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狐假虎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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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耀宗氣個仰倒。

小學生中學生齊笑噴。

甜兒很好奇, 這些人笑啥呢。

杜春分想揍她,這個小氣鬼居然是她閨女。

邵甜兒肯定投錯胎了。

「你的錢誰給的?」杜春分瞪著眼問。

哎呀娘呀,她咋給忘了——爹給的。

甜兒嘿嘿笑著拿出一把, 很是豪邁地往邵耀宗手裡一塞,「買去吧。」

邵耀宗也想揍她, 這個皮孩子。

江鳳儀忍著笑又買倆窩窩頭和一碗酸菜魚。

學校食堂是池主任忙活的。池主任擔心眾口難調,學生鬧事,上麵追究, 下了班緊趕慢趕過來, 還是晚一步。不過看到學生們埋頭大口吃大口喝,放心下來。

已有收上來的飯票, 池主任知道杜春分的手藝, 就跟杜春分換飯票, 買一份酸菜魚和豆腐湯端家去,給家人改善改善夥食。

他娘在家, 所以他的幾個孩子不用在學校吃。

池主任出了食堂,碰到幾個老師猶猶豫豫,看樣子想去食堂又怕不值得。他故意停下跟他們打招呼。幾人一看池主任的東西,魚片白嫩,豆腐湯裡還有好幾樣東西, 不論味道如何都值票價。

老師前腳進門,校長和會計後腳進來,找杜春分換飯票。

會計沒參與試菜,不知道味道咋樣,保險起見要份酸菜魚。

校長知內情,菜、湯和窩頭各來一份。

杜春分可沒準備老師和學生家長的。豆腐湯就做一小鍋,校長那份是最後一份。

有學生沒吃飽想買湯, 鍋裡刮乾淨也隻有半碗。

李慕珍急的連忙給杜春分使眼色。

杜春分進去看看魚湯,不出她所料還有大半鍋,「魚湯不要錢,要湯就過來打。」

所有人看杜春分,難以置信。

酸菜魚裡的湯很少,然而學生們會過日子,湯也不舍得剩下。有學生做好酸掉牙的準備,魚湯確實酸,但微酸。魚湯很香,濃濃的肉香。

隻賣湯一份也得一分錢。

杜春分:「做的時候我特意多放幾瓢水。」

學生們意識到這是真的,飯量大的學生立馬把碗送過去,然後又買個窩頭泡湯吃。

因為不要錢,除了大人和邵家四個小不點都吃撐了。一個個捂著肚子,扶著牆出去。

校長來的最晚,他吃飯又慢條斯理的,以至於留到最後。看到學生們這樣,又好氣又好笑。

會計感慨:「我還擔心第一天沒人來吃。」

江鳳儀不趕時間,留下來幫忙收拾碗筷,「春分的廚藝要是去部隊連隊,咱們的兵能把部隊吃窮。」

杜春分長的漂亮,會計聽校長誇杜春分厲害,一直以為她長相沾了光。

吃了酸菜魚,會計說不出話她靠臉的話,一個勁點頭:「是呀。邵營長,每人得多吃兩個窩頭或一碗飯吧。「

邵耀宗把碗筷遞給周秀芹,道:「差不多。春分,我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杜春分擺手,「半天就這一點活兒。鳳儀嫂子也上班去吧。」

江鳳儀隨邵耀宗到外麵,忍不住說:「小邵,春分這妹子真不錯,以後可不能讓她傷心。」

邵耀宗沒聽懂。

江鳳儀不愛摻和別人家的事。

然而杜春分的情況特殊。

無父無母,身世淒慘,頭婚還不幸福。杜春分沒有怨天尤人,沒有變的尖酸刻薄,還能積極麵對生活。江鳳儀一想到她的情況,佩服她,又忍不住心疼。

多好的閨女,命運怎麼就那麼不公啊。

「你爹娘。」

江鳳儀的話太直,邵耀宗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隨之而來的是尷尬,她怎麼知道。

邵耀宗下意識想問,是不是聽杜春分說的。

江鳳儀得上班,整天跟他前後腳回來。他在家的時候杜春分從未主動去過隔壁。聽她說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邵耀宗想弄清楚,「嫂子聽誰說的?」

「老廖啊。」江鳳儀說出來,注意到邵耀宗的臉色很不自然,她一點不意外。

家醜不外揚。何況是爹娘。

既然已經說了,江鳳儀也不再拐彎抹角,「老廖說你結婚前工資大頭給你爹娘,婚後還給三四成。這哪成啊。日子還過不過。」

邵耀宗想蒙混過去,可他更鳳儀對此事的看法:「最近幾個月沒給。」

江鳳儀倍感意外,她以為就他出去那個月沒給。

邵耀宗心底一沉,果然,除了他爹娘,所有人都跟杜春分一樣,認為他不應該給那麼多。

「四個孩子花的厲害。」

江鳳儀欣慰:「你能意識到這點就好。你才三十一,你爹娘還沒到六十吧?」

邵耀宗的爹娘結婚早,不過五十出頭。

江鳳儀:「你家還有弟弟,前些年你出錢幫扶家裡,往後應該你弟弟出力照顧。」

這話跟杜春分的意思差不多。

原來這點也不是她一個人那樣認為。

原來一直是他自欺欺人,以為爹娘不在乎他,是他給的不夠多,不夠孝順。

邵耀宗收起滿心思緒,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別嫌我多嘴多事。」

邵耀宗擠出一絲笑:「嫂子為我好。」

江鳳儀感慨:「你能說出這話就夠了。你爹娘日子過不下去,春分不可能看著他們去死。雖說我跟她認識時間不長,可春分妹子那麼有本事的人,不屑乾那麼種事。」

邵耀宗贊同:「我了解她。」

兩個月前或許不知道。

在一起這麼久再一無所知,邵耀宗可以轉業回家了。

話又說回來,飯菜被一群小飯桶吃的一乾二淨,杜春分四人沒得吃了。

幸虧還剩一點點小青菜,杜春分打兩個雞蛋,做一盆雞蛋青菜湯就窩頭吃。

四個人兩個雞蛋,勻到每人碗裡隻有蛋花。好在用紅薯澱粉勾芡一下,否則還不如自家做的。

李慕珍一手端碗喝湯,一手啃窩頭,「明天得多做點。」

杜春分:「明天咱們先吃。」

劉翠華點頭:「我覺得不論剩多少,隻要你說不要錢,都能給你乾光。這群小崽子,真跟狼一樣。」

李慕珍瞥向她:「你兒子和閨女可在裡麵。」

劉翠華道:「說的就是他們。他們見我在不好意思過來,別以為我沒看到,讓同學給他們一人買仨窩窩頭,末了又要一碗魚湯。」頓了頓,忍不住抱怨,「我也沒缺他們吃短他們喝啊。」

李慕珍笑著著問:「你舍得用一筐魚頭魚骨熬湯?」

劉翠華被問住。

她不如杜春分舍得,也不如薑玲舍得,每次給家人改善夥食,買一條小魚恨不得兌一鍋水。即便聽杜春分的放兩頭蒜進去,魚湯也清的能當鏡子照。

周秀芹跟幾人不熟,不敢插嘴,等兩人停下才問杜春分:「明天吃啥?」

杜春分也沒想好:「我去副食廠問問,啥便宜吃啥。冬天啥都貴,留著錢跟票冬天用。」

李慕珍和劉翠華完全贊同。

飯後,三人分工,一人刷鍋,一人洗碗,一人打掃餐廳衛生,讓杜春分歇著。

杜春分的雙手矜貴,再說,家裡的活她都懶得乾,三人不讓她做,她就晃悠悠去副食廠找人嘮嗑。主要是聊最近的菜價。

有了心理準備,杜春分就回去算賬。發現賺了一點點,她誰也沒說。

現在賺錢也是因為東西便宜。

天冷了打魚費勁,價格肯定上漲。然而她的菜不可能漲,因為票已經賣出去。

小本本上寫滿,杜春分挎著書包去學前班,瞧瞧邵甜兒有沒有調皮搗蛋。

一窩孩子坐在地上圍成一個圈,正唱「紅星閃閃放光彩」唱的特起勁。她就回家準備晚飯。

中午都不在家,邵耀宗早上也沒買魚買肉。杜春分摘個冬瓜,燉一鍋冬瓜湯。

豬油燉冬瓜,放幾片薑,放一點鹽就很美味。

幾個孩子中午吃酸的,晚上正好想吃些清淡的。

邵甜兒雙手捧起碗,一口氣喝完把碗往桌上一放,發出嘭地一聲,格外豪邁。

邵耀宗腦海裡閃出一個人——花和尚魯智深。

然而一看甜兒接下來的動作,邵耀宗笑不出來,小孩又用袖子擦嘴。

邵耀宗慌忙抓住她的手,「又忘了?」

甜兒被她爹拽到壓水井邊,不禁嘀咕:「好麻煩啊。」

「吃飯不麻煩?」邵耀宗瞪她一眼,給她用胰子洗乾淨,「玩去吧。」

甜兒很想往外跑,可怕她娘削她。

倚著門框盯著幾個妹妹。

平平和安安快速吃好。

小美按照自個的節奏來,慢吞吞,不急不慌。

甜兒大聲問:「你可以吃快點嗎?」

「我為啥要吃快點啊?」小美用勺子舀一口湯。

甜兒氣得跺腳,「可以端起來喝嗎?」

「我不喜歡端起來喝。」小美搖了搖頭。

甜兒叉月要:「我不等你啦!」

杜春分不禁看向她。

小孩蔫了,屋裡的靠門上,跟念經一樣念叨:「快點,快點,快點啦。」

杜春分問:「那麼快乾啥?廖星和廖雲還沒吃飯。你們過去盯著人家吃啊。」

甜兒的眼珠轉了轉,瞄向西邊。

杜春分:「咱們吃飯的時候,薑玲剛開始做。」

薑玲燒爐子,沒有煙囪杜春分也能知道是因為蔡母來她家壓的水。

那時候邵耀宗還沒下班,蔡副營長也沒回來,杜春分體諒蔡家老弱婦孺,還幫蔡母拎到大門口。

蔡母進院就跟薑玲感慨,「小杜真是個好人。」

牆不隔音也有好處,杜春分在這邊聽得一清二楚。

老太太並不是故意說的。

她要是故意的會很有禮貌地說,邵營長的愛人,或者營長夫人。

甜兒順著門滑坐在地上。待她起來,軍綠色的褲子已變成灰色的。

邵耀宗忍不住:「甜兒,能心疼心疼你爹嗎?」

「爹咋啦?」小美邊擦嘴邊問。

邵耀宗:「爹每天晚上或早上都得給你們洗衣服。你們能讓爹休息一天嗎?」

杜春分替孩子們搖了搖頭,端著碗筷去廚房。

邵耀宗跟進去,「你也幫我勸勸。」

「就她們那個記性,你指望她們一覺醒來還能記住?」杜春分往外瞥一眼,就看到甜兒打頭,小美、平平和安安隨後,風一般跑出去。

杜春分用炒菜鍋做的冬瓜湯,鋼筋鍋沒用。

鋼筋鍋通常用來煮粥,所以裡麵沒油。

杜春分就兌一鍋水燒熱給幾個孩子洗澡。

邵耀宗懶省事,先用她們的洗澡水洗衣服,然後再端去外麵下水道邊漂洗。

幾個孩子玩一天,沾到枕頭就睡。

杜春分也累,但是沒睡,家裡有了掛鍾,她見時間還早,被子全翻出來。

邵耀宗不禁說:「今兒又不冷。」

「我看看回頭分開睡還差幾床,要不要再添兩床厚的。」

安東的冬天很冷,家裡沒炕,取暖的爐子還在堂屋,燒上一夜也沒多暖和。

「再買四床,以防萬一。」

杜春分挑眉,好大的口氣。

邵耀宗不禁低頭打量自個,他沒怎麼著啊。

杜春分沒賣關子:「咱家現在的生活,現在的開銷,要是每月再給你爹娘三十塊錢,肯定得花冒。」

邵耀宗有那麼一絲絲不自然,他想起早兩天碰到師長,師長說他胖了。

用杜春分的話說,胖是錢堆出來的。

邵耀宗底氣不足地說:「以前家裡窮,爹娘又說修房子,城裡什麼東西都得買,我想著他們年齡大了,容易生病,手裡有點錢,病了也舍得去醫院。」

「有沒有聽說過升米恩鬥米仇?這話對你爹娘也好用。」

杜春分把被子收起來,就往床上爬。

邵耀宗不過走個神,她已躺下。

「先起來。」

杜春分不想起,「啥事還得起來?」

邵耀宗張了張口,一見她的眉頭動了,擔心又嫌他磨嘰,立馬拉開抽屜。

一大一小兩個筆記本。

杜春分看了看嶄新的,還有硬皮包裹著,一個能買一遝寫字本,頓時懵了,是她想的那樣嗎。

邵耀宗很不自在地乾咳一聲,甕聲道:「寫字本薄,容易破。」

杜春分又驚又喜,「真是給我的?」

邵耀宗輕微點一下頭,希望杜春分不要看到。然而杜春分眼尖,看的一清二楚,包括他耳朵紅了。

杜春分不由地勾頭打量他一番,這是開竅了,還是被她餵熟了。

邵耀宗拉燈躺下,粗聲粗氣道:「睡覺!」

中間隔著四個孩子,杜春分伸手也夠不著他,無聲地笑了笑,筆記本放枕頭底下。

他進步這麼大,杜春分喜得睡不著,「啥時候買的?」

「今天上午。」邵耀宗不待她開口又說:「不早了,睡吧。」

部隊那邊的熄燈號還沒響,能有多晚啊。

杜春分怕他又縮回去,可不敢拆穿他,「我今兒也挺累的。明天你就別過去了。」

邵耀宗:「你不忙我就不去。」頓了頓,「怎麼就做一菜一湯?」

杜春分回想一下,「校長和池主任的主意。這裡的孩子不差錢,做一葷一素,那肯定都吃葷。中學生跑得快,被他們吃了,小學生,像咱家這幾個這麼小的還吃啥。一湯一菜,一葷一素,沒得挑,大家都省事。」

「明天做什麼?」邵耀宗好奇。

翌日,杜春分買了一袋白菜和昨天一樣多的魚。

白菜便宜,香菇貴,所以今天的菜比昨天多,實際花的錢比昨天少。

昨天還剩不少窩窩頭,杜春分就沒做新的,周秀芹燒火蒸點米飯,煮一鍋魚湯。

劉翠華和李慕珍洗白菜,然後把白菜幫和葉分離。杜春分打魚丸。

魚丸白菜湯盛大保溫桶裡,杜春分做醋溜白菜。放的油不多,比劉翠華家做菜多一點。

學生們已見識到杜春分的手藝,即便有的孩子,比如師長的小兒子不想吃菜,看在魚丸湯的麵子上,也沒瞎嘀咕——做的什麼玩意。

杜春分的手藝也沒讓買白菜的學生失望。

廖星就忍不住跟同學感慨,白菜比魚丸好吃。

魚丸味道淡,確實不如微酸微辣,清脆的白菜好吃。不過得知那白白嫩嫩跟雞蛋白似的東西是魚肉做的,還是杜春分親手做的,皮小子們也伸出大拇指。

師長的小兒子下午放學到家就忍不住說:「那個杜廚師真牛!」

師長的夫人很擔心兒子在學校吃不好:「中午吃的什麼?」

「醋溜白菜和魚丸湯。湯是魚頭煮的,免費喝。不過不可以剩。」

師長進門聽到這句,不禁說:「不剩就對了。吃肉不如喝湯。味道還行吧?」

少年朝他媽努努嘴:「我媽再練一百年——」一見他媽瞪眼,立馬改口,「我現在就好奇她明天做什麼吃。」

同好奇的不止她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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