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狐假虎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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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星和廖雲姐弟也好奇。

劉翠華和李慕珍的孩子也好奇。然而除了杜春分本人沒人知道。

周三的飯格外簡單,主食窩窩頭,湯是海帶和千張切成細絲煮的湯。菜是黃瓜炒蛋。

李慕珍擔心油用光了。

杜春分有計劃,打算買肉熬油。

孰料第二天副食廠就從安東拉來一頭豬。

杜春分把豬大骨、脊椎、下水包圓,又把這個月的肉票全換成肥肉。

副食廠的小鬥車大半車,起的早的孩子看到那麼多,紛紛驚呼「加餐」。

杜春分趕緊提醒他們,沒排骨,隻是脊骨,肉不多。

脊骨跟大骨頭一樣不要票,上麵的肉自然被挑的很乾淨。

豬肉難買,哪怕是肉沫,在食堂吃的學生們也很高興。

杜春分到學校,就把脊骨剁成很小很小的塊煮湯。學生多,骨頭少,她就把大海帶切成塊放進去。素菜是用熬油的鍋炒的豇豆。

飯後,李慕珍注意到下水和棒骨沒收拾。

四點左右,杜春分收拾下水。

學校關門前,她把爐子封上,棒骨和下水放爐子上慢煨一夜,第二天下水切成絲,又是道葷菜。素菜是涼拌黃瓜。

一周的最後一天,杜春分也沒糊弄。用一點白麵洗一塊麵筋,然後用麵水煮麵筋湯,放點海帶絲和千張絲。葷菜就是豬油渣燉白菜。

雖然沒有正經的肉,可豬油渣好吃,學生們再一次吃的晚上不想吃東西。

傍晚,廖家吃飯,廖星和廖雲姐弟倆隻喝小米粥不動筷子。江鳳儀想笑又想生氣,「就不該讓你們去食堂吃。」

廖政委不禁看她:「我怎麼聽說你今天也去了?」

江鳳儀欲蓋彌彰地說:「吃飯!吃完飯再說。」

廖政委搖了搖頭,忽然想起一件事,「白菜比酸菜便宜,這個小杜不會過幾天帶人醃幾缸酸菜吧。」

杜春分暫時沒這個打算。

工作的時候她很認真,周末休息就不再想食堂的事。

周末上午,邵耀宗在家看孩子,杜春分又上山弄一顆枯樹,下午在家做甜辣黃瓜。再不做黃瓜季節就過去了。

八月的最後一個周日,她又弄一棵樹。

廚房塞滿木柴,得往堂屋火爐旁邊放了,杜春分才停。

邵耀宗跟戰友調班,周末該他值班調到其他時間。

要擱以往,肯定有人不樂意。

半個月而已,杜春分的廚藝傳遍軍區,不少人家想給孩子改善夥食,或者家人來探親,就去食堂買菜。沒有一次讓他們失望,他們也希望邵耀宗能幫杜春分分擔一些。

九月的第一個周末,杜春分沒打算上山,蔡母卻一大早喊杜春分。

蔡母閒不下來,孩子睡著,薑玲看著,她就上山撿柴,留冬天扔烤爐裡。

以前的人沒東西吃,經常要下地下河上樹上山。

蔡母會過日子,沒少弄野菜,因此認識很多野蘑菇。她怕山上有野豬,想找個人陪她。思來想去,杜春分最合適。

杜春分的性格直來直去,兩口子雙職工不差錢,不會跟她搶東西,也不會在背後說她壞話。

然而兩人就撿一天。

九月十二日再去,發現很多地方被踩的不成樣子。

蔡母氣得大罵:「肯定是陳月娥那個賤人!禍害成這樣,明年就絕種了。」說著話心疼的把翻出來的根埋回去。

杜春分料到了,因為那天她們撿的太多,一人一大筐。

陳月娥一夥人整天盯著她,肯定忍不住羨慕嫉妒,繼而跟鬼子進村一樣掃盪乾淨,讓她沒得吃。

「檢點柴回去?」

蔡母用小棍把地麵攤平,道:「檢點柴——」看到不遠處的東西,「別撿柴,撿這個東西。」摟到杜春分麵前,「這個是從鬆樹上掉下來的。鬆樹油多,這個特好燒。」

杜春分拿起來看一下,外形很奇怪,有的地方還脫落了,露出褐色的東西,「這是——」頓時福至心靈,「這東西可以吃。」

「這東西可以吃?」蔡母好奇。

杜春分想說十多年前,對岸打仗,她爺幫忙送糧食,這邊的老鄉給她爺一兜子,她天天當瓜子嗑了吃。

「大娘,這裡麵是鬆子。」

蔡母點頭:「我知道鬆子。」指著脫落的地方,「這裡肯定是鬆鼠啃的。」

杜春分拿出一個,手上用力捏開,小小的果仁出現在手中。

蔡母不明所以。

杜春分示意她吃下去。

蔡母毫不猶豫地放嘴裡。

杜春分絕不可能害她,不為別的,就憑她有幾個孩子。

「哎,真可以吃?」

杜春分:「嬸子,改撿這個。你跟薑玲帶著手套剝開,用我家的大鐵鍋炒。我來炒,咱們兩家一人一半。」

蔡母一直不知道這東西可以吃。杜春分比她力氣大,肯定比她背的多。聽杜春分的意思跟瓜子一樣,不炒的話可以吃,但不好吃。倆人平均分,蔡母總覺得占她便宜。

蔡母想到兒媳婦說的話,邵耀宗是她兒子領導,杜春分是領導愛人,不能占人家便宜。

「你家人多,咱四六分吧。你要是不願意,我不要全給你。」

炒鬆子是力氣活,當年她爺跟她奶換著炒,炒一鍋累一身汗。

思及此,杜春分道:「行。我們多撿點。部隊那邊肯定有粗砂,到時候我買點。這個你就別跟我爭了。」

不用花錢,蔡母樂意,別看腳小走路晃晃悠悠,腿很利落,撿的跟杜春分一樣快。

下山路不平整,杜春分在後麵幫她扶著。

蔡母背的很輕鬆,有工夫跟她聊天:「小杜,你說這山上有沒有山核桃?」

「可能得往裡去。」

蔡母可惜她年齡大,不能往裡跑。

「那你去看看。我聽人說吃啥補啥。你家那個平平和安安還不如小美機靈,可得好好補補。不然啊,將來甜兒和小美考上大學,她倆沒考上,你養再好,人家也得說你是惡毒後娘。她們的親娘後悔了,幾句話就能把孩子哄走。」

杜春分很意外,老太太懂得真多。

「哄不走。」

蔡母搖了搖頭:「沒有對比肯定哄不走。就怕有對比。一個坐辦公室,一個跟你一樣辛苦做飯。時間長了,親生兒女心裡也有疙瘩。人都是這樣。我那幾個兒子,當年要誰當兵誰都不去。還說小石頭他爹有出息,他們也不羨慕。

「現在小石頭他爹隻是個副營長,不知道哪天就得回老家,我那幾個兒子三天兩頭寫信要來看我。我有啥好看的?以前天天住一塊。還不是惦記他兄弟的東西。」

杜春分挑眉,老太太原來真懂啊。

「你不該跟我說。你跟薑玲說。」杜春分補一句,「薑玲要知道你這樣想,肯定把你當成親娘。」

蔡母嗤笑一聲:「咋可能,人家有自個的娘。不過薑玲也是個好閨女,每周都買條魚,她吃多少就給我盛多少。」

杜春分:「薑玲是很實在。我給她送兩次雞肉,天天要給我看孩子。」

這事蔡母知道,不由地停下,「山上好像有野雞。我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你咋不打?」

「沒帶彈弓啊。」

蔡母想到她們的目的是撿蘑菇。

可惜被那個壞痞子禍害了。

再想撿隻能等下次雨後。

「下午還去不去撿這個鬆子?」

杜春分:「你不累咱就去看看。」

蔡母不累,她這個歲數趕上收獲季節能割一天小麥。

倆人沒去太早。

兩點多上山,蔡母在半山月要撿鬆塔,杜春分往裡跑。結果不光撿到山核桃,還撿到掉落的板栗。

杜春分背著滿滿一筐跟蔡母匯合。

蔡母看到板栗外殼上的毛刺,又想到裡麵還有一層毛皮,她沒本事收拾。薑玲得買菜做飯洗衣服,抽空弄得還不夠一家人塞牙縫。又想想要不是杜春分跟著她,她也不敢往山上來,直言板栗和核桃歸杜春分。

杜春分怕幾個孩子把核桃當彈珠扔著玩,就把東西放薑玲家中。反正新鮮的板栗能放好些日子,不著急收拾。

陳月娥瞄著杜春分,發現東西往薑玲家送,頓時不羨慕。以己度人,肯定不是好東西,否則杜春分怎麼舍得給別人。

邵耀宗很好奇,「你跟嬸子忙一天,忙的東西呢?」

「先放她家,她家廚房空。」

邵耀宗不禁說:「還不是你弄太多木柴。我覺得夠咱們燒一冬。」

杜春分想說,正好,不用再買煤。不過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八月下旬她給張大姐去了一封信,算著時間農歷中秋前能收到。不出意外下周能收到她的回信。

杜春分問:「邵耀宗,說正事。這幾個月你沒往家寄錢,你爹娘要是確定你來真的,會不會來部隊鬧?」

邵耀宗心中一突,「他們那麼大年齡,來部隊?」

「以前沒去看過你,是你定時寄錢回去。」

邵耀宗煩的撓頭,「那,怎麼辦?」

「他們能找到這兒吧?」

邵耀宗想了想,又往四周看看,山高林密,「不一定。」

「拍電報讓你去安東接他們,去還是不去?」

邵耀宗想去,眼角餘光看到四個孩子從外麵跑進來,其中平平和安安大變樣,不過半年時間,還長高一點,頓時猶豫起來。

杜春分的眼珠一轉,好現象啊。

「先別去?」杜春分試探著說:「平平和安安太小,不記事,過半年她倆忘了你爹娘的種種不好再去?」

邵耀宗不想再看到倆閨女怕他。

他這輩子對爹娘問心無愧,卻虧欠孩子很多。

好半晌,杜春分有點不耐煩想催,聽到邵耀宗說:「找不著我,他們有錢,自個會回去。」

杜春分心裡樂得簡直想拍腿。

「可不許心軟。」

邵耀宗搖了搖頭,「不會了。」

為了孩子他也不敢。

每當杜春分提一次邵耀宗的爹娘,邵耀宗總是又期待又擔憂。期待他爹娘的到來,說明心裡還有他。擔心他爹娘為了錢鬧。

然而這些期待和擔憂全變成了失望。

陽歷九月十六,邵耀宗替杜春分收到張連芳的信。

杜春分讓邵耀宗幫她看。張連芳的信中提到了他爹娘。李慶德是公安,偶爾辦案經過他老家,親眼看到他爹娘身體很好,精神也很好。

張連芳還在信中讓杜春分轉告邵耀宗,不用擔心。說句誇張的話,他倆小年輕不見得能活過那老兩口。

邵耀宗可以不信杜春分,因為她不喜歡她爹娘,還有點私心。但他無法懷疑張連芳和李慶德。倆人知道他在乎爹娘,爹娘病了或怎麼了,不可能瞞著他。

「信裡寫的啥?」杜春分問。

邵耀宗又看一眼,「都挺好。領導挺照顧你徒弟二壯,他也很好。」

「領導敢不照顧嗎。」

邵耀宗聽糊塗了,「欠你情?」

「我跟他說我二婚丈夫是軍官。」

部隊雖管不到地方,但濱海也有駐軍。濱海的軍官當中要是有邵耀宗的戰友,邵耀宗一個電報過去——我的家人受到不公平待遇。他戰友找到地方政府,濱海政府肯定不介意給他一個麵子。

邵耀宗想通其中關鍵:「你真會狐假虎威。」

「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邵耀宗噎住,又不能跟她上綱上線。杜春分不是利用他欺負人,而是自保。

「拿好!」

邵耀宗把信往她懷裡一拍就往外走。

「乾嘛去?」

白天一日比一日短,邵耀宗從部隊回來,太陽已經落山。

看一會兒信,天快黑的看不見路,「找甜兒她們回來。」

杜春分朝西邊努努嘴,「順便把薑玲剝的東西都拿過來。我明天早上做。」

粗砂和小石子準備好,有鍋有柴,就等剝開的鬆子和板栗。

邵耀宗沒吃過鬆子和板栗,可杜春分既然敢給孩子吃,指定沒問題。

「天天上班做飯,你不累嗎?」

食堂的飯跟飯店相比輕鬆多了。

蒸窩頭不需要她,切菜燒火打掃衛生不需要她,她隻需要做。

起初一周不重樣,杜春分是擔心學生們吃膩了。

不知道他們真喜歡,還是家裡的長輩告訴他們肉有營養。豬肉限購,讓杜春分三天兩頭做也做不出來。所以很多學生向杜春分提議,每六天兩次魚丸湯兩次酸菜魚。

今天做的便是魚丸湯。不過裡麵不是白菜,而是切成片的蘿卜。

副食廠雖然沒豬肉,但他們每天都會去安東縣。杜春分今兒下班路過副食廠,請職工幫她買幾根大骨頭和一副豬下水,明天吃豬雜湯。素菜就是炒白菜。

這頓飯簡單,明天不會太累,杜春分道:「明天還行。」

「那你做吧。」

倦鳥已歸巢,孩子們還不知道回家。

邵耀宗揪住甜兒的小耳朵。

甜兒疼的吸溜嘴,連聲保證,「回家,回家。」讓邵耀宗鬆開。

邵耀宗壓根沒使勁,所以他一鬆手,不記打的甜兒拐去薑玲身後。

拎起兩袋子,邵耀宗邊往外走邊說:「我叫你娘來。」

「告狀精!」甜兒趕忙把撥浪鼓,布老虎還給薑玲,邁開小腿追上去,抓住邵耀宗的手,威脅他:「不許說!」

邵耀宗:「走不走?」

「走就走!」

甜兒跑到門口就喊:「娘,爹貪玩,不願回家,管管爹!」

邵耀宗無語。

薑玲等人想笑。

蔡母不禁說:「甜兒真厲害。以後也不知道誰敢娶。」

薑玲順嘴說道:「厲害的人。」

蔡母被兒媳婦堵得說不出話。仔細想想,可不就是這個理。有這麼厲害的姑娘,肯定也有這麼厲害的後生。

甜兒見她娘跟沒聽見一樣,不依:「娘,管管爹!」

杜春分瞥她一眼:「我讓你爹去找你。管啥?」

「啊?」小孩驚了一下,轉身跑出廚房往堂屋鑽。

邵耀宗隨後進來:「這些東西放哪兒?」

買床的時候邵耀宗又買個大櫥櫃,放在廚房裡。

廚房裡原本就有木柴,加一個櫥櫃,塞得嚴嚴實實。萬一著火,就他們家廚房的東西,能把這一排房子點著。

杜春分:「紮上口,橫著放櫥櫃上麵。」

邵耀宗部隊食堂飯菜鹽重,杜春分母女五人中午吃的好。所以晚飯也沒再做濃油赤醬的菜。一鍋青菜雞蛋麵。

一家人中午不回來,早晚吃的簡單,以至於雞蛋還有剩餘。

杜春分今天吃了幾個魚頭,她覺得營養夠了,就打五個雞蛋——四個孩子加邵耀宗。

邵耀宗的雞蛋咬一口,發現杜春分碗裡隻有青菜和麵,頓時吃不下去。

用筷子撥開他咬的地方,剩下的送杜春分碗裡。

杜春分愣住。

邵耀宗不在自然地乾咳一聲:「你忙,多吃點。」

杜春分想笑又意外,邵耀宗這個愚孝的也知道疼人,「給你打的。」說話間還給他,「今天做魚丸剩的魚頭和魚皮都讓我們幾個吃了。」

邵耀宗想起以前,他們家做魚丸,煮湯的魚頭和魚皮都是他和杜春分吃。食堂人多,魚頭多,那麼,杜春分說的是實話。

「以後留給她們吃吧。」

甜兒抬起頭來。

杜春分:「你爹說,以後他的那份雞蛋留給你們吃。你爹好不好?」

甜兒把嘴裡的麵條咽下去:「親爹!」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沒了,明天上午九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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