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乘風歸10:放逐之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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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的聲音顫抖著。「但是我們不能陷在過去的泥沼中,我們剩下的日子還要繼續過下去。」

莎瓦咬著下嘴唇,挺直了身板,就像是要擋住身後任何膽敢詆毀他們選擇的人。

亞撒從眾人的注視中轉過身。他麵向推事坐下,身下的圓凳發出嘎吱聲。

「已經有了那麼多死亡,我不忍心放任不管,我們給她擦洗乾淨,收留了她。」

推事麵無表情地點點頭。

銳雯看到推事在仔細打量自己身上的衣服和褲子,想象著去掉鐐銬。

她知道推事正在想象的畫麵,她自己已經想過許多次了。

這套衣服是老婦人給她的,是一套年輕男子的衣服,身高應該比她高一頭,也許他有著莎瓦的微笑或者亞撒的慈眉善目。

對於銳雯來說,這衣服時刻提醒著她的軟肋,這麼多年來她始終信奉著諾克薩斯的力量,出生入死。

然而銳雯卻接受了他們承載希望的微薄饋贈,穿上這身衣服,融入了一個已然破碎的家庭。

老伯繼續說道:「她恢復了體力以後,要求到田裡乾活,我和我老伴都老了,我們很高興有她幫忙。」

「你和你的妻子就不怕送命嗎?」

「這個姑娘不想和諾克薩斯再有什麼瓜葛。她憎恨諾克薩斯。」

「是她這麼對你說的嗎?」

「不!」

「她並沒有說起自己的過去。莎瓦曾經問過一次,但是她什麼都沒說。我們發覺問起這個她很痛苦,所以就沒再問。」

「如果她什麼都沒說,那你是怎麼得知她對自己祖國的感情的呢?」

亞撒老伯抹了一把老邁的雙眼。

銳雯看到他愁容滿麵,似乎剛剛的話輪不到他來說,他突然意識到周圍還有其他人在聽,加快了語速。

「發燒時的夢話,推事…」他說道。

「她來的那天晚上,某種屬於她的東西,她極為珍視的東西,被破壞了。所以她在咒罵諾克薩斯。」

「你知道她當時說的是什麼嗎?」

「我應該沒猜錯,推事。」老伯慢慢地點頭。「她的劍柄和劍鞘纏在一起,我看到那把劍是破碎的。」

銳雯以為那天在穀倉裡看到她的隻有那隻捕鼠的肥貓。

一些人開始低聲嘲笑起諾克薩斯的武器質量。

「得知這一信息以後你做了什麼,孔德老爺?」

「我把劍拿到了神廟。」

推事扭過頭,目光沿著獵鷹鋒喙般的鼻子俯視老伯。「打算作甚?」

「我希望祭司們能修好它。如果這把劍能重鑄,她也能擺脫一些過往的鬼魂。」

這句話讓在場的人群立即爆發,但老伯始終看著銳雯和她雙手上的鐐銬。

「我希望她能在當下獲得一些平靜。」

「謝謝你,孔德老爺,感謝你向本庭提供的證言。」推事說道,冷峻的眼神讓人群靜了下來。

「你的發言結束了。」

她看了一眼鋪展開的羊皮紙,然後麵向庭吏。

「呈證物。」

銳雯看到兩名神廟祭司抬著一個巨大的木托盤,上麵垂下薰衣草色的褶邊布,小心翼翼地放在推事麵前的桌子上。

一位祭司邁步上前,他的木質肩甲和月匈甲邊緣精致的凹槽是更高位階的象征。

「亮出來!」推事說道。

祭祀撤掉了薰衣草色的蓋布,展露出比兩個巴掌並攏還寬的劍和劍鞘。

劍鞘外麵刻著厄-諾克薩斯語的粗糙筆畫。

與艾歐尼亞文字的柔美線條相比,這棱角分明的生硬筆觸顯得格外突兀。

但推事們的注意裡不在劍鞘和銘文,而是劍刃本身。

如此厚重的劍,即使對於這位訓練有素的神廟祭祀來說,光是舉起來就讓人擔心會折斷胳膊,所以更難想象麵前這雙鐐銬中的苗條手腕是如何揮舞它的。

的確,就連銳雯自己,第一次看到它的時候也是同樣的想法。

如今,這不再是一把完整的劍,它被殘暴地打碎成許多段,就如同一隻怪獸的巨爪割裂了金屬的血肉。

其中有五塊最大的碎片,每一塊都足以單獨拿來取人性命,而現在呈在艾歐尼亞的綢緞之上,即便殘破不堪,也依然讓人望而生畏。

推事看著銳雯說道:「這把武器是屬於你的。」

銳雯點了點頭。

「我看以現在這種狀態,要用它戰鬥有點困難…」推事自言自語道。

人群中傳來幾聲竊笑。

一旁的祭司不安地說:「這把武器附有魔能,推事。諾克薩斯人在劍上施了魔法。」

他的語氣裡滿是嫌惡。

銳雯不知道推事是否在聽祭司說話。

推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視線仔仔細細地在劍身上掃來掃去,直到發現了銳雯最不願麵對的那個角落,那個銳雯一直在尋找的空缺。

推事的鷹鈎鼻抽動了一下。

「劍上少了一塊。」

一位年輕的神廟堂役在議會大廳前方緊張得發抖。

「堂役,這個武器是孔德老爺呈給神廟的嗎?」為首的推事問道。

「是,推事。」

「就是你向本庭報案的嗎?」

「是,推事。」

「你怎麼知道我們會對這件武器有興趣?」

銳雯看到堂役在長袖上揩了揩手上的汗,他的臉色煞白,好像隨時都可能暈倒,或者吐到石頭地麵上。

「堂役?」推事催問道。

「我是洗骨工,推事。」年輕人的聲音戰戰兢兢,他的雙手就像燃盡的蠟燭一樣無力地垂下。

「長老們的遺骨,他們的屍體被天葬以後,我收回骸骨然後進行處理。」

「我知道洗骨工的職責,堂役。這和武器有什麼關係?」

「一樣的劍。」

推事臉上浮過短暫的疑惑。

同樣的茫然也掛在所有人臉上,大家麵麵相覷,不知所雲。

而銳雯卻感到一種不安漸漸爬上心頭。

「當我處理素馬長老的遺骨的時候,我是說在他死後,給神廟。」堂役語無倫次,讓許多人無法理解。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從長袍的兜裡掏出一個綢布包,然後開始用纖細的手指解開繩結。

他從包裡拿出了一個金屬碎片,舉了起來。「這塊金屬,推事。和斷劍是一樣的。」

堂役急忙從自己的位置跑到推事麵前。她從他手中接過碎片,捏在指尖仔細翻看。即使從很遠的地方看,這塊金屬也和斷劍非常類似。

銳雯無法呼吸。

這是她曾經辛苦尋找的碎片,但最終放棄了。現在它即將拚湊完整,點亮她腦海中被遺忘的黑暗角落。

她背負的罪孽曾被深深埋藏起來,現在終於即將重見天日。

銳雯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她橫下一條心,硬著頭皮等待命運降臨。

「你在哪找到的這個?」推事問。

堂役清了清嗓子。

「在素馬長老的頸椎骨處。」

議會大廳發出一聲喘息。

「你之前怎麼不呈交上來?」推事的目光緊鎖在她的目標身上。

「我來過,」堂役說道,眼神極力想要躲避站在斷劍旁邊的那位祭司。

「但師父說它無關緊要。」

推事的視線可絲毫不需躲避那位祭司。

「你來…」她命令道,她將那塊金屬碎片交給了祭司。

「和其餘的部分放到一起。」

祭司瞪了一眼堂役,但還是接受了命令。他走向銳雯的斷劍,在最後一刻轉過身對推事說:「推事,這件武器上附了黑魔法。我們不知道這塊碎片會帶來什麼。」

「遵照執行。」推事的語氣不容置疑。

祭司回過身。

議會大廳裡的所有眼睛全都在屏息注視,他將那片扭曲破碎的金屬放在了緊靠斷劍尖端的地方。

那把武器安靜地躺著。

推事輕輕地出了口氣。

然而銳雯卻始終都在看著老伯和他的老伴,她知道他們的希望就要被辜負了。

她一直都太脆弱不敢接受,不敢相信這世界對於如此殘破之人還存乎憐憫。

他們所希望的無罪判決轉瞬即逝,而這個瞬間最令她痛心。

銳雯痛心的原因是因為她知道,他們心中關於她的一切美好信念都將在下一個瞬間破滅。

關於她過去的真相比任何刀刃都更加鋒利、更加痛苦。

銳雯聽到她的劍開始轟鳴。

「這很危險…」她大叫出來。

她努力想要讓自己的聲音蓋過大廳裡的嘈雜,她努力想要擺脫束縛。

「你們必須仔細聽。」她的聲音越來越大。

現在所有人都能聽到並感覺到,村民們驚慌失措,你推我擠地想要後退。

推事立刻站了起來,她的雙手伸向斷劍下麵的木質桌台。

桌子的邊緣開始生長並彎曲,木質間萌發出新的枝條將武器纏繞起來,但銳雯知道它的魔法無法被限製住。

「大家快趴下!」銳雯大喊道,但巨劍的轟鳴淹沒了她的聲音,淹沒了所有聲音,這把武器開始發出一種刺耳的音調。

突然之間,符文的能量爆發出來,夾雜著破碎的木屑。一陣烈風將所有站著的人推倒在地。

人們趴在地上,仰臉看向銳雯。

銳雯的嘴唇冰冷,臉頰燥熱。

她腦海中的鬼魂,她深埋起來的記憶,現在全都噴湧而出,歷歷在目。

她手下的戰士,她的兄弟姐妹。

他們甘願為了帝國的榮耀犧牲自己,然而她卻害了所有人。

她用諾克薩斯的旗幟帶領將士們,這麵旗幟曾向他們承諾過家園和意義。

但到了最後,他們全都遭到了背叛和遺棄,所有人都被戰爭殘害殆盡。

現在這些鬼魂與活人站在一起,被巨劍的魔法掀翻在地的旁聽者們開始慢慢站起來,但銳雯依然還留在很久以前的那個山穀中……

她無法呼吸,死亡堵住了她的口鼻。

不,這些鬼魂都不是真的!!

銳雯看到了亞撒和莎瓦,他們也在看著她。兩個殘魂站在他們身邊。一個擁有老伯的眼睛,另一個擁有莎瓦的嘴。

那應該是他們的兩個兒子吧……

老兩口相互攙扶著站了起來,對周圍的昔日亡魂視而不見。

「黛達…」老婦人說。

銳雯無法壓抑自己的負罪感和羞恥。

「是我乾的…」

銳雯的嘴唇說出了空洞的話語。

她將接受自己的命運,任由這群人擺布,她會讓他們完成審判,然後為自己的罪行受罰。

「是我殺了你們的長老…」

她對所有人說。她幾乎無法呼吸,刺耳的自白充滿了整個大廳。

「我的雙手沾滿罪孽…」

「我殺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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