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哪怕是飛到外太空,她也要給他充上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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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區樓間距比較寬,南北通透,房屋麵積很大。在來之前,外公已經告訴唐意風,專門為他準備了一間房,在進門右手邊的第一間。

房間裡陽光充足,窗簾、書桌和床似乎都換成了新的,隻是牆上有明顯粘過海報的痕跡,海報撕了之後,留下了一些花花綠綠的邊角。唐意風看著覺得有些礙眼,想把它們全部清理掉,又不知道從哪裡下手。

「這個房間原本是羅消的。」

正想著,有人進門站在他身後。

唐意風回頭,看到江浮滿頭大汗,靠在門框上,正津津有味地嘬著一支雪糕,另一隻手還拎著一支沒開封的。

她是什麼時候,怎麼進來的?

不過看到她手指頭上鈎著一大串鑰匙,唐意風估扌莫了一下,認為江浮可能有整個小區住戶的備用鑰匙。

搞不清狀況,他也沒打算質問,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表哥,吃嗎?」並沒有等他回答,江浮把自己吃過的那支叼在嘴裡,雙手並用,將另一支雪糕的包裝紙撕開遞給他,「我們起州才有,別的地方吃不到。」

「謝謝,不用。」拒絕的態度很強硬,但是充滿禮貌,顯示出極好的家教。

「要化了。」江浮沒放棄。

唐意風抬頭,江浮站在窗口被太陽直射著,皮膚上起了一層細細的汗,雙眼像是染上了一層金色,笑容太過熱烈。

「我不吃甜食。」本來已經熱燥了,但他還是耐著性子回。

江浮努努嘴:吃不就完了,又不是女的,還不吃甜食,事兒多!

但望著人家那滿滿兩大箱子一看就不便宜的吃穿用品,江浮覺得自己手上這雪糕可能是掉價了點,也就不強行推銷了,隻是替他覺得累得慌。她指著行李箱中的東西說:「這些東西起州也有。」

「我知道。」

是柳音,她大概是覺得離開首都,其他地方都還沒改革開放。事無巨細,吃的用的,能帶的全部強行塞給他,也不管他願不願意。

「哦?」江浮挨著他蹲下,再次試探,「那是誰給你準備的,你喜歡的人?」

她那麼問是有理由的,羅消說過他姑死得早,他姑父沒二婚,那行李箱裡麵裝的東西一看就不可能是一個男生會自個兒準備的。

唐意風微微蹙眉,來自內心深處的不解:「我跟你很熟?」

江浮毫不在意,並強詞奪理:「名字都知道了還不熟?而且既然都這麼熟了,給你個機會送我回家怎麼樣?」

這臉皮厚得!

唐意風把夏季衣服從行李箱中拿出來整整齊齊地碼在床上,拒絕:「不是很需要這種機會。」

江浮嘬著雪糕:「你要嘛!我上來之後,有隻狗堵在你們樓下,我巨怕。」

怕?

能臉不紅心不跳地在台球館裡跟人約架,敢當街用人字拖砸人家出租車的人,會怕區區一隻狗?

「真的。」怕他不信,她指了指自己右腿短褲邊緣露出來的疤,「它以前咬過我,一朝被狗咬十年都怕狗,你聽說過吧。」說著還無意識地把本來已經很短的褲子往上提了提,露出了她原本的膚色,雪白、細膩,和曬黑部分形成了強烈的視覺沖擊。

唐意風:「……」

對方給出了一個相當固執的眼神,唐意風心頭一躁,丟掉手中的東西,認輸一般抓住她手腕就往樓下帶,想眼不見為淨。

抓著江浮的那隻手,掌心很寬,連著手指的地方有層繭子,手指修長充滿力量,溫度偏高,像一團火。

江浮略慢他一拍,走在他的斜後方,能看到他乾淨的半個側臉,映在午後的熱空氣中,帥就算了,還自帶濾鏡。下到最後兩個台階的時候,江浮才後知後覺地心跳加快。

唐意風帶著她到樓下,連根狗毛都沒看到,倒是看到了兩桶藍色桶裝水,水泥地麵上還有明顯拖過的痕跡。

對視上他質問的眼神,江浮回神:「哦,哦,是這樣的,小區停電停水,羅爺爺他們老年團去旅遊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我給你在小區外麵買了兩桶水,但是送水的大叔說天太熱不上樓,我扛不動。」

唐意風側目,江浮沖他眨眨眼,完了跟沒事人一樣繼續嘬自己的雪糕。

「表哥不用跟我客氣,」江浮一臉莫名得逞樣兒,把另一支雪糕往他手上一塞,「回頭見。」

拿在手上的雪糕很快就融化了,糖水混著奶油滴在地上很快就招來了幾隻蒼蠅。另一隻手的指尖還殘存著剛剛抓江浮手腕時留下的觸感,很軟。

他低下頭嘗了一下。

甜。

與此同時,柳音再次打來電話。

她支支吾吾了很久,終於繞到正題上:「小風哥,你去了起州,會想我嗎?會不會把我忘了,然後……」

「不會。」唐意風目光定在江浮走過的路上。

「真的?」

唐意風沒回。

柳音很委屈地問:「要不,我也轉學。起州是吧,我跟我爸爸說說,我也過去讀,行不行?」

「別鬧了行嗎?」唐意風對她的耐心終於要消磨殆盡了,說完後就掛了電話。

彎月要把兩桶水提在手上,抬頭的時候正好看到對麵樓,江浮趴在陽台上伸出頭笑盈盈地看著他,完了還沖他揮了揮手,像領導下基層視察那樣。

下一秒,江浮被人扯著領子給拽進了屋。

「咳咳——」她象征性地掙紮了兩下,回頭就對視上了許焰那雙要吃人的眼,「謀財害命啊你?」

許焰把手中的暑假作業朝茶幾上一摔,很不高興:「又惹事?」

江浮反駁:「誰惹事了,為民除害那叫伸張正義。」

「你就不能消停一天?人民警察都沒有你忙。忙成那樣,正經事也不見你做一件,你是打算讀第三個高一嗎?再說了,毛尖家那點事,你查清楚了嗎?是你去剪根電線就能解決的?」顯然,那套鬼話應付不了他。

「這叫下馬威,你懂什麼。」江浮繼續狡辯,「算了,跟你說不清楚。哎——」翻了一下許焰給她寫的暑假作業,評價,「可以啊,這筆跡模仿得,雖然隻是神似,不過應付我們老師已經夠了,許同誌今年有進步!」

和這個小區的其他同齡人相比,許焰算是個另類,除了學習沒有別的愛好,被江浮劃歸為書呆子一列。近視眼鏡從200度漲到了500度隻用了半個學期,一個暑假別人都曬得烏漆墨黑,他卻宅得越來越白。就連身高,因為缺少運動,也比毛尖他們明顯矮了一截。

但尺有所短寸它就有所長,相應地,他的成績也能把他們甩出一個銀河係那麼遠。

「這是最後一次。」許焰說,「新學期開始,我讀高三,沒那麼多閒工夫給你寫作業。你自己的學習別那麼不當回事,兩個高一都這麼曠課曠過來,成績爛成這樣,真不知道你留級有什麼意義。」

江浮毫不在意,往茶幾上一坐,撿起出門前吃剩下的西瓜啃了一口,味道不鮮了,又給放下。

「怎麼會沒有意義,讓我終於認識到自己不是學習的料兒不算收獲嗎?」

許焰懶得跟她貧,放完話,起身出門,手還沒碰到門把手,門就從外麵被推開,接著一股濃重的酒臭味撲麵而來。

許焰一抬頭,來人顫顫巍巍地往前走了一步,然後一個不穩直通通地栽倒在他懷裡。

「我的天哪,家姐,您這是又跑哪兒喝酒去了啊?」許焰實在聞不了家嫆身上的味,偏著頭示意江浮快點接手。

江浮慢悠悠地選了一片新鮮西瓜啃完,然後又非常做作地扯了一張紙擦了擦手,這才起身,但沒有接家嫆,而是對許焰指了指客房:「把她送那兒。」

許焰簡直要給她跪了,忍著要被熏吐的強烈不適,連拖帶拽地把家嫆往客房裡帶,快挨到床的時候,家嫆「哇」地吐了許焰一身。

「啊……」許焰直接崩潰,「江浮,你以後再別指望我給你寫作業了。」

江浮啞笑,不接話。

夏季天黑得晚,快七點的時候,窗外還是明晃晃的。

本來已經是桑拿天了,向塘街道東區,也就是起鋼家屬院這一片,正好又趕上整改電路,電已經停了兩天,這幾天幾乎把人熱瘋。

晚上,溫度稍降,小風有一搭沒一搭地吹來,在屋裡蟄伏了一天的人才紛紛出巢。

小區門口保安室裡的毛大爺坐在窗口,手中拿著蒲扇在搖,老掉牙的收音機放著磁帶,裡麵咿咿呀呀,唱的都是江浮聽不懂的戲曲。

看到江浮,毛大爺把蒲扇伸出窗口擋住她,學著院子裡其他孩子:「工哥,物業叫我提醒,說物業費漲了,讓你們補齊剩下的。」

他麵前的桌子上放著一盤鹵花生和一瓶打開喝了一半的小枝江。江浮長臂一伸,抓了一把鹵花生剝開一顆丟進嘴裡:「光知道漲費,服務怎麼不見長啊?」

「這你要去問物業,我就是個看門的,說了也不算呀。」說著,毛大爺又從江浮手中拿了幾顆鹵花生回去,「你奶奶什麼時候回來?」

江浮把手中剩下的全部還回去,眉眼一彎,皮道:「怎麼,想她啦?」

毛大爺臉一臊:「去去去,沒正經的死小孩。」

江浮樂得哈哈大笑起來,剛笑沒兩聲,身邊突然出現一個陰影,以絕對的身高優勢籠罩住她。

江浮心裡莫名發毛,一扭身,抬頭,對視上了唐意風那張帥得根正苗紅的臉。

他換了件白色t恤,沒有過多花色,但設計感很強,下擺處一個低調對勾的logo,褲子是黑色運動褲,兩側邊三道白槓,腳踝處收口,很顯腿長。

他看向她的目光非常淺,或者壓根沒看她。

「表哥,從外麵回來,還是要出去?」江浮習慣性熱情,先開了口。

唐意風用手指鈎了鈎領口,試圖散熱,本來是準備問毛大爺問題,但先回了她:「從外麵回來,要出去。」

好家夥,直接把問號變句號來了一遍。

怕江浮智商不夠,聽不懂,實際上她真沒懂,他解釋:「出去買點東西,沒找到超市。」

這位首都同胞肯定不知道小城市的超市並不是遍地開花,出門要靠點兵點將,點到哪一家就去哪一家。

也真是為難人家來體驗生活了,江浮瞬間雷鋒附身:「早說嘛,走,我跟你說去哪兒買。」

毛大爺叫住江浮:「工哥,順便幫我帶兩節電池回來,收音機快帶不起了。哎,給你錢。」

江浮沒接毛大爺的錢,領著唐意風出了小區大門,站在岔路口,給他指:「你往前直走五百米,出了……」

驚人相似的話鋒,唐意風莫名想起了白天那個九曲十八彎,彎到沒朋友的問路,打斷:「如果太遠的話,我還是打車去吧。」

江浮一臉「你讓我說完行不行」的表情:「出了巷子,就到了呀。」

唐意風:「……」

江浮機靈,哈哈一笑,算是打破尷尬:「我帶你過去吧,正好幫毛爺爺買電池。」

唐意風禮貌拒絕:「不了,我自己去。」想了一下,「電池,我買。」

「那怎麼行,他是我毛爺爺又不是你毛爺爺,」她腦子裡靈光一閃,沒正行,「還是說,表哥你覺得我的就是你的?沒看出來,原來你是悶騷型的呀!」

唐意風:「……」

兩個小時後。

眼皮上有道光打來,家嫆皺了皺眉頭,忍著強烈的不適睜開眼。離床不遠的椅子上,江浮盤著腿坐在上麵,拿著手電筒,開開關關,沒完沒了。

「有病!」

家嫆咒罵了一聲。

江浮沒在意,將手電筒放在桌子上,把剛買回來的胃藥朝她扔過去:「沒熱水,飲水機裡給你接點?」

家嫆撐著坐了起來,昏暗的光線中,能看到她一臉的滄桑和倦怠,被酒精腐蝕過的大腦還混沌不清,眼窩深陷,蘋果肌下垂嚴重,蒼老程度遠遠在這個年紀該有的狀態之上。

即便如此,她也絕不允許小輩們叫她阿姨,不允許江浮叫她媽,要喊她姐。江浮特別好奇她是哪裡來的自信。

「家自信」在手電筒的光下看了一眼說明書,從錫紙中摳了幾顆藥出來,直接放進嘴裡,就著唾沫咽了。

「你奶奶什麼時候回來?」隔著一道門,家嫆不耐煩地問。

江浮接水回來:「你管我奶奶什麼時候回來乾什麼?」

家嫆還醉著,沒多少耐心:「找她拿錢啊!今年的贍養費,一分都還沒給我,是打算讓我喝西北風?」

「啪!」

江浮把水杯往她床頭櫃上使勁一拍:「要點臉行嗎?」

似乎是習慣了母女倆之間的對話方式,家嫆麵不改色,除了有點頭暈,邏輯還是清晰的:「我怎麼沒臉了?當初跟江河離婚的時候,說得清清楚楚,贍養費要一直給到你十八歲,你現在離真正滿十八歲不是還有好幾個月嘛。」

「贍養費是養我,不是養你。再說,作為我的監護人,你有管過我一天?都離婚了,有事沒事你老往這裡瞎跑什麼?」這話她對家嫆說過無數次,卻也無數次表現出了它的蒼白和無力。

「你也知道我是你的監護人,既然是你的監護人,那贍養費肯定得給我保管啊。往這裡跑怎麼了,你當我願意來啊,你奶奶要是能自覺點,及時把錢給我打過去,我能來嗎?我告訴你,就是有人求著我來,我都不會來,又不是金鑾殿!還有吃的沒?」

「沒有。」

江浮順便拿走了放在她床頭的那杯水。

這時,客廳外響起敲門聲。

來不及把手中的水放下,江浮直接跑過去開門。

悶熱的夜風擦著樓道水泥地撲麵而來,門口站著的人,輪廓乾淨利落,擋住了江浮麵前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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