著醫箱率先進門,辰年又拍了拍有些傻愣的溫大牙,笑道:「快些回去吧,咱們都還沒吃飯呢。」

府中飯食早已備好,雖是粗糙些,可辰年等人俱不是講究之人,倒也吃得津津有味。眾人正圍桌吃飯,鄭綸卻從外麵大步進來,站於桌前看著辰年,沉聲說道:「謝姑娘,我娶你。」

他話音未落,溫大牙手中的一支筷子卻先落了地。

辰年抬頭看鄭綸,淡淡應道:「好,你以宜平作聘,我嫁你。」

此言一出,溫大牙手中的另一支筷子也就應聲落地。鄭綸未再多說,轉身大步離去。屋內眾人皆驚愕無比,傻愣愣地坐在那裡,倒是溫大牙最先回過神來,又看辰年,驚道:「大當家?」

辰年揚眉看他,問:「何事?」

溫大牙手指鄭綸離開的方向,不敢置信地問辰年道:「你要嫁他?」

辰年點頭,答道:「他未娶,我未嫁,兩人湊在一起,豈不是很好?」

靈雀猛地從桌邊站起身來,沖動地問道:「那陸大哥呢?你嫁鄭將軍,陸大哥怎麼辦?」

這話一出口,屋中又是一靜,魯嶸峰瞧女兒這般沖動,忙伸手去拉她坐下,不想靈雀卻奮力地甩開了父親的手,隻又盯著辰年問道:「他去奪你需要的東西,你卻要在這裡嫁與別人,待他以後回來,你可還有臉麵見他?」

「靈雀!」魯嶸峰怒聲斥道,起身揚手向女兒臉上扇去。

辰年手指微動,那指端的筷子激射而出,正打在魯嶸峰的手腕上,將他的手打開。辰年平靜地看著靈雀,問道:「靈雀,寨子裡死傷的人數是你統計的,你告訴我,這回攻下宜平,咱們死了多少人?」

靈雀頓了頓,沉著臉答道:「已死一千三百五十二人。」

辰年又問:「可知鄭將軍軍中死傷多少?」

「他們人數比咱們多,又是攻城主力,死得更多。」

「可知宜平城裡守城之兵死了多少?」

靈雀別過頭去,咬唇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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