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 26 章(2 / 2)
言下之意,便是詢問她此行是否出於小虞的支使。
「不……不是……」
重逾千鈞的目光壓在身上,蘇蒔衣頓覺有些膽怯,她垂眼盯著地磚,答道:「我前來紫微殿求見道尊的事情,夫人並不知曉。」
「嗯。」
不置可否,桓望殊收回了視線,他平視前方殿頂上橫著的長梁,喉間發出的聲音,無端地冷了幾分,「你求見我,所為何事?」
四處皆彌漫著令人敬畏的威壓,蘇蒔衣的心中霎時生出了些許退卻之意,她收了收垂落的衣袖,戰戰兢兢地答道:「道尊,先前您召我至抱月閣,為夫人醫治,我已盡全力,去消解她身上的病痛。」
「可夫人心存鬱結,憂思成疾,日漸憔悴……心疾難醫,我實在是無能為力……」
桓望殊遠視前方長梁上浮雕的瑞獸紋,淡淡地應了聲,「嗯。」
「道尊……」
蘇蒔衣動了動手指,斟酌著語句,小心翼翼地提議道:「夫人思念故土,終日麵無笑顏,鬱鬱寡歡……若是可能,不若早些應允她返回故土吧……」
從尋死相脅,到患上心疾,說到底,她的目的始終隻有一個。
叫他冷落了這麼些時日,她竟還未想通?
桓望殊微蹙長眉,斂起了雙眸,目光在瞬息間凝結成冰,他冷冷地反問道:「若我不允,她待如何?」
「道尊……」
蘇蒔衣萬萬沒想到,桓望殊會作出這樣的反應,她也不清楚是自己說的哪句話,觸怒了他。
她戰戰兢兢地站立在長階下,聲音有些微發抖地說道:「夫人她……她當真是思鄉成疾,心中鬱結難解……」
「如若她的心結始終無法得到開解,隻怕會藥石無靈……再難將好了……」
說來說去,她就是鐵了心要忤逆他,要回去荊蕪澤。
聞言,桓望殊的神色又冷了幾分,他緊抿唇角,眸中閃過一絲不豫。
不過須臾,他擺擺手,讓蘇蒔衣退下,「此事我已知曉,你出去吧。」
「是。」
蘇蒔衣雖有意為小虞再說些什麼,可她終究隻是一個小小的司醫,對於道尊同夫人之間的事情,她實在不便多言,也不敢多言。
況且,周身所受到的威壓越來越沉重,她心下清楚,當下絕不是繼續就此事說下去的好時機。
因而,桓望殊發出讓她退下的命令後,她當即應下,緊接著便轉過身,前行穿過金絲楠木隔扇大門,步履匆匆地退出了紫微殿。
蘇蒔衣離開紫微殿後,桓望殊一如往常地從長幾案的右上角取過一本奏章,抬手打開它,微微垂首,閱覽起來。
須臾之後,他拿起手邊的朱筆,在奏章的內頁上寫下一行批注。
幾乎就在寫完那行批注的最後一個字的那個瞬間,他才倏然意識到,這行批注被寫在了一個錯誤的位置。
內頁的右上角和內頁的左下角,完全是南轅北轍。
也就是說,這本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可它偏偏就這樣發生了。
桓望殊鬆開指節,將手中的朱筆隨手擱到長幾案上。
筆杆與金絲楠木的案麵相碰,發出沉沉的悶響,他闔上雙目,抬手揉了揉眉心。
須臾之後,他緊抿薄唇,緩緩睜開雙眼。
眸中如覆冰雪,他倏然站起身,朝側後方的海棠花結金絲楠木隔扇門走去。
寢殿的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鬆雪香,桓望殊一路快步前行,拂袖打散了周圍的香氣,卻又在身側掀起一陣清冷的香風。
徑直穿過大半個寢殿,他冷著一張臉,走入後院,須臾之後,他抬手揮袖,推開後院末端的雲紋回字金絲楠木格子門,緊接著,邁步向前,走到殿外寬敞的連階月台上。
足下輕輕點地,他向上飛身,躍至半空,而後,踏著漫卷的雲朵,朝抱月閣的方向禦空而行。
*
抱月閣中,小虞側身向內,靜靜地躺在雕花嵌珠紫香檀木玉塌上,她的目光在如雲似霧的鮫綃床幔上流連,她的思緒在恍惚間飄遠。
眼中的顏色在漸漸地褪去,她的心神在虛無縹緲的冷空中,漫無目的地遊盪,她隱約覺得自己已經感知不到世間的喜樂與歡悅,也感知不到時光的流逝。
萬籟俱寂,萬色盡去,滿心滿目,僅餘下黯淡的灰白……
微風拂過,垂落的床幔輕輕飄動,小虞一動不動地側躺在寬敞的玉榻上,將瘦削的身子掩藏在滿繡如意彩雲紋的衾被之下。
桓望殊抬腳踏入臥房之時,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個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