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鴻雁於飛,肅肅其羽(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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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起卡,出去到街角的甜品屋買了一盒香草冰淇淋,狠狠款待了下自己。她現在是有錢人了,是不是?

香濃的冰淇淋入口,如絲般迅即滑了下去,味蕾舒服地嘆息。

在這個世界上,你就得承認錢是好東西。有了錢的插入,再復雜的事也會變簡單,再濃厚的情感也能變稀薄,再深的印跡也能抹乾淨。

何必去糾結?何必裝清高?何必要留戀?讓一切雲淡風輕,船過水無痕。

午飯呂姨做得非常的清淡,諸航多吃了點。飯後,唐嫂和呂姨午睡了,她陪小帆帆。

小家夥睡多了,人很精神,呀呀的像是和她在聊天。

她刮了下他的鼻子,想起唐嫂講小孩鼻子不能刮太狠,不然以後是個塌鼻子。男生的鼻梁高挺,才會讓麵容有立體感,那才叫帥。她就輕輕刮了他一下下。

「卓逸帆,」鼻子一吸,她暗罵自己沒出息,心中居然酸酸澀澀,「我叫諸航,諸子百家的諸,航行的航,我們倆朝夕相處十一個多月,應該算是好朋友啦!以後在街上遇到,要對我有禮貌,稱呼什麼無所謂。嗯?」

小帆帆咕呀咕呀的嚶嚀。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送君千裡,終有一別。你乖乖呆著,送就免了。再見嘍!」嬰兒皮膚嫩,不敢親太狠。她抓起他的小手,用力吮了下,還咬了一口。

小帆帆嘴直扁,哈,他曉得疼了。

「小帥,祝你風華絕代,你祝我前程似錦。」她啵地送去一個飛口勿,替他掖好被角。

「唐嫂,帆帆醒了。」她叫醒唐嫂,這才回房。

就一個包,提著非常方便。出門時,院中沒有一個人。分離總有點傷感,她就不把別人的心擾亂了。

她給首長留條了。

不當麵辭行才能別得輕鬆。真是不知該怎麼表達,她說這些日子承蒙照顧,他又會講讓你委屈了。

就是把刀擱她脖子上,她也不是個肯委屈自己的人。真的不委屈,隻是意外多了點,結尾差強人意。

門口那條大道落葉繽紛,都初冬了,樹葉還密得陽光透不進來。她走得很慢,以前都沒好好欣賞過小區的景致。這小區的設計過於硬線條,沒有多少居家的小溫馨,但非常大氣。也許這就叫經典-----過個幾十年也不會太落伍。

我行我素,老牛慢步。

站崗的小士兵目光如炬,握槍的手在北風中有點發青。她好同情地向他們致禮----少先隊禮。

小士兵熱血上湧,雙臂哆嗦。

她咧咧嘴,揮手離開。

不是周末,又不是節假日,去南京的火車票很充裕。她買了張晚上七點的,動車組,到南京是午夜。順便回程的也買了,後天早晨的。花了這麼多車資,至少要飽覽下南京的市容。別人問起時,千萬不能像個白癡。

唉,撒一句謊,就必須用百句話來圓。

火車站對麵有一排的小吃店,有家麵館看上去頗乾淨,點了碗蓋交麵充當晚飯。在首長家,飯來張口,這種日子不會有了。等麵條的時候,把南京的手機卡換上北京的卡。

短信有幾十條,監聽、房產、股票投資、一夜情等等的垃圾短信,不看了,統一刪除,同時把通話記錄也一並清理。

七點的初冬,暮色很濃了。進站前,行李先安檢,隊伍排得很長,她在隊伍尾端,無聊時隨便掃視。

街邊,一輛摩托車停了下來。開摩托車的男人不太高,屬於三級殘廢,壯壯實實的,穿了件風雨衣,頭上戴著個大頭盔。不一會,一個妙齡女郎跑過去,男人遞給她一頂頭盔,她跳上後座,圈住他的月要,臉貼上他的後背,車絕塵而去。

諸航握著包包的手指不禁握成了拳,倒吸一口冷氣。

那男人是姐夫駱佳良。

她希望是一個身高和體型與姐夫相似的人,可是那車,那車牌號,她不能自欺欺人。

駱佳良有個怪癖,對6和8這兩個數字有點偏執的喜歡。摩托車買好,去辦牌照,他找了許多人,才辦下尾號為8866的車牌,當時,他很是得意了一下。

諸盈沒好氣瞪他一眼,說他俗到骨子裡了。

他嗬嗬笑,圖個吉利唄。

這樣的車牌,瞟過一眼就記得了。

諸盈身高168,駱佳良隻有160。諸盈工作必須穿高跟鞋,與駱佳良站一塊,足足高出一大截。諸盈是南大畢業的,後來在北京找的工作。駱佳良也算本科生,民辦大學的本科,幸好考上公務員,這幾年混得還算順利,現在是辦公室主任。隻是他這個單位是專業局,那些工程師雖然沒有職務,個個手裡都有幾項專利,不能得罪。上麵又是領導,更不能忽視。回到家,麵對的又是漂亮能乾的妻子。於是,他見誰都點頭哈月要。久而久之,背有點佝。

這樣其貌不揚、能力平平的男人,娶到諸盈,讓許多人都不解。爸媽也愕然,當時還非常小的諸航也不喜歡駱佳良。他第一次去她家,她擋在門外,怎麼也不肯讓他進。她那麼美的姐姐,應該是英俊卓爾的男子才能相配。

可是諸盈鐵了心要嫁他,甚至不惜與爸媽翻臉。直到梓然出生,爸媽才勉強接受了駱佳良。

他這人到不記仇,滿腔熱情地對待諸家的人。諸航到北京上學,他比諸盈還疼諸航。

他的同事們愛拿小姨子開葷色玩笑,平時老好人似的他一本正經地說道:「這個不能瞎說,我家航航是個孩子呢!」

「餵,你到底走不走?」排在諸航後麵的旅客催促道。

諸航愣愣地往前挪動,渾身發冷。

姐夫有外遇了?她無法相信。她總覺得姐夫有了姐姐,睡著也會樂醒的。他沒有出軌的條件和自信,他所有的愛都應該不留點滴地給姐姐。

上了火車,諸航仍然回不過神。

她猶豫了下,給諸盈打了個電話。

「呃,現在用這個卡了?」諸盈問道。

「嗯!姐,我工作辭了,房子也退了,後天回北京。」她把列車班次報了下。

「好,我去接你。你就住我家復習,今年春節別回老家,爭取一次通過雅思考試。」

「不了,我在,會和梓然吵架的。我同學租的房子大,我住她那邊,她也要考雅思,正好一起復習。姐,你在乾嗎?」

「你回來再說吧,我在幫梓然檢查作業。」

「姐夫呢?」

「他今天有應酬。」

「喔!」她欲言又止。

動車組的車廂很潔淨,也很安靜,旅客們有的在上網,有的在看書、聽音樂,有的在假眠。她鄰座是個文藝青年,令人毛骨悚然,他在看本詩集。

側過身,發覺他正在看一首叫做《腹語術》的詩。

我走錯房間

錯過了自己的婚禮

在牆壁唯一的縫隙中我看見

一切行進之完好他穿白色的外衣

她捧著花儀式

許諾親口勿

背著它:命運我苦苦練就的腹語術

舌頭那匹溫暖的水獸馴養地

在小小的水簇箱中蠕動)

那獸說:是的我願意

她怕詩歌,比文言文還要怕。文言文還能追根尋跡,詩歌完全是不知所雲,見仁見智。

但這首詩,卻讓她不寒而栗。

詩很有畫麵感,故事性也很強。是她敏感過度了麼,她在這詩中讀出誰都不是誰的唯一、沒有任何人是不可替代的感覺。你若轉身,必有人走來。演出要繼續,a角缺席,b角粉墨登場,觀眾同樣掌聲如雷。

憑什麼篤定人心不能變?

手機在口袋中叮咚叮咚作響。

是莫小艾,長長地喘了口氣,「豬,你可開機了。」

「想我了?」她捂著嘴巴,不驚動鄰座讀書的人。

「恨你差不多。馳騁網遊公司老總要請你吃個飯,你什麼時候回北京?」

「啥時候打給你的?」

「昨天。」

她嗬嗬笑,不敢提自己已經見過那老總一麵。「我後天到北京,到時我約他。」看來,她的設計方案是通過了。「對了,你那兒能擠個人嗎?」她真的不想住在姐姐家。她一去,姐夫就會和梓然擠小床,把大床讓給她和姐姐。

莫小艾支支吾吾的。

「你有情況?」她嗅出點不明氣息。

「我----談了個朋友,他有時會過來看我。你要不介意,就過來吧!」

她很介意好不好?

「那我另外想辦法。」色欲熏心的損友,哼!

「我幫你留心下房子。」

「不用了。」匆匆收線。原先住的四合院沒有退租,住是能住的。隻是住在那兒,怎麼交待肚中的小帆帆哪去了呢?她可不願再欺騙善良的人民。

頭疼!

南京在下雨,不見得比北京暖和,空氣潮濕陰冷。在火車站附近找了家錦江之星住下,洗了個熱水澡,然後埋頭大睡。醒了之後,發覺都是午飯時分。出去吃東西,一眼看到一麵大大的湖泊,湖中有船,有袖珍的小島,不要問了,這就是玄武湖。

雨已經停了,她買了張南京地圖,抓緊時間去了趟中山陵,沒有爬到最上麵,在中間就折回,然後匆匆去雨花台、美齡宮、夫子廟、秦淮河轉了一圈,晚上十點多才喘兮兮回到賓館。

火車是隔天早晨十點的,她起了個早逛玄武湖。遊湖坐船,那種六人的,十五元一張,不算貴。

湖麵上有點小風,吹在身上涼嗖嗖的。一艘大的遊船劈波斬浪迎麵駛來,她坐的小船被波浪推開幾米。

同船的遊客說那樣的船隻隻提供給貴賓,裡麵肯定有重量極人物。

她腹誹著,不平地瞪過去一眼。

「小諸?」遊船的甲板上,一個中年男人愣住了。

她把臉轉向一邊,假裝看湖心的波紋。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沒看見,好不!世界是大是小,和她沒關係。

「那人是不是叫你?」其他五位遊客是一塊來的,沒人姓朱(諸),船老大說他姓楊。湖中心又隻有他們這隻船。

「我不認識。」她沮喪地又想抓頭。

大船很快就駛遠了,她這才放寬心情吹風遊湖。

他們買的是一個小時的鍾點,船老大盯著時間呢,轉了一圈,就往回開。

碼頭上,早有人在等候著,笑吟吟地遞上手機,「紹華和你說幾句話。」

仁慈的上帝,這就是所謂的天網恢恢麼?

要不是後麵是湖,真想掉頭走開。她恨恨地接過手機,擠出一絲假笑:「謝謝小姑夫。」

晏南飛默契地擠擠眼,「不要謝,這隻是巧合,是不是?」

首長的聲音很平靜。「南京冷不冷?」

「不冷。」頭皮發麻,不辭而別是不道德的。

「帶充電器了嗎?你看下,你的手機沒電了。」

她汗顏,低頭認錯,「那----那個我換了手機卡。」他找過她?不都講清楚了,唉,難道是她的意思表達不夠直白?

「方便告訴我號碼嗎?」

她無膽拒絕,老老實實報出十一個數字。

「帆帆昨夜吐奶,鬧到淩晨才睡。我似乎有點感冒,該和他隔離個幾天。這個周日,我要去蘭州軍區出差幾天。」

她默然。

「諸航?」

「在呢,在呢!」

「那個賺錢的工作合同給你了嗎?」

「還沒有。」

「過來時,我找律師幫你看看。然後我和你一塊去簽合同。」

人多力量大?「嗬,你挺忙的。」碼頭上,遊人越來越多,晏南飛還在一邊等著,她想收線了。

「這個時間我抽得出來。好了,和小姑夫去吃點東西!晚上見!」

「不見的,我----回姐姐家。」聲音輕的,仿佛風一吹就掠過了。

「住幾日?」

「沒有幾日。」

「嗯,那好好陪你姐姐,我給你打電話。」他先說了再見。

接著,她的手機「咚」地一聲,有短信發過來,「諸航,我是卓紹華!」他知道她記不住他的號,預先知會一聲。

他們之間,因為小帆帆,兩根平行線生生打了個結。在前天,她提著包走出軍區大院時,她以為那個結,她已解開。現在,他重新又把那個結係上了。

她真是猜測不了他的用意。她能猜測的是,從現在起,她的行動被掌控了。

晏南飛三天前來南京主持個會議,今天會議結束,主辦方安排參會人員遊覽市區風景,第一站就是玄武湖。他在南京讀過四年書,南京的角角落落早踏遍了,沒什麼興趣故地重遊,卻推卻不了負責安排的黎珍的盛情相邀。

黎珍是他的大學同學,十多年不見。

他把諸航介紹給大家,一說是內侄媳婦,所有的人都麵麵相覷,迅速噤聲。晏南飛大舅卓明是誰,全中國沒幾個人不知道。內侄卓紹華,為人低調,卻掩不住光芒四射。

黎珍反應最快,忙熱情邀請諸航一同隨組遊玩。

「我十點二十的火車。」諸航婉言謝絕。

「那我們現在去吃個午飯。」黎珍隨機應變。

九點半就吃午飯,太誇張了。諸航啞口。

晏南飛笑笑,代諸航道了謝,請黎珍幫他也買張十點二十的火車票,他陪諸航一同回北京。

然後,他把黎珍一行打發走了,他問諸航想吃什麼,諸航隨手一指:「肯德基吧!」

泄憤地點了大號的漢堡、大份的薯條、大杯可樂、大碗芙蓉湯,眼角一揚,側過半個身子。和長輩一起,當然沒有晚輩付款的道理。

晏南飛笑容可掬地問道:「要不要再來份聖代?」

「好啊,我要草莓的。」不吃白不吃。

晏南飛掏出票夾付款,讓她找張桌子坐下,他等食物全了,再過去。寵溺的語氣完完全全當她是一小孩兒,想撒個潑都沒理由。

諸航悶悶地坐下,啃噬著指甲。

「沒吃早飯?」晏南飛瞧著諸航鼓起的雙頰,直咧嘴。

諸航眼都沒抬,「喔!」

「原來真有產後抑鬱症一說。」晏南飛招手,請服務生給他倒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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