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洵有情兮,而無望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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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班延誤了整整一個小時。

成功第一個坐上擺渡車,二十分鍾後,在空姐恬美如水的眸光中,他麵無表情地走進了頭等艙。他現在實在沒有心情表現出紳士的翩翩風度。

後天,上海有個生殖學方麵的會議,他受邀出席。會議是明天報到,他提前一天,是想先去看看成瑋。成瑋調去上海工作後,就沒回過京,一直說忙,今天巴黎,明天米蘭的。成夫人不放心,整天嘮叨個沒完,他聽得耳朵都生了繭。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寧檬也在上海出差。

成功和寧檬默契地定位兩人的關係是間接朋友。她是某隻豬的蜜友,他是卓紹華的哥們,自然的,兩人也不算外人。先前,他謹守著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原則,對寧檬保持著距離。諸航出國後,有天,在酒吧遇到她,他發覺還怪想念她的,於是,就有了一個不算約會的約會。漸漸的,兩人見麵的機會就多了。但也沒有特別的進展。兩人奉行禮尚往來,成功請寧檬一次,寧檬就請回一次。不過,成功帶寧檬去的都是北京城內的高檔餐廳,寧檬帶成功去的則是簡約場合---肯德基、必勝客、星巴克、永和豆漿等等。偶爾,朋友們聚會,他們也會帶上對方。兩人玩得很歡,玩得很有分寸。這樣的相處,真是沒什麼負擔。不需要承諾,不擔心明天。

寧檬過生日,成功帶寧檬去商場選禮物,寧檬拒絕,我倆又不是男女朋友,送什麼送呀!成功扌莫扌莫鼻子,笑了笑,他假裝沒聽出寧檬的弦外之音。晚上,兩人一起吃了西餐,開了車去郊外吹吹風,然後就送寧檬回家、道晚安。成功等到寧檬公寓的燈亮了,又盯著手機有半小時,確定沒有來電和短信,才開車離開。

這夜,成功睡得不太香。天亮後,他對著窗外發了會呆。誰說過,一個人如果會發呆,那說明他的心裡還有一塊純淨的地方。要是他有,是留給誰的呢?

「飛機為何還不起飛?」成功不耐煩地問空姐。時間又過去半小時。

空姐朝他身邊空著的座位看了眼,道歉道:「還有一位乘客剛剛安檢好。她也是頭等艙的客人。」

成功朝後麵看了看,冷笑道:「他到是個幸運兒,遲到一個半小時,還能趕上飛機。」

空姐紅著臉:「真的很抱歉。請問,你要來點什麼?」

成功聳聳肩,閉上眼睛,「我想要飛機現在就起飛。」

道理上、經驗上,成功自認為對女人是非常了解的。諸航曾調侃他:你就是新世紀的香帥,流氓中的貴公子,友也女人,敵也女人,還靠女人吃飯。他氣得直喘,卻拿那隻豬沒辦法。

女人們出現在他麵前,大部分的時候,是柔弱的,她們是病人,有求於他。有些則是嬌媚的,因為他的家境,刻意討好於他。他總是能一眼看穿她們的心,所以應付起來,從不費力。

寧檬的心長什麼樣,似乎藏得很好,他給激出了幾絲興趣。人生,不就是一場歷險麼?

「對不起,對不起!」呼哧呼哧的氣息,以至於說得有點結巴。

成功懶洋洋地睜開眼睛,倏地一愣。他沒看見過一個人汗流得真像下雨樣,密密的雨簾後,露出張怯生生的小臉,一雙戰戰兢兢的眸子直直地盯著他。身上的白襯衫汗濕地貼著皮膚,可以清晰地看到裡麵的文月匈是紫色的。她一手提著繡著卡通圖案的布製挎包,一手拎著套黑色西服。

這是要去奔喪?

「對不起,我是兩個小時前才接到出差的通知。經理說她有事,來不了上海的訂貨會,她把機票往我手裡一塞,讓我代替她。我一看時間,就急了,說我趕不上。我也沒出席重要場合的正裝。經理說,她隻負責交待工作,其他的事不歸她管。我查了去上海的火車票,三天後的都售完了。我向朋友借了套西服,抱著試試的運氣來機場的。如果錯過了航班,我就死定了。沒想到,飛機還在,我謝謝大家一直在等我。」

很標準的九十度鞠躬禮,然後繼續可憐兮兮地看著成功。

成功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指指她的後麵,「這位小姐,你能別擋著乘務長的道麼?」

女子回過頭,驚慌地瑟縮了下,又是一連串的道歉。

乘務長掩飾住眼中的厭煩,微笑地幫她把挎包和西服放上行李架,「小姐,請回到你的座位上,係上安全帶,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

女子喔了一聲,忙坐下,扭頭看隔壁的成功。成功眉心打了個結,明白地表示沒有交談的欲望。

「我沒坐過頭等艙,有什麼特別要注意的麼?」女子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氣,還是問了下。

「閉上嘴巴!」

機身一陣強烈的震盪,巨大的嗡鳴聲響起。女子當真緊緊地閉上了嘴巴。過了一小會,她驚慌地又看了過來,「飛機撞上什麼東西了麼,是不是鴿子,會不會從天上掉下來?」

成功頭向後仰去,今天,他也很幸運,遇到個活寶。「放心,它還在地上爬著呢!」

女子勉強擠出一絲笑,「真的嗎,那就好!我有恐高症,遇到緊急情況,就特別愛說話。以前,我坐過飛機的。有次,把我同學的胳膊都掐青了」

「不要抓住我的手!」成功冰著個臉。

女子羞愧地低下頭,收回手,緊緊地抓住椅背。

機身又是一陣巨烈的晃動,身子陡地一輕,心失了重。

飛機上天了。

成功看見女子嘴唇抖得厲害,她抬起頭,大口地喘著氣,臉色又緊張又蒼白。「一定是海拔太高,腦子有點不聽使喚,我控製不了自己。」

「你數數好了!」成功沒好氣地說。

「好,先數幾?」

成功撫了撫頭發,來分離自己的情緒,不然,他擔心自己會咆哮。

「想數幾就數幾!」

「可是我不記得我數到幾了。啊,飛機斜了,它在往下掉」

成功瞪著頑強而又勇敢地伸過來死拽住自己手臂的那隻手,呼吸也不平穩了。

「我走的時候都沒給我爸媽打過電話,機票也是臨時改簽的,如果我死了可能都沒人知道我是誰。我叫單惟一。單是多音字,用作姓時,它讀shan,不是簡單的單。我是江西南昌人,我家的名聲在當地不太好啊!」

「小姐,請你安靜點!」成功甩了幾次,都沒甩掉那隻手,覺得自己也快控製不了了。

「我不是小姐,我是個打工妹。」單惟一強調道。「我在天津讀的大學,化工專業,同學說北京機會多,畢業後我就來了北京。不知道為什麼,屬於我的機會卻很少。我送過外賣,賣過房子,在肯德基做過清潔工,現在這份工作是半年前找到的。說是市場部的銷售助理,其實就是個打雜小妹,影印材料,倒茶買便當,接電話發傳真經理她並不是有事去不了上海,我在洗手間不小心聽到她的電話,她和一個男人約了去大連度周末,那個男人不是她老公」

「好了,可以鬆開你的手了。」成功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

飛機升到了理想高度,平穩飛行,舷窗外,藍天白雲,斜陽如畫。

單惟一茫然地張著嘴巴,「我們安全了?」

成功沉默地掰開她的五指,長長地籲了口氣。

兩位空姐推著餐車,開始派送飲料。

成功要了杯礦泉水,他沒什麼說話,但他覺得特渴。單惟一遲疑了半天,要了一聽雪碧。

空姐拿著杯子的手停在半空中,「一聽?」

單惟一用舌頭舔了舔嘴唇,拿眼偷偷看成功,「我不喝別人喝過的杯子。」

「我們的杯子每使用一次後都會消毒。」空姐笑得有點冷。

「我知道,我知道。那我什麼都不要了。」

又是那樣笑得小心翼翼,仿佛很無辜,仿佛很體貼,成功一雙俊目倏地眯了起來。

空姐以為是自己惹惱了成功,撇撇嘴,說道:「你是頭等艙的客人,我們當然會服務到讓你滿意。」遞過去一聽雪碧。

單惟一並不傻,聽得出空姐語氣中的譏誚,這下更尷尬了,可到了這份上,她又不能不接。

餐車推去經濟艙,她就拿著那聽雪碧顛來顛去,僵硬地兀自微笑著。

「我並不是無理取鬧,」她對成功解釋道,「我也沒潔癖。我曾經和我同學合用過一個杯子,後來她和我哥交往。我哥背著她還喜歡上另一個女孩,她把杯子打破,捏著瓷片,告訴我她要自殺,還好哥哥趕回來製止住她就這樣,我心理你懂嗎?」

成功不懂,他知道自己外表俊美,笑容迷人,很招女子青睞,但從來不知自己有做知心哥哥的潛質。

「嗬嗬!」見成功沒回應,單惟一訕訕地笑,隨手拉開了雪碧上方的吊環。

成功想阻止已來不及了。

電視直播f1方程式賽車時,常有這樣的鏡頭,車手歷盡艱難,從強敵之中奪得了冠軍,一群人站在得獎台上,拿著個特大號的香檳,在手中上下搖晃。

噗地一聲,雪白的泡沫噴薄而出。

接機處,寧檬像優雅的禮儀小姐,娉娉婷婷地立著,笑靨如花。

站在她身邊的兩個女子,在成功那張俊臉一出現時,不約而同地失聲驚呼:哇,帥哥!

女人都是虛榮的,這麼帥的男人隻朝自己走過來,目光裡隻放著她,寧檬不免有那麼一絲飄飄然。

等人走近,她樂了,「你這是想濕身誘惑誰呀?」成功上身濕漉漉的,「兩點」很清晰。

成功扯了扯襯衣,齜著兩排白牙,「誘上誰就是誰。」眼角的餘光捉到始作俑者排在等城鐵的行列中,耷拉著肩,朝他心虛地笑,然後急急把臉轉開,生怕他沖過來。

他咬牙切齒,生生地把嗓子口的怒氣給咽下去。

他有許多許多話想告訴她:一個女人,如果長得瘦仃仃的,那麼就識相點,別在白襯衣裡穿紫色或黑色文月匈,那不叫性感,叫自暴其短;出席那種訂貨會的場合,女人穿什麼西裝,披層紗最吸眼球了;在陌生男人麵前,如果做不到高雅、矜持,沉默、傻笑總會吧,這世界不是誰都愛聽八卦的。

「蠢,白癡!」成功扯開兩拉紐扣,毫不在意秀出魅惑的月匈肌。

「說誰呢?」

「女人!」

「你是一時片刻都離不開女人。」同行是怨家,全世界的女人都是同行,寧檬立刻就嗅到了一絲異常。

「你對我還真不是一般的了解。車停在哪?」成功焦躁地問。

「我哪有車,我打車過來的。」

「那你來接什麼機!」成功安檢時,和寧檬通了電話。寧檬一聽他來上海,自告奮勇來接機。

寧檬噎住。兩人麵目模糊地對視著,忽然之間,她看不見他的臉了。

世界是否有愛情這東西,大可懷疑。

許多話潮湧般奔向唇邊,但寧檬閉緊了嘴巴,她告訴自己不能沖動。一沖動,就前功盡棄。

她轉身往外走去,手臂被成功拽住。

成功嘴角斜斜掛著的一抹笑容像廢墟上開出的花,溫暖但是帶著毒性。「心眼真小。」

寧檬笑不出來,「你也大不到哪裡去。」

寧檬真不是小雞肚腸的女人,她和男人很能和平相處,也非常擅長在人群中讓自己成為閃光點。唯獨麵對成功,有時候情緒就容易起伏,特別的敏感。她想可能是放了太多希望過去。成功家境好,自己也有出息,在哪都有朋友,有些事自然的就認為理所當然。她必須承認,她和成功之間的距離不是一米、兩米。得花多大力氣,才能靠近?

「我們挺配的!」成功把襯衣擰了擰,攔下一輛出租。

寧檬卻笑不出來。

上車前,成功又扭過頭去看單惟一。一輛城鐵剛駛過去,站台上已經沒了單惟一的身影。

出租車的空調打得極低,進去就起了層雞皮疙瘩,成功情緒又低落了點,他並沒有表現出來。

「晚上有空麼?」連續幾架航班到港,機場高速上車流湍急,成功深吸一口氣。

寧檬晚上有個應酬,不是特別重要,可去可不去。「有事?」

成功聳聳肩,「沒有。如果有空,就一塊吃個飯。」

寧檬被他隨便的口口勿給惹惱了,直直地瞪著前方,「不好意思,我晚上有約了。」她巴巴地趕到機場接他,怎會不為他騰出晚上的時間呢!但成功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

她自嘲地想:都這把年紀了,她還在期待什麼?難道期待一個騎著白馬的王子,深情款款地朝自己奔來?王子都躲在童話書裡。就是在童話書裡,王子要麼愛公主,王子要麼愛被繼母欺負的灰姑娘。她既不是公主,也不是灰姑娘,她是寧檬。

貓戲老鼠的遊戲玩久了,會倦的。

「師傅,放點音樂吧!」很漫長又很短暫的沉悶溢滿了車內。

「音響壞了,沒找到時間去修。」司機是上海人,普通話裡夾雜著上海方言。

「明晚把時間留出來。」成功語調平板,悠悠盪盪,仿佛說著一件不相乾的事。

寧檬怔了下,扭頭看他。

「帶你去見一個人。」

「誰?」她用不以為忤的語氣問。

「我妹妹!」

寧檬全身都為之一顫,她按捺住蔓延的狂喜,這是否代表她和成功之間終於走到了一個轉折點?

「也沒空?」

寧檬笑,來不及遮掩的激動,「我沒有衣服穿。」為了出行方便,她隻帶了幾件休閒的褲裝。去見成功的妹妹,無論如何都要打扮得得體而又漂亮,給人家留個好的印象,這樣,以後的路才會平坦。

成功湊過來,氣息拂在寧檬的頸間,「我喜歡你不穿衣服。」

「去你的。」寧檬推了他一把,眼中浮出一層雲翳般的東西,那是笑。剛才的抑悶一掃而光。

在酒店門口分別時,寧檬多了幾份戀戀不舍。她想改口說自己可以推掉應酬來陪成功,後來想了想,作罷。今晚,她要去好好地做個sa。

成功晚上守著電視,真的孤孤單單過了個晚上。成瑋要采訪一位美籍華裔的婚紗設計師,約了很久才定下時間。這位設計師已近六旬,號稱「婚紗教母」,現在正與一位27歲的冰上運動員戀得火熱。這份忘年戀震撼全球。「巴黎婚紗」上海新店開張,邀她來華剪彩。成瑋爭取到獨家采訪,她不能錯過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所以她隻能冷落成功了。成功理解的,他可以打個電話,約幾個朋友去衡山路喝酒。

天氣熱得讓人沒有心情,他泡了個澡,躺在床上,按著遙控器,每個台看上一分鍾。

東方衛視重播晚間新聞,屏幕上出現一個偌大的會場,參會的人前麵都佩戴著鮮花,下方跳出一行字,什麼訂貨會在滬召開。成功驚奇地發現自己居然想起了單惟一那張緊張兮兮的臉。想,也是一秒的時間。成功下床從冰箱裡拿出瓶酒,倒上一杯,淺淺地抿著。

後來,就睡了。上海這座城市來太多次,多得他懶得欣賞對岸浦東的夜景。不就是幾幢樓,幾盞燈,一條江麼。

翌日,寧檬先去了「恆隆廣場」。國際上的大品牌,這裡都有。服裝首飾即使在減價期間,價位依舊令人咋舌,因此這裡永遠都是平靜和優雅的。寧檬咬緊牙關給自己買了條打折的裙子,像小禮服似的。為了這條裙子,她特地配了雙鞋,乳白色的鞋身,金身的鞋跟。

中午時,她又去打理了下頭發。一頭烏絲,儼然如洗發水的廣告般。

六點,她坐在鏡子前。淡淡地掃一下眉,塗一點睫毛膏,抹一層粉底,用淺色的眼影,亮色的唇彩。這樣的妝容,乍一看沒什麼,但非常耐看,越看越有味道。

站起來時,寧檬確信----她是美麗的。

成功來接她,開了輛銀白色保時捷,不知找誰弄來的。豪車、靚仔,有如韓劇裡的經典鏡頭。

她朝他走去,不快,也不慢。她的唇很滋潤,眼裡蘊著一絲笑意,很柔很媚。她的臉也似閃著光----珍珠般溫潤晶瑩。

「哎喲!」樂極生悲,沒提防前方有級台階,寧檬腳扭了下,倒沒太狼狽,就是鞋前蹭了一塊皮。寧檬那個心疼,臉上立刻就不太掛得住。

「很疼麼?」成功打開車門,小心翼翼地扶著她進去,體貼地替她係上安全帶。

寧檬低頭揉著腳踝,笑得勉強,「一會就沒事了。」

「今天,很美!」成功還算有良知,沒忘記贊美一下。

寧檬翹著嘴唇笑,俏皮的,幸福的。

他們去的地方在外灘,是個咖啡館,叫「似水年華」。寧檬訝異地環視著這個充滿默片時代奢華之氣的咖啡館,她以為他們會去西餐廳或某個連鎖的中餐廳吃晚餐的。

成功把車鑰匙扔給泊車小弟,在前麵領路,「成瑋從不吃晚餐的,我們就喝杯咖啡好了。稍晚,我帶你去吃夜宵。」

寧檬暗暗叫了下苦。她忙著收拾自己,早飯、午飯加起來,就吃了塊麵包,這會,餓得前心貼後背。

成瑋已經到了。

成瑋穿了件形似布袋的寬鬆裙,典雅的煙灰藍,亞麻麵料,腳上一雙駝色的平跟鞋,頭發紮成一束,隨意搭在身後,沒有一點脂粉,沒有一件首飾,但那從骨子裡溢出來的雅致與高貴,倏地讓寧檬就相形見絀。

成瑋的目光輕輕巧巧落在寧檬蹭皮的鞋頭上,然後朝成功投來質疑的一瞥。

寧檬立刻感到腳指頭火辣辣地燙。

咖啡館的一角,燈光明亮地瀉下,照亮一八角桌,一高背椅。那裡有個長發女孩在吹長笛。那旋律,從高高的天花板上勻稱落下,灑在四周,仿佛是那些讓夜顯得格外幽靜。

「請坐。」成瑋溫和地朝寧檬笑笑。

溫和這個詞,用在長者身上,那是慈祥,如果是同年齡的人,那麼就代表對方在身份、氣勢上高了不止一個台階。

寧檬局促地絞著十指,心慌亂地砰砰直跳。她從來沒有這樣忐忑過。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成瑋點了大吉嶺紅茶,白色茶杯裡盪漾著好似威士忌的金紅色。

成功要了藍山。侍者問寧檬點什麼,寧檬腦中像剛被洗劫過,「和他一樣。」她看了看成功。

成功悠然地盪起雙腿,他很享受這裡的懷舊氣氛,啟發人想入非非。

「我是諸航的同學。」寧檬吃力地平視著成瑋。

她以為諸航是一張燙金的名帖,豈不知這實際上是成瑋心中的一個隱痛。

成瑋喔了一聲,聲調拖得長長的,打量寧檬的眼神越發深邃。

「你沒懷孕吧!」

寧檬愕住。

「你朋友諸航不就是讓紹華奉子成婚了麼!這一招,女人們履試履靈。」

「成瑋姐懂得這麼多,怎麼」還一個人呢?這幾個字寧檬用笑聲代替了。她實在忍不住脫口而出。

「男人年復一年變大叔,小姑娘一茬接一茬長成盤中餐,老牛的草料越來越嫩,小姑娘的口味越來越重。她們寵辱不驚,一出場便睥睨萬物,我這樣的老女人,哪是對手。」成瑋心領神會寧檬的話中深意。

成功五指輕扣著桌麵,拿眼角餘光玩味地斜睨著寧檬。

寧檬乾乾笑道:「那是成瑋姐的眼光太高,沒有男人配得上。」

成瑋雙臂交插,下巴高傲地翹起。寧檬這一口一個姐的,把她給叫惱了。不就小個幾歲,有必要一再炫耀麼。「你的眼光很低?」她譏諷地把臉轉向成功。

寧檬臉刷地紅了。

「趁著青春,別委屈自己。我看我哥也確實和你不是一個碟子裡的。」成瑋硬邦邦地說道。

寧檬握著小匙的手輕輕抖了下,「對不起,我去下洗手間。」她怕再呆在這,她就要扛起大炮,發起攻擊。

「你張牙舞爪的性子可一點也沒改。」成功慢悠悠地開了口。

「誰像你虛偽,我瞧不上就是瞧不上。哥,她不是諸航。」成瑋端起杯子輕輕搖盪。

「什麼意思?」

成瑋冷笑,「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但在群裡,每個人還是獨立的個體。諸航和她是截然不同的,雖然我也瞧不上諸航。在諸航的眼裡,我們的圈子就是一個外星球,我們引以為豪的一切,對於她來講,什麼也不是。她自有她的快樂和天地。和我們在一起,她是用遷就、包容的態度,從來都不想融入,離開也不會留戀。而她----」成瑋朝洗手間方向瞟了一眼,「她喜歡、迷戀這一切,她做夢都想成為我們的一分子。不要告訴我,你喜歡這樣的女人!」

「如果我喜歡呢?」

「如果喜歡,你剛才怎麼沒出手幫忙?她也不見得有多喜歡你。這個晚上,她急於討好我多於關注你。一個陷在愛情裡的女人,是不會這樣的。你於她來講,一個階梯而已。你飢不擇食?」

成功不是不出手幫忙,他知道寧檬有口才有爪子,別人欺負不了。不過,寧檬今晚的表現讓他是有點意外。

「我的事你少管,你把自己管管好。有多久沒和媽聯係了?」成功端出長兄的架勢。

成瑋翻了個白眼,「一聯係就是催著我回北京,要不然就催著我結婚。煩死老太太了。哥紹華他好麼?」

成功酸酸地咂嘴,「他有什麼不好的!」

「那個諸航設計的《儷人行》在網上火爆了。我們雜誌上月搞了個調查,現在百分之六十的白領愛玩遊戲,在這裡麵,百分之八十的最愛《儷人行》。以這個遊戲改編的同名時尚劇馬上已經開機了。現在不知多少家公司想找她合作呢!」成瑋深吸一口氣,神情黯然。這樣的女子,紹華怎會不喜歡呢?

成功沒有接話。這些在他眼中,算不了什麼,那隻豬吸引人的地方,太多太多。心突然煩了,很想抽煙。他走向走廊。

走廊的窗戶對著一個酒吧,他看見有兩個男人在拚啤酒,其中一個連氣都沒喘,一口喝完一瓶啤酒,圍觀的人鼓掌叫好。

讀大學的時候,他也這麼玩過。幾個朋友在暑假裡約在一起,有時也會叫上紹華。紹華那時在軍校裡,不常碰到。剪著個平頭,衣服穿得齊齊整整,舉止也是一板一眼。可是同去的女生,個個都會喜歡他。從家世和外表、學歷上比,他絕不比紹華差。但是紹華給人一種安全感,是他沒有的。女人不管表現如何強大,內心總是柔弱。可是諸航不是一般的女人呀!

手機響了,成功摁滅煙頭,笑了。「紹華,找我有事?」

那邊沉默了下,卓紹華一字一頓地問道:「你最近來我家是不是太勤了?」

「我想我的兒子呀哈哈,是乾兒子,讓他來接電話。」

卓紹華輕聲嘆息,「成功,沒想到你對我羨慕到這種份上。」

「我羨慕你什麼?」成功眉頭擰了起來。

「我有兒子!」

「我又不是生不出來,有什麼好羨慕的。」

「沒有妻子也生得出來?」卓紹華很是懷疑。

「陳坤也沒妻子,人家兒子不是好幾歲了。」

「陳坤是誰?」

成功譏笑道:「問豬去。」

「諸航,不要貪涼,把衣服穿上。你的頭發也沒擦。」

成功嘴巴微張著,皺著眉頭,不敢想象電話那端的畫麵。

「你知道陳坤麼?」

諸航回道:「我不僅知道陳坤,我還知道楊坤呢!咋了,你也好奇他孩子的媽是誰?」

「不,是成功」

「不是吧,成流氓是陳坤的腦殘粉?哈哈,他大概瞄上哪位高中妹妹,尋找共同語言呢!」

「卓紹華,你誣蔑我。」成功抬臂抗議。

「嗯,我該去看帆帆了,回來帶你兒子來我家玩。」

「你以為我做不到最多,學你,也找隻蠢豬代孕」話筒裡傳來嘟嘟的忙音,卓紹華掛了電話。成功氣得牙癢癢的,恨恨地回頭,嚇了一跳。寧檬不聲不響地站在後麵。

「誰的電話?」寧檬盯著他。

成功半傾嘴角:「我們名份定了,我就事事向你匯報。」

「你真想要個名份?」

「想呀,這樣我們就不會辜負這不夜城的良宵了。」成功一臉情意綿綿。

寧檬無精打采地笑了笑,「你送我回酒店,我有點累。」

「我什麼都聽你的。」成功去拉寧檬的手臂。寧檬輕輕掙脫了。

成瑋也沒挽留,分別時,笑笑說,巴黎春天、大洋百貨最近的活動多,機會難得,多去逛逛,買幾件打折的衣服。

一路上,寧檬不時扭頭看成功,仿佛有許多話問,但她還是什麼都沒說。

「早點休息。」成功正正經經地替她打開車門。

「我明天的火車回北京。」寧檬站在台階上折著包帶,心底抑製不住的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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