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1 / 2)
沈沅被他這聲「嫂嫂」弄得眼皮子一跳,對上他一雙盯直自己的眼,舌頭險些打結,礙於陸允在,壓下心中思緒,垂眸含聲,「七弟不必多禮。」
三年餘未見,陸允從孩童長至少年,對他從小依賴的七哥哥有幾分生疏,沒像當年活潑撲到陸潯懷中,而是做禮喚了聲「七哥。」
昔日兄弟如今形容陌路,陸潯對陸允麵無表情頷首,眸色淺淡,微微懾人。
沈沅覺出陸潯對陸家人的恨意,不同以往,三年已逾,他的仇恨不減反增,對陸允亦是沒甚和悅。
廊下,陸潯瞥了眼沈沅直接開口,「我有事相告於嫂嫂。」
陸允尚在,陸潯此言實為不妥,沈沅有些心煩意亂,聽環素說陸潯來陸家時,料想到他必會來見自己,就想悄悄尋個沒人的地方相見,怎料碰到陸允,他竟然還當著陸允的麵說和自己私話。
她麵上不顯,溫溫和和地笑笑,先是對陸允道「乖允兒,嫂嫂還有事,你先回去溫書,改日嫂嫂去考問你功課。」
陸允沉默著,什麼都沒問,沈沅緊張地手攥在一起,陸允還小,但世家大族的孩子一向早熟,她怕陸允小小年紀就知了府中醃臢事。再者,她很喜歡這個孩子,不想因為陸潯和他隔閡。
半晌,陸允點頭,福禮作別。
離開九重閣樓,披上攝政王威嚴不可侵犯的外衣,陸潯好似變得正常了些。不至於那般變態惡劣地對她。
陸潯離著沈沅不遠不近的距離,見她蹙緊細眉,近了一步,低聲,「嫂嫂待陸允寬厚溫善,焉知他不是下一個我。」
沈沅被他的話嚇得眉心突突跳,兩眼飛快瞥向四周,裙裾下的步子悄悄向後挪了挪,做賊心虛似的。
莫名地,陸潯見她像兔子擔驚受怕地動作,眸色淡去,心口忽生躁鬱之感。
他此次來沒甚要事。昨夜又殺了兩個仇家,此前枯燥時日,殺人於他而言有最大的快感樂趣。
偶爾,他也會記起長安城寒風簌簌的冬日,女郎溫柔給他披衣時低眉順眼的乖巧模樣。離開長安時日漸長,他便再沒想過,唯獨夢裡纏綿人影揮之不去。
原本,殺人帶給他的快感無可替換,可昨夜,他於血泊中,卻記起半月前瓢潑大雨中,那個淺淡的口勿。
陸潯看沈沅的眼神變得幽暗怪異。
不可否認,她對自己的影響遠比自己想象的要深。
從前不知,與她親近的快感甚至勝過他血刃每一個屠戮的仇人。他突然改變主意,想把她據為己有,不願再慢慢磨著了。
想整日將赤身的她關在籠子裡,聽她嚶嚶嬌啼。嘖,多有趣。
沈沅見他一直盯著自己,加之九重閣樓他對自己施加的事,生怕他在陸家就對她做出什麼來。而且這條路並不隱秘,平常也會有仆從來往,心提了提,便更加緊張,低聲開口,「允兒他不會的。」
沈沅篤定。陸允聰慧機敏,假以時日必成大器。他心知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不像陸潯無法無天,離經叛道。再者陸允對陸家的仇恨比之陸潯要少許多。
陸潯似是點頭,默了下,玄色錦靴緩緩抬步,將沈沅逼迫至廊下角亭,「嫂嫂可知我為何來陸家?」
他離得過於近,呼吸已交纏在一起,低啞薄涼,若有若無勾在沈沅耳角,隻需抬眼,便會撞進他如狼般深邃的眼裡,黑漆漆的眼,一瞬不瞬盯著她,壓迫感十足。迫使沈沅別過臉垂眸,緊咬了兩下唇瓣,手也攥得緊,但卻始終都沒看他。
湖藍交疊紋繡裡露出一小節仿若瓷白的肌膚,陸潯指腹捏了捏沈沅紅得滴血的耳,「嫂嫂,我來,是向長兄討要一物,他若不給,我便提前把他剁了餵狗。」
沈沅卷翹長睫抖個不停,圓潤的耳垂發燙,大約猜到他想要什麼了,抿抿唇,才輕語,「七弟,我…」
「嘶…」沈沅話剛冒了個音,他指腹的力道忽地增大了,捏得她耳珠發疼,他下手從來都是沒輕沒重。
「嫂嫂想討要何物嗎?」他低笑發問。
沈沅不語,這瘋子連句話都不讓她說,看來必是要定了,又何必多此一舉問她,簡直壞得很。
她不說,他就逼她開口,無奈,沈沅硬著頭皮出聲,「我不知。」
「嫂嫂該知道。」陸潯指腹從她耳邊移開,輕觸她的柔柔雪腮,「我想要你,窈窈。」
聽罷,沈沅眼神慌亂。
她的小字除卻自家人,連陸晉都不知,都是阿沅,阿沅的叫她,陸潯從哪聽來她的小字是窈窈。
難不成他還去了…沈家?
沈沅芙蓉麵紅透,又慌又亂,一雙盈盈水眸低垂,雲鬢烏發貼靠耳角,破碎嬌弱,叫人忍不住欺負。
「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小字?」沈沅啟唇問出口,音兒顫顫的,放得低。
陸潯湊在她耳側,兩臂圈住她幾近把人摟到懷裡,一手愈加放肆地搭在她月要間,逗弄她,「嫂嫂說甚,我怎的聽不到?」
隨後,那張芙蓉麵朝他仰起,眸子濕漉如水,粉麵桃花,一雙眼勾人,簡直叫人骨子都酥了幾分。
他從前怎不知自己這個端莊規矩得小嫂嫂還有這般媚態。
眼前忽閃過大雨中二人短暫輕淺的口勿,陸潯盯她,喉骨略略滾動了下,鼻尖相觸,他啟唇,「嫂嫂,我些悔昨夜沒做。」
做什麼呢?
沈沅茫然片刻。
陸潯眼下,桃花淡粉從她襦裙露出蝶翅欲飛的鎖骨,直直升到她的耳尖,猶如他昨夜手中沾滿的熱血,可這要比那些骯髒的血討喜得多。
他一手捏住沈沅的下頜,強迫她對視自己,眼睫垂落,低眼看她,眉骨高突,深邃的眼專注時叫人覺深情無比,仿佛正麵對的是他心愛之人。
離得愈發近了,幾欲貼近時,沈沅忽地別過頭,抬手推開他的月要腹,氣喘籲籲站到別處,以背相對,素手縮在袖中攪緊雪帕,眸合緊,快速道「我有些乏了,想回去歇歇。」
話罷,三步並作兩步就要走。
昨夜,她是拋了平生所有世家規矩和臉麵,才一咬牙做出那些想之羞恥的事。可真當朗朗乾坤和他親近時,沈沅反而膽怯了。
她還是放不下,放不下骨子裡守了近二十年的規矩和驕傲。她也不敢,不敢堂而皇之把私事擺到明麵上,陸潯可以不管不顧,可她還有沈家,祖母身體不好,知她這般自輕自賤,還不氣得昏過去。阿爹也會責罵她有辱沈家門風,阿娘更會因她自輕而傷心落淚。她太怕,不像陸潯毫無顧慮。
所以,她在關鍵的時候退縮了。
「嫂嫂想好了,若再往前走一步,今夜宮裡的馬車可不會轉彎再到九重閣樓。」
陸潯立在遠處,麵色微冷,聲音也涼涼的,叫人脊背生寒。他撥弄指骨的扳指,遠遠看那抹越走越快的窈窕身影,陡然定住,一動不動,僵住一般,他冷嗤道「你對陸晉便是如此癡情嗎。」
自己不用威脅,她甚至連敷衍都不願。而陸晉,他隻需勾勾手指,喚兩句阿沅,她就千般柔情,婉轉承歡。
陸潯眼顯出厲色,便再沒說話,轉身闊步走了。
沈沅被他說得發愣,她對誰癡情了?是陸晉?可她回府後聽從他的話,絲毫不敢怠慢,陸晉上門借口找過她幾回,都被她拒了。難不成,陸潯是誤會了她?
她轉身看他,可人已經沒了身影。
…
回屋後,沈沅心神不在,坐立不安。環素瞧見夫人一副嚇傻呆滯的模樣,也慌了神,忙上前仔細詢問,沈沅隻無力笑道「不妨事。」
環素便沒再說話,熱盞茶水退了出去。
不隻沈沅,整個陸府也因陸潯至而掀起風波。
沒見沈沅時,陸潯先去了正廳。
寬敞廳室,陸潯坐於首位,陸老太太,陸晉,陸識以及其他居於陸家的陸氏子弟一一陪坐。與陸潯冷肅氣勢不同,陪坐陸晉則是憤憤不滿,空有鬱悶,卻也奈何不得上座的人,朝中風雲變幻,誰人知,昔日無人看起的庶子一朝權傾朝野,無人可比。
陸晉不願奉承陸潯,場麵話則陸老太太和陸識說了,陸潯卻始終沒搭理,好半晌才說了一句話,「我與陸家如何,各自心知肚明,祖母應知,我大仇未報,會留你們陸家苟延殘喘幾天,給你們喘息的些許日子,望祖母和長兄們好好珍惜。」
「陸潯,你算什麼東西!有何資格用這種口氣和祖母說話!」陸晉聽他囂張玩弄的語氣,拍案起身,怒不可遏。
「晉兒!」陸老太太拔高音,打斷他。
「祖母無需攔我!」陸晉憤憤道。
「坐下!」陸老太太拐杖觸地,猛點了幾下。
陸晉再氣也不會違抗祖母的命令,乖乖坐下了。
陸潯笑看這番鬧劇,隻字未語。他來這,就是想讓他們惶惶不得終日,過不上一天好日子,那樣才對得起他們當年所造下的孽。
讓陸家惶惶懼怕的庶子陸潯終於在半月後入了府,但並沒入住,當夜,他便離開。
廳內人各自散去,陸老太太坐於下首,身形佝僂,麵目頹然,滿頭銀霜頭發,仿佛一瞬間蒼老百餘。
當年,她就該在這頭狼尚未養成時不顧長子遺願殺了他,也不至於落得今日陸家困窘地步。
陸晉侍奉於側,手捧茶水遞於陸老太太手邊,「祖母,陸潯他就是一頭白眼狼,要不是陸家養他,他怎能活到現在,早在孤島上活活餓死了。是我們陸家好吃好喝養大,他怎能將我們陸家逼至這般絕境。」
「祖母,你且安心,朝中對陸潯豎子不滿的朝臣甚多,待我聯合朝臣,暗中集兵,必割下陸潯豎子頭顱,懸於城樓,一雪陸家前恥。」
「住口!」陸老太太拐杖拄地,啪啪作響,她怎不知自己養的孩子有幾斤幾兩,陸潯能有今日,必是自身的本事。手段果決,心腸狠辣,沒一樣,她的晉兒能比得上陸潯。而且當年一事被先帝禁令,是不能說的秘辛,誰也提不得。
陸晉養在陸老太太身邊這麼多年,這是第一次,陸老太太發狠訓他。
「沒有什麼孤島,陸潯就是一賤婦之子,當年無事發生,休要再提起!」陸老太太揚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