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蒲柳奴家(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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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秋一愣。

「屆時,你哪怕口中還依舊哄著,」他喃喃著,「心裡卻要舍棄了。」

「誰說的!」孟秋反駁他,「我一直喜歡!」

風起,細雪如碎玉般,簌簌地落了下來。

他側首看著池麵,目光落在凝結的薄冰上,連同那抹清淡月色,也一並映入他眼眸裡。

冬雪寒涼入骨,他蒼白無力的依靠在孟秋懷中,怔然失神,不發一言。宛若與皎皎殘光融作一處,教人生怕輕輕一碰,便就此碎了。

在她身邊,燕承南難得的,毫不設防的,不加遮掩,無有半點兒收斂,流露出脆弱又無助的情態。

他輕近無聲的啞聲道,「喜歡……嗎?」

「什麼?」孟秋哪怕離他這樣近,都不曾聽個清楚。

可他卻再不出聲了。

地磚下的雪水浸濕他朱紅衣袍,洇出斑駁深色。雪沫凝在他眉梢眼睫上,染作霧蒙蒙的白。連同吐息間嗬出的霧氣,也迅速消散開來,幻滅在冷凝空氣中。

「我先扶你起來。」孟秋扌莫了扌莫他麵頰,試圖勸說他,「天冷呢,還下著雪,你這樣躺著,肯定要受涼生病的!」

偏生他又不應,既不配合,也不掙紮,渾身不著一點兒力,任憑孟秋擺弄。

終了,孟秋累得氣喘籲籲,他倒好,就勢窩在孟秋懷裡,闔上鴉睫,儼然是要睡過去的樣子了。

氣得孟秋使勁晃他,還是無果,一時竟不知該當如何是好。

卻又在他過於消極的態度裡,隱晦的,仿佛察覺到什麼。

「……算了。」她放任自流的一嘆氣,再將懷裡醉醺醺的某人摟緊些許,不打算再折騰了,「我陪著你。」

燕承南則在昏昏沉沉間,愈發湊近了她。

冰天雪地裡,唯獨她是暖和的。

哪怕形容相貌很是陌生,可他卻又清晰明白的確定著,是她。

他一步一步走來,將皇帝逼到絕境,甚於重病臥床,有時也常覺得愧對孝義。依附東宮的群僚也大都等得急不可耐,唯恐他遲下半步,帶累得他們也身敗名裂。

俗世間多有醃臢事,他心中有數,可到底、到底,還有個孟秋是他唯獨不願用權勢玷辱的。

拋開輾轉反側,也值得珍而重之。

一如此時,即便兩人各自靜默,他亦覺得心緒逐漸平復穩定,如似落到了實處。

他眼尾氤氳著一抹紅,近乎眷戀地將要落下淚來。

下一刻,月光裡的兩道身影分離開來。

在雪地中映作清晰又割裂的兩塊,像是各不相乾。

燕承南一陣暈眩,掌心撐在冰涼青磚上,凍得指尖嫣紅如抹胭脂,卻教他略微清醒了。

他垂首輕喘著,金冠歪斜,如墨的發絲如綢緞般散落下來,在明月之下泛著水痕似的光暈。

孟秋不明所以,還想上前,「殿下?」

「孤已好多了。」他啞聲開口,故作輕描淡寫的幾個字兒,僅僅是個自稱,便教孟秋徹底愣在當場。

片刻寂靜。

「方才醉態不堪,便忘卻罷。」燕承南扯下月要間佩著的牌子,撂給她,在青磚上砸出細微的聲響,「孤令其退到西側廊道,你去喊他們。」

她僵在那兒,是聽到燕承南的話了,卻又仿佛不曾聽懂。

好半晌,像是明白過來,不曾去撿地下的金牌,反倒朝他接近。

「隻在這月餘了……」他忽而道,「為聲譽、權勢、冠冕堂皇。更為青史流芳,你既身為掖庭人,亦要知分寸。」

孟秋果然頓住。

「罷了,是孤誤將你當做故人,不對在先。」他連說辭都為孟秋找好,不願讓她為難半點兒。停頓一下,他復又怔怔道,「既非故人,何必相見。」

「我……」

【冷靜】主係統及時出現,將她紛亂心緒一力壓下,【大局為重】

話罷,她便再一次駐足。

正當她遲疑的片刻,燕承南卻緩緩收斂住情緒,轉而譏誚問她,「難不成,這份似曾相識,的確不假?」

「……不是。」

孟秋被迫抉擇,分明是她親口講出的話,卻更似言不由衷一般,顫抖著,艱難地否認著,「您認錯人了……」

到此為止。

她倉促拾起那枚牌子,失魂落魄的依照燕承南此前所說,前去尋來東宮郎官。再遵循燕承南為她想好的借口,復述似的,茫然將那番話又說一遍。

再領著一眾人等去尋燕承南時,他仍跌坐在原地。

哪怕仍然是狼狽,可他神情卻堪比凝結的池水,態度冷淡沉靜,冰霜凜冽般,瞧不出半點兒醉意。

若非他明顯在發呆的話。

他長久的注視著滿池薄冰,凝望著碎裂出片片鱗光的水中月。

如似對周遭一切變故漠不關心。

光影裡,割裂般分離出他、與他們,涇渭分明。

作者有話要說:  s:前十,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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