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蒲柳奴家(1 / 2)
那日之後, 孟秋對其中真相並不清楚,更不曉得燕承南的暗自回護。
她隻覺得安生許多,便又清閒下來。
主係統不明緣故的再度斷聯, 偶有出現,也是沒多久便離開了。它作出的解釋是當前位麵即將自洽,時間線趨於完整,空間壁障也逐漸穩定, 導致它被迫下線。
孟秋曉得了, 卻想到, 「還有幾天?」
經過好一番糾結,她到底是不敢貿然去見燕承南, 哪怕想到離別, 也隻不過婉轉又關切的,一筆一劃在紙上記下將要對他說的話。
不知不覺,待到她罷筆, 才察覺竟然攢了厚厚一遝。
十幾張信紙上墨跡清晰,用詞遣句很是內斂, 若要細細斟酌,又像是從每個字裡,都含著對他的眷戀。
到底是親自看看他一路走來的,臨到此時,心中更多的,還是疼惜與愛憐。
她將書信仔細封好, 和燕承南給她的那些金裸子並在一處放著。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燕承南近來仍舊很是忙碌。
他倒從未閒暇過。
越到緊要關頭,便有越多的不可說之處。
各方勢力皆被打壓得不敢冒頭,權臣、重臣也大都歸順服從, 就算有些明哲保身的,在明麵兒上,也不敢忤逆他。
畢竟是占嫡占長,在東宮穩居儲君位置多年的他,縱使有些弟弟們不懂事,被慫恿著要跟他鬧事,威嚇一番,便足夠了。若還不知悔改,一意胡來的,他也隻得狠下心腸了。
整日下來,總有些許工夫無事可做,教他不由得的,又會想到孟秋。
窗外,大雪紛飛,堆積在梢頭,將海棠枝子壓得折月要。白茫茫一片,放眼望去,隻見得銀裝素裹,為偌大的燕宮都覆上冰寒雪冷,愈發襯得薄幸無情。
屋裡點著暖融融的燭火,燈燭劈啪輕炸。
一片靜謐之中,這細微的動靜便更為顯著,教燕承南略微回神。
可下一刻,廊道中急促匆忙的步履聲緊跟著傳來,近乎疾步跑著,連叩門的力度都尤其焦灼,「殿下!殿下!陛下病情又重!」
「……禦醫怎說?」他抬眼循聲看去。
那郎官跪倒在地,風雪從門外撲進來,攜著凜冽寒意,教整個屋子都倏而冷清至極。
「說、說是……」郎官朝他俯首拜下,顫聲道,「恐怕熬不過今夜了!」
濕寒的潮氣摻雜著些許梅花冷香,順著風兒,夾雜著雪沫,湧入肺腑,直教人冷到骨子裡頭。
他神情不改,隻怔然一瞬就即刻吩咐道,「且都準備妥當罷。」
「喏!」
*
皇帝重病,消息卻瞞得死緊。
除卻幾位身居高位的主子,連朝臣都無所得知,更別提區區在宮牆內混日子的孟秋了。
她百無聊賴的賞雪,卻乍然聽到腦海中清脆的「叮——」聲響起。
【您已獲得「時空碎片」*1】
「……已經要到了嗎?」她愣怔著。
無人應答。
「叮——」
【您已觸發「時空碎片」*1】
至此。
星星點點的碎光如流螢般飛舞著,密集似雨雪霏霏,朝孟秋擁擠著,聚集著,乃至將她整個兒覆蓋住,盡數籠罩在光幕之內。
清晰鮮艷的情景如畫卷般,越過歲月長河,將本該發生、已然發生的一幕幕景象,在她眼前鋪陳、展現。
——凜冬。
金鑾簷頭上積滿霜雪,將琉璃瓦映襯得隱約蒼白,連同底下行色匆匆的宮人,也個個兒麵無血色。
殿宇深處,皇帝已然日薄西山,危在旦夕。
皇帝病容駭人,虛弱到講不出話,唯有嗬嗬嗤嗤的喘息聲,宛若將死之前的咒罵,包含著痛恨與不甘,堪稱怨毒的,死死盯著床榻前的人。
活似是想將他拽進地獄裡,共著自個兒一路,就此奔赴黃泉。
他對此卻不甚在意,隻不過是慢條斯理的,將手裡端著的那碗湯藥,潑在了暖爐裡。
呲啦一下!青煙熏然騰空,再飄飄盪盪散開,惹得滿室藥香驟然濃鬱。
「滴答」……
瓷白盞子裡的最後一滴湯藥落下,濺碎在香爐邊沿處,再流淌而下,驚覺其宛如啼痕。
「禪讓詔書已備好,玉璽之爭亦無必要。」他言辭冷情,淡淡道,「父皇大可安心去罷。」
話音落,皇帝霎時目眥欲裂,剎那間,喘不過氣似的,仿佛瀕死的池魚般,麵色愈發青白難看,直教人覺得不消一時三刻,他便要咽下這口氣了。
自始至終,年輕郎君在旁冷眼旁觀。
他漆黑瞳仁裡冰冷如凝霜,沉鬱又薄涼,毫無半點人氣兒。靜靜看著皇帝時,更仿若是見著個無足輕重的螻蟻般。
風乍起,雪落不止,掀起白霧蒼茫——
細碎如星辰的光點盡數散去,湮滅在空中,教所有畫麵都一並逐漸淡去,乃至消失不見。
孟秋卻怔怔良久,難以回神。
一陣寒意湧上心底,她先於懼怕而感到的,是一言難盡的酸澀痛楚。
「……皇帝要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