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東宮內侍(1 / 2)
他頓了頓, 麵上不顯分毫,隻垂下眉睫,笑說, 「他也不過這段時日才調來我身邊,哪裡就稱得上了解了。」
「像是伺候你久了的。」莊溫瑜這樣說。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在這話說罷之後,他便不再多做解釋,就此擱下了。
也是孟秋遲鈍, 在旁聽著他倆講了許多,也未曾想到旁的。
午後, 幾個少年郎繼續習課。
雖燕承南身為太子,也仍需精通騎射。他天資聰穎,不論文武皆是極有悟性, 如今策馬揚鞭時, 英姿俊逸,也不知往後要招惹地多少小娘子芳心暗許。
孟秋在旁瞅著,不禁地覺得與有榮焉。
如今的太子太傅乃是位姓彭的老大人, 亦是武將世家,既為忠臣, 又為孤臣。
蓋因這彭家雖早已撂開兵權, 連家中子弟都留在燕都做了京官兒, 卻又因其曾受過先皇後恩典, 便在燕承南踏上朝堂後,就全然站在了他這邊。但凡旁人對他敢有異聲, 必定不容半點兒。
皇帝對此並不插手,頗有些樂見其成的意思,哪怕其餘眾人都恨得牙癢癢, 也隻得忍了。
彭老大人是從疆場上退下來的,年過花甲還頗為硬朗,虎步龍行、不怒自威。大概是由於早些年的征戰,哪怕如今鬢發霜白,老大人也氣勢壓人,攜著兵戈刀劍氣與風霜血腥味般撲麵而來,再怎麼華服錦衣,依然遮蓋不住。
老大人慣是笑比河清地冷著臉的,直至看見燕承南抬手舉弓,拉弦如滿月,再驟然鬆開手指——
「咻——」
破空聲淩厲,正在孟秋目不暇接之時,就聽得「篤」一下,利箭深深射向靶子,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箭尾的白羽尤在輕顫,仿若連風都停滯了霎那,而孟秋還沒從瞠目結舌裡反應過來。
「力度不夠。」
孟秋被彭老大人意簡言駭的一句話惹得醒了神。
「若殿下將尋常彈琴、作詩的心思挪到習武之上,必定大為精進。」老大人緊皺著眉頭,看著他時,也是嚴肅且古板的,「您費心文事,卻也不可學得過偏,將武略落下。」
老大人不善言辭,從不願去講那些婉轉諂媚的話,隻道,「兩者兼得,於旁人而言未免有所疏忽,以致於顧此失彼。對您來說,卻並非難事。」
這……
聞言,孟秋忍不住覺得,這對燕承南是否太過嚴苛?但看著他們都是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似乎本該如此,連他自個兒都從諫如流……
她將那些心思按住,不曾再繼續發散下去。
「多謝太傅教誨。」燕承南奪了魁首,這場比試便也到此為止。他翻身下馬,朝著老大人行禮,「孤記下了。」
彭老大人回他一禮。
「殿下有此天賦,乃燕朝幸也,老臣隻有盡心盡力,不負於此,方可稱作報效盡忠。」老大人說得感慨,順著燕承南虛扶的力度起了身,「老臣慚愧,唯恐辜負聖心,又怎敢當殿下的這聲謝。」
燕承南搖頭回著,「太傅無需自謙,應當的。」
「殿下!」
「馭——」
其餘侍讀也趕了過來,下了馬,依次走近,朝著老大人行禮。
孟秋偶然瞧見,莊溫瑜趁著老大人沒看見,促狹地與燕承南對視一眼,又眨了幾下。他眸中含著笑,打趣的緊。
再然後,她又見燕承南也好笑的瞥他。
不復此前凝眉抿唇的肅然,眼眉都舒展開來,顯出三兩分青蔥稚氣與年少輕狂。
她也莫名跟著鬆了一口氣。
一日消磨。
再等回到東宮,已是酉初。
那些世家子告辭離去,燕承南有意留下莊小郎君,教他不如用了晚膳再走。
莊溫瑜婉拒了。
他頗有些無可奈何,與燕承南解釋,「今日不成。我娘在我來前特意叮囑,讓我早些回去,她又尋了好些個人家,要我回去相看。」
這所謂的相看並非見麵,而是姑娘家年歲到了,便請人繪個畫像,再送去冰人那兒,供郎君們挑選。若被看中,則兩家長輩約定個日子,仔細詳談。
「舅母真是用心良苦。」燕承南不住笑話他,「表兄可得好生相看,為我選個好嫂嫂才是。」
「……」莊溫瑜被他弄得惱羞成怒,「……殿下莫急,遲早你也得有這一遭!」
少頃,各自聊罷。
眼瞧著將他們都送走了,孟秋被冷落大半天後,才得以湊到燕承南旁邊。
「殿下,」她捧著瓷盞子,「您喝茶。」
茶是今年新出的,碧綠喜人,在瓷白的杯盞中鬆展開葉瓣兒,那股子清香隨著霧氣繚繞而上,散開時沁人心脾。
兩人的視線在茶霧間交錯,與孟秋眼底疑惑相對的,是他目中清晰可辨的端詳。
那對兒烏沉如點漆的眼眸靜靜看著孟秋,裡麵是不曾有所掩藏的遲疑與費解。他一錯不錯的凝視著孟秋,鴉睫卻蒙上濕潤薄霧,遮著他眉眼,竟襯得他像是露出了些許茫然的神色。
孟秋被他看得有點兒懵,「……殿下?」
「嗯。」燕承南慢吞吞收斂了,接過盞子,卻並不曾喝,隻是擱在一旁。
「您累了一天,趁現在膳食都還沒好,不如奴婢去喊人打水,讓您先更衣?」她說著,又從旁邊順手挪了幾碟糕點,皆是燕承南喜愛的那些,「您先吃著,墊一墊?」
燕承南由著她安排,吃過糕點,再洗漱罷了,臨到要用膳時,方才下了決定。
屆時,他將將換好乾淨衣裳,屋裡僅留下了孟秋一人伺候。
正當孟秋準備推門出去,他把人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